进攻，要开始了。
第69章 进军
城门外, 在夜幕的遮盖之下，一支庞大的军队悄然将这座城镇包围。温德尔手上的提灯将他扣上了盔甲的脸照亮，勾勒出冷峻的轮廊。
也换上了一身软甲的塞勒弗骑着马走到他的身边, 分明马上就要进行一场战争, 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轻松。
“远远地看，这座城市也没这么邪门……”塞勒弗眯起眼睛，装作认真观察的样子看了一会，点点头后说出了一句极其破坏氛围的话。
后方的将领刚准备说出来的豪情壮语被公爵大人这句话直接嗑了回去，脸被憋得一片通红。
温德尔瞟了一眼他，有些无奈：“你穿这身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什么用？魔法屏障这么基础的魔法你也忘了？”
塞勒弗像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贵族一样懒洋洋地回道：“好看啊——而且, 我穿成这样也是为了融入你们嘛。”
将领瞄了眼那身银线勾边的华丽软甲，实在不好意思说其实穿上这身软甲后么大人的违和感更强了点……毕竟，军队里也时常会有法师护件, 穿法师袍倒还正常些。
腰间的通讯石传来一阵温热, 温德尔没有低头, 而是将佩剑缓缓抽出, 剑尖对准了城门。
“进军！”
“进军！！！”
“进军！！！”
像是要喊破咙喉般的呐喊划破了刚刚降临的静谧, 空气突然紧绷起来, 黑暗之中, 军队如同一把出鞘的剑直指圣米勒城！
守阵的法师高举魔杖, 光芒照耀大地, 一时之间恍若白日。绿色的藤蔓破出土壤, 无声地缠上了城墙，随后, 那扇看似□□的城门, 就这样对彻底敞开在军队面前。没有了阻挡的士兵一鼓作气地冲入城池之中，将这座城市纳为己有。
马蹄踏上石板路, 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而这种响声逐渐增大增多，最后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法师法杖上的光点随着队伍行军的动作而不断移动，整条街道被照亮得没有一丝黑暗。
伊凡尔纳从小巷中走出，分明是大获全胜的战局，他的脸上却丝毫不见轻松与喜悦——太奇怪了，真的是太奇怪了。明明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居民出来，就连街道两旁的民居也都是一片黑暗。
而且那些守城的守卫根本没有身为骑士应有的健壮体格，被藤蔓缠住时简直就像是被掏空了内里的布偶，堪称无力地倒了下来，甚至没有超过一秒钟便失去了意识。
他抿了抿唇，将斗篷掀开走了出去，刚准备与带队的将领汇合碰面，便听到前方传来了战马的悲鸣声。内心原本就紧绷成一条线的伊凡尔纳反应迅速地窜了出去，却在看到前方的景象时瞳孔不受控制的紧缩成点——
那匹强壮的、健康的战马，此刻两只前蹄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泥之中，口中不断的泄出惊恐的嘶叫。骑在马上的士兵努力地想要调转方向远离这片忽然从地底汹涌而出的污泥，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黑泥之中脱身。
法师的光芒终于跟上了他们的步伐，也同样的将眼前的这一幕所照亮。在光的刺激下，那些黑泥的活性肉眼可见的加强，蠕动着，宛若是数千万个生物挤压在一起一般沿着马蹄朝着上方的士兵爬去。
所有人都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异状所吓蒙了，人类在极度恐惧中所触发的自动保护机制，此时却成了他们催命的魔药，让他们一动也不能动的站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黑泥逐渐地向他们的身躯爬来。在黑泥即将攀爬上马身之时，伊凡尔纳最先回过神来，朝着士兵大喊道：“弃马，跑！！！”
少年略带沙哑的声音宛若是一记警钟，狠狠地敲在了每一个人昏沉的脑袋上，让他们彻底清醒过来。那名骑在马上的士兵慌张地踩上了马背，一个借力便跳到了黑泥的边缘，连滚带爬地爬到了自己战友的身边。
“那，那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还在打着颤，眼睛一刻也不离开的盯着那匹马悲鸣着被黑泥所彻底覆盖，随后无影无踪。士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如果方才伊凡尔纳不提醒他，那他也得落得和那匹马一样的下场！
精灵少年当机立断地下令让他们后退，指尖浮现一团耀眼的光芒，随着他的手腕轻轻一推，那团光芒便自动飘到了黑泥的上方。在强光的照映之下，众人终于看清了组成那些黑泥的到底是什么——那是无数只恶心的缠绕在一起的蠕虫！
在看清黑泥的组成时，伊凡尔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胃部也不自觉的开始翻涌起来。
这些黑泥实在是太容易让他联想到方才在医馆内被迫喝下的那一杯东西了……还好自己吐出来后又仔细观察了一番，那团黑泥不是由蠕虫所构成的，否则他可能得先用魔法洗个胃冷静一下。
那匹战马被彻底覆盖后便没了一点声响，就像是连最后的悲鸣也被扼杀在咽喉之中。整条街道安静得有点可怕，后方的士兵不明所以地看到前方停顿下来的部队，好奇的凑上前来想要看发生了什么，便亲眼目睹了那团恶心的、还在不断涌动着的黑泥。
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唤醒了他们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一抹微弱的恐惧之心，让他们的牙关打颤，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黑泥还在不断地如浪潮一般向他们所靠近，没有人敢出声，只是默默地向后退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座城市里会有这么恐怖的东西？！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内心的想法出乎意料的高度统一。马蹄踩上石板的声音再度响起，也打破了这难熬的寂静。温德尔与塞勒弗缓缓地骑着马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团黑泥，眼中的情绪晦涩一片，让人无法揣摩。
伊凡尔纳看到两人，暂时按下心头的焦虑不安，俯身行礼：“陛下，公爵大人。”
温德尔抬手免了他的礼，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中倒映着不断翻涌着的黑泥。他的眉头皱起，与身旁的发小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你看见了什么？”温德尔沉声问道。
身为高阶魔法师，塞勒弗眼中的世界与常人都有所不同。在高阶魔法师的眼中，世界是由魔力元素所构成的，因此，只需看第一眼就可以认出构造成这物体的魔力元素到底是什么。
但现在，塞勒弗却是皱起了眉头，眼中是毫不掩盖的焦虑：“我什么也看不清……没有魔力元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这位一直表现出轻松作态的高阶魔法师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表情狰狞而扭曲，五官皱成了一块，让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变得极其恐怖。
他的喉咙中发出了如同嘶吼一般的声音，含糊不清而又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不，组成那物质的根本就不是此世的东西！”
听到这一句话，伊凡尔纳宛若被人迎头打了一棒，脑中被蒙上的那层黑雾悄无声息地散去，而瞳孔也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
塞勒弗在说出这句话后便无力地向一旁倒去，温德尔适时地接住了他，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寂静的城内，咬牙切齿地下令：“都撤退！”
这里是他的城池、是他的国家所看重的粮食之仓！距离他被赶下台不过一月的时间，这片富饶的土地便变成了这副样子！
不，有可能在他在位之时便已经是这副样子了——该死的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一无所知？！
温德尔并不知道污染是什么，但他的体内流着一丝神明的血液，可以让他十分清楚的感应到那团黑泥的不详以及邪恶的气息，催促着他赶紧远离。
这种东西，似乎会污染人的心智……感应着体内血脉所回应给他的微弱的信息，温德尔将晕阙过去的自家发小往马背后方的空处一放，拉紧缰绳，随着不断后撤的军队一同向着城门奔去。
这场进攻宛若是一场闹剧，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便进入了城内，又什么都没有做堪称狼狈不堪地自己退了出去。原本在进军之时热情高涨的士气此时已经衰迷一片，没有人试图挑战那些未知而又可怕的黑泥，毕竟那几匹来不及逃跑便已经被淹没的战马便是最好的示意。
伊凡尔纳坠在队伍的最后端，一边向前奔驰，一边不住地回头观察黑泥的位置，似乎是感应到了猎物要逃跑，那些黑泥涌动的速度更快的几分，好几次都是紧咬着他的后脚跟不放。伊凡尔纳眉头紧皱，操控着先前正在城门处的藤蔓缠绕着组成一张大网挡在自己面前，虽然用处不大，但多多少少也减慢了一些黑泥涌动的速度。
前方的军队已经全数撤离，温德尔站在队伍的正中间，等待着在精灵少年冲出城门的那一刻便将城门关上，将这该死的黑泥阻挡在城市之内。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少年马上便能安然无恙地踏出城门时，异状突发——那原本平缓的宛若浪潮般缓缓前进的黑泥此刻却忽然汹涌起来，如同海面之上露出了爪牙的海浪，铺天盖地向着他们袭来！
伊凡尔纳转过身停下了脚步，那头耀眼的金发在光芒的照耀下一闪而过，宛若天边的一抹流星，随后城门便被他的藤蔓死死的关上，将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黑泥阻挡在后方。
温德尔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无措，看着眼前紧闭的城门，脑中不断的浮现出方才精灵少年那张坚定的面容。
他在最后一刻主动停下了脚步，在距离生还只有一步之遥之时，操控着藤蔓将生还的大门所死死的关上。在拯救了这支军队的同时，也将自己推入了无人的绝境之中。
第70章 你就当我老年痴呆吧
伊凡尔纳睁开了眼睛。
在那黑泥扑上来的那一刻, 他就想好了遗言，在心中想着这样死去也不错，最起码, 他救了陛下, 没有辜负柯达里家的好名声，想必在冥河里与妈妈相见的时候，她也会高兴的。
但还没等他将遗言构思完，眼前便再次出现了一抹光源。起初是微不足道的萤火，后来越来越亮，那光芒太过令人心生向往, 所以在恍惚之中，他睁开了眼睛——与他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同，没有蠕虫所构成的黑色浪潮, 也没有冥河水在脚下摇晃, 有的, 只是他此生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
金发少年呆呆地站在道路的中间, 由某种黑色物质所铺成的平坦道路构成了十字路口, 钢铁为外壳的移动载具从他的身边飞驰而过, 道路两旁有三种颜色的灯具指挥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移动。高到仿佛要直插云霄的楼房让他一对有些目眩神迷, 大脑被这如梦一般的景象冲击得发昏。
这些楼房是怎么建的这么高的？外壳又为什么都覆盖着镜子……？
十字路口处人来人往, 穿着设计简洁而用色大胆的服饰人们在说笑之中经过他的两侧, 完全分不清身份。贵族、平民、法师等不同身份在这里好像全部消失不见了, 伊凡尔的身上的骑装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来来往往的人并没有对他投来任何一点目光……就好像, 他们根本看不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