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禁言咒的兄妹说道：“你们，在我的法师塔里联络感情？”
两人同时将头转了过来，两双一模一样的海蓝色眼睛里倒映出一道白色的身影。东方巫师跨过传送门，看到他们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挑了挑眉，紧接着对洛伊丝挥了挥手。
“又见面了，这位小姐。”他的笑容很标准，就是一种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的微笑，客气中又带着些亲切。路易丝的心不自觉地沉了半寸：他不太喜欢与这种人打交道。
与这种将情绪控制得滴水不漏的人交谈时，总会在不经意间被对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套出话来，而你却不能从他们的嘴里找出任何的有用信息。
洛伊丝倒是没她哥哥想得这么多，见了林珩也只是惊讶地回了一礼，好像完全不记得对方曾试图对她施法这件事。
并非是她健忘，而是她看到了一脸平静的自家老师。出于对老师的信任，她潜意识里将这位疑似大贤者的神秘人物划到了友善的分类之中。
塞克斯与沃罗司提也略晚一步跨了进来，第一眼便被那直通塔顶的书架给震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路易丝扫了一眼他们，但过了几秒又将目光移了回去，落在了外形只是孩童的半恶魔身上。
即将进入成年期的半恶魔？
他有些惊讶，加瑠帝国内部恶魔稀少，所以认真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半恶魔。唔，看魔力波动来看，是一只食之恶魔……路易丝又将目光移回了东方巫师的身上，不出半秒便接收到了他含笑的目光。少年皇帝平淡地偏开头，心中却将东方巫师的实力猜测向上提了一阶。
既然养得起一只食之恶魔，那这个陌生的东方巫师要么是魔力强大，要么就是财富滔天了……看样子，应该是前者。
菲涅斯看他们兄妹两人不再上演默剧，便走上前去想要确认洛伊丝的情况，被少女连忙摆手躲开了。
“老师我没事的！一点事也没有！心脏好得很！”
菲涅斯闻言停下了脚步，转头对上了面无表情的路易丝，同样没有一丝感情地问道：“你们没有接触吧？”
路易丝摇了摇头，黑发法师没有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已知道了，便径直走到了那块翘起的石砖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还没等他施法将石砖封回，东方巫师便悠悠走到了他的身边，状似随口一问道：“这底下有东西？是什么？”
菲涅斯的动作一僵，表情莫名有些心虚，眼底情绪复杂，可以看出脑中大概在天人交战。在纠结了好一会后，他欲言又止，又默默把嘴闭上了走到一旁。
林珩眸光闪烁，若有所思地走了过去。果然，那一块小小的石砖之下安放着一块木雕，做工相当粗糙。上面雕着的纹路深深浅浅地构成了一个玄妙而又莫名令人心生恐惧粘稠感的印记。
这是奈亚的印记？林珩有些诧异地想道，一边在心中感慨这位奈亚信徒的手艺真差并且唏嘘了一番对方竟然信仰奈亚的不幸事实，一边将这枚印记拿了起来。
然后，他的动作就看清上面雕刻线条的细节之时僵住了，脑中忽得变得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颤动着的想法冒了出来：这习惯，怎么这么像他的手笔？
意识到这一可悲事实的可能性高达90%后，林珩悲痛万分地望着手上的印记，幽幽地对菲涅斯问道：“这不会是我刻的吧？”
菲涅斯竟还有些羞涩，点了点头。
林珩忽然觉得手上的印记好烫手，耳边那属于某位他信仰的旧日的呓语仿佛又单曲循环起来。他有些欲哭无泪地将印记给放了回去，开始考虑起要不要对着自己来一次记忆淆乱术。
虽然不清楚这个“过去的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一时想不开去信奈亚，但是，如果给黄衣之王看到了这枚明显出自他眷者之手的别神印记，林珩觉得自己就不是听洗脑包一晚上就能过去的事了。
起码，得被狠狠地抽一巴掌。
第48章 入住法师塔
顶着几人有些不解的目光, 林珩将奈亚的印记放回原处后不仅压回了石砖，还犹嫌不够地踩了几脚，好像这样就可以将这枚“罪证”永远封于地下一般。
做完这一切, 林珩松了一口气, 努力将方才的记忆往深处藏了藏。虽然用处不太，但好歹给了他一点心理安慰。
希望我主最近没有心情来巡逻一遍眷者们的大脑。他在心中特地不带任何指向性地祈祷道。
说是巡察眷者们，实际上黄衣之王在巡察的时候往往也只来看看他的脑子里装了什么——毕竟非人类的眷族先不提，其余的人类信徒与眷者们经这么一遭，不说死也是疯了。所以看下来一圈，还是林珩最耐造, 每次看完就只是吐上一会又或者昏迷上一段时间就没事了，第二天活蹦乱跳地来气祂，又是一个好眷者。
洛伊丝只看到他风轻云淡地将那枚印记拿出来后又仿佛是拿着一块烫手山芋那样将印记给放了回去, 甚至还如临大敌一般往后退了几步, 心中那高贵神秘的大贤者幻想形象崩塌的同时, 也让她对石砖下的东西产生了更高一层的好奇, 目光不自觉地看了过去……
“被看了, 那对你们来说很危险。”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心中所想, 东方巫师扫了她一眼, 说道。
他可一点也没有夸大事实。神明的印记虽然没有污染物一类的东西对精神的冲击大, 但异世界的人普遍对精神方面的攻击没什么抵抗力, 到时候出事了可不好玩。
洛伊丝虽然疑惑, 但还是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将这句劝告多放在心上。
如果很危险, 那老师又为什么直接将它放在地板之下？难不成还能是睹物思人啊？
不得不说, 这是洛伊丝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他们这一头还在闲聊，一直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林珩一行人的路易丝却是终于开了口, 对着东方巫师的方向斟酌着行了一个规格为面见大祭司的礼。
“吾名为路易丝.瑟维·哈伦拉，是加瑠帝国的皇帝，吾仅代表加瑠帝国恭迎您的到来——”少年皇帝抬起头，小小年纪眼神却已十分深沉，让人难以看透，“大贤者大人。”
林行并没有马上回话，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屈下身子的皇帝，那双烟灰色的眼瞳之中似有云雾在流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是大贤者呢？”
路易丝直起身，脸上尚还看不出什么，但话语中却带上了几分尊敬。
“您拥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通晓过去与未来，毫无疑问的，这些与神明预言里的特征一模一样。”
东方巫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个骗子，如果让一个口才较好的人来运用我的占卜方式，也可以说得十分准确。”
他这番话可以说是已经变相放弃了争论自己是不是大贤者。反正之前几次也都是这样，他再怎么解释也洗不清的，倒还不如不装了。
预言中大贤者会在危机关头出现，这污染都已经开始有活性了，救世主总不能不出现吧？到时候真正的大贤者现身，他就美美隐退……不，可能那时候他都已经回去了。
只要他不利用大贤者这个身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行，当作借个身份好办事了。
路易丝也听到了他并没有否认的意思，顿时眼前一亮，解释道：“不，笼统的谎话与您指向性明显的预言是不同的！”
林珩哑然失笑，他的占卜确实都带有极强的指示性，这也是为什么被他占卜的人都会认为结果准确无比，甚至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到底还只是个少年，路易丝在东方巫师默认了大贤者的身份后便冷静不下来了，虽然表情还是不动如山，但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早已暴露了他心中的激动。
没有人可以抗拒大贤者！那可是时常出现在书中又或是父母的睡前故事时出现的神秘而又强大的存在！可以看清未来、知晓过去……任何一个向往魔法的人都会自然而然地对大贤者心生向往。
——当然，身为掌权者，路易丝这么激动还有别的原因。他的脑海抑制不住地浮现出先前收到的那一封信，又想到周边暗暗有骚乱发生的邻国们，看向东方巫师的眼神更为热切了些。
大贤者这个身份，仅仅只是摆在这里，就足以让周围的国家望而生畏了。
想到这个因素，路易丝的脑子一热，开口万分诚恳地说道：“大贤者大人，为了欢迎您的到来，加瑠帝国愿意为您搭建一座贤者之塔，请您务必留在这里！”
林珩望着哪怕是面瘫表情也挡不住激动的少年皇帝，脸上的笑略微开裂，十动然拒：“不，这就不必了……”
“大贤者应当入住贤者之塔，这是传统，我等也应该严格遵守。”
林珩的脑中缓缓浮现出三个问号：在他之前，应该从来没有过贤者到来的记载吧？所以到底是哪来的传统……？
他试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认为，修建贤者之塔这件事过于损耗财力物力，我暂居在菲涅斯的法师塔里就好了。”
菲涅斯措不及防被叫到了名字，一个猛抬头，耳廊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慢慢从苍白变为浅红再到深红，眼中哪怕极为掩盖也压不下激动与羞涩，迫不及待但还是故作矜持地飞快点了点头，随后装作不在意般对着路易丝开口说道：“我没有意见。”
路易丝：……？
确实是没有意见，给他使的眼色快飞成花了。好难得，真少看到首席法师的情绪如此丰富，上一次见到还是在赞达玛扬言要把洛伊丝的头发剪短的时候。
唔……那好像得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由于菲涅斯的眼神已经逐渐从单纯的催促转化为带着威胁甚至还有一丝杀意的催促，路易丝从善如流地再次询问了一遍大贤者的意见：“大贤者大人，您确定吗？”
东方巫师回了一眼脸颊飞红的黑发法师，竟露出了动摇的神色。但这短暂的动摇很快便消失了，仿佛那只是众人的错觉。
林珩的脑中飞速衡量了是与一只过分粘人的狗住在一起好，还是闹出个惊天大动静将自己的存在诏告天下还在显眼的位置打上个大大的标志提醒要毁灭世界的人往这打好，果断选择了前者。
他只是个柔弱无助可怜且无法使用这个世界魔法的调查员而已，何德何能得到如此崇高的刺杀敬意啊！
于是，路易丝看着大贤者大人脸上纠结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即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顺带还交代了一句：“别把我的有在告诉太多人……最起码居住地不要。”
少年皇帝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看着他万分认真的神色，林珩觉得这孩子一定脑补了很多，默默在心里感慨道：少年人的脑子转得就是快，不像他，上了大学后眼就只剩下清彻的愚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