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BY:捂脸大笑
捂脸大笑  发于:2023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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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你进入宋宫,便同他绑在了一起。” 田恒的目光中,带出了些探究,“只看你想不想在此立足扎根,更进一步了。”

她想吗许久之后,楚子苓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屈巫还在楚国,不知何时出奔。唯有自己在宋国立足,才有可能掌握资源和舆论,破坏他的计划。为了这既定的目标,她才选择踏入泥潭,怎么能轻易放弃

听她应下,田恒心中却有些复杂,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惋惜。很快,他便转了个话题:“那林止,也有些不妥。非但今日登门,还在路上偶遇,怕是故意为之。所有大商,背后都少不了公族掌控,说不定是有人指使。”

“若是有人指使,今日之事岂不惹人生疑”楚子苓皱了皱眉,“也许只是心切,想为妹妹求诊。”

正因为一切都太过巧合,受人指使的可能性反倒不大。而且他那妹妹是先天缺损,怕是问过不知多少巫医,就算自己治不好,也很难成为攻击的理由。刻意拿这个陷害自己,能有什么用处反倒会暴露自己的行迹,引来华元震怒。他一个商人,能挡住右师的雷霆一击吗

这道理田恒何尝不懂,然而还是哼了一声:“待我探探他的虚实。”

楚子苓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既然有一部分药材要依赖林止找寻,查一查也稳妥些,避免节外生枝。

又与田恒商量了一下细节,楚子苓才招来了阿杏,把今日之事说了一番。阿杏听的两眼圆睁,面露愤慨,恨恨道:“大巫放心,吾定让右师知晓”

她从未掩饰自己乃华元心腹,此时反倒成了助力,楚子苓这才安下心来,静待消息。然而当晚,华元并未遣人前来,是不重视这个讯息,还是另有安排

第二日,楚子苓照常回宫。刚到巫舍,就有人求诊,来的却不是别人,正是右师

一进巫舍,华元便道:“昨日那事,吾已派人查了,是荡氏所为”

楚子苓并不清楚宋国内政,更不晓得荡氏是谁,只安静坐在那里,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华元见她如此,哼了一声:“改日让阿杏教教你,身在宫中,可要耳聪目明”

这是华元抛来的橄榄枝,楚子苓怎会不接微微颔首,她道:“多谢右师关照。只是有人欲对右师不利,这出宫之事,是不是暂缓一二”

“不必”华元当机立断,“你不是治好了那目盲之人吗还怕什么只要有了神巫名头,不知多少公族会来求诊,届时谁敢阴害”

他果真想用自己作饵了,田恒没有料错。楚子苓在心底叹了一声,只道:“若是公族求诊,怕有些麻烦。有些病需要连续数日,乃至数月施法才行。可吾每日只能诊三人,岂不难办”

像是料到她有此疑虑,华元笑的十分亲切:“此事何须汝操劳,自有君上安排。况且也不是谁都能进宫的,只要小心应对即可。若有不懂之事,只需问问阿杏。”

让宋公安排诊治的病人先后,是把权力交给君上呢,还是试探君上到底更看重何人不过这些,楚子苓不必细究。既然华元都入宫亲自见她了,就是把她视作战略同盟,这可比之前单纯利用强上不少。等到自己更深的介入这场权力斗争,她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成为华元在宫中的奥援。

一个有机会达成自己目标的位置。

楚子苓淡淡一笑:“劳烦右师费心,吾必会尽心施术,为右师解忧。”

这话太对华元的胃口了,他大笑抚掌:“大巫果真聪敏,吾便静待佳音了。”

果真如华元所言,她治好目盲之人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第二天,便有公族登门。这不同与出宫诊治,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治疗,自然更为轻松。

只是每次病患走后,阿杏总要来探听一些东西。譬如来人所患何症,能否治愈,问诊时曾透露了什么口风

对于这些,楚子苓知无不言,同时从阿杏处问到了不少朝中之事。原来此刻的宋国,权力已经旁落,执掌大权的不是宋公本人,而是担任六卿的公族,也就是历任宋公的子孙们。

譬如华元的华氏,就出自宋戴公一脉,称戴氏;而之前华元说的荡氏,则出自宋桓公一脉,称桓氏。之前宋公继位,武氏一脉曾经掀起叛乱,戴氏和桓氏子孙合力驱除了武氏和穆氏,也从那时开始把持朝政,掌控六卿之位。

然而华元入楚为质,朝中大权有了旁落的趋势,桓氏占了六卿之四。现在华元骤归,焉能不起波澜

然而这种层面的较量,终归是楚子苓从未接触过的,每日听阿杏讲述,也只能暗自记在心里,等到出宫后再找田恒商量。不过田恒刚来宋国就能知微见著,精准的预测华元的反应,他的成长环境和教育方向,估计也不简单。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离开齐国,当个寻剑的游侠呢

也许是宫廷生活太过压抑,在每日挣扎之余,楚子苓也生出了期盼和好奇。只盼能早一日回到自己的私宅,把心中所想都告诉田恒。

好在这次不用等到朔日,熬到第十日,诊过三名患者后,楚子苓就向巫祝告假,说要出宫寻药。巫祝这些日也从她这里知道了不少药物的新用途,自是应允。

得了允许,楚子苓只带了阿杏这个侍婢,就坐上轻车,一路疾驰而归。然而到了宅院,先见到的却不是田恒,而是立在门外的林止。

“果真等到了大巫。”等到要见之人,林止面上浮起笑容,极是欢喜。

楚子苓却有些惊讶:“林郎在门外做什么何不先入院”

她出宫的时间可没定数,也不知道林止等了多长时间了,他足伤怕是没好利落,何不先进屋歇息

林止谦逊笑道:“吾一个外人,怎敢擅自搅扰大巫私宅等在这里也不妨事。”

楚子苓哪会为难病人,便道:“以后若我不在,林郎可入室少待。”

林止这次倒没有谦逊,立刻施礼道谢,一旁杵着的田恒脸都有点黑了。是他不让林止进门,谁料这人竟赖着不走,一口气站了两个多时辰,现在又巧言引子苓怜悯,面皮之厚,简直让人不齿不愧是货殖之辈

林止可不管他的脸色,张罗着仆从卸下了车上货物。只片刻功夫,药材就堆了一地,让人眼花缭乱,楚子苓赶忙叫停:“还是搬到屋里,等我慢慢验看。”

林止试探的看向田恒,就见那大汉哼了一声:“某让仆从来搬”

这是不想让林止带着的仆人进院了楚子苓对于这一点倒是没有异议,人多嘴杂,还不定生出什么麻烦。对田恒微微颔首,楚子苓就先带着林止进了小院。

看着两人背影,田恒的眉头皱的更紧。这些天他也私下查过了,林识似乎是祖上发家,原先扶持的公族已经离开了宋国。家中更是人丁单薄,不像是朝中有人的样子。只是这人太过殷勤,怕不只是为了治病。他倒要留心瞧瞧,这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54、第五十四章

进到屋中, 分主宾落座, 楚子苓也没摘去纱帽, 先问道:“林郎的足疾可好些了”

林止早就习惯了她不显真容的习惯, 只感激笑道:“这两日好多了,大巫的汤药果真神异。”

他足跟只是发炎, 没有骨刺, 好转也是预想之中的, 楚子苓点了点头:“之前药不凑手, 等到配些更好的, 可为林郎做几贴膏药。”

这也是楚子苓早就打算尝试的事情了。楚氏一脉擅长针灸, 制膏的水平自然不差。就算没有黄丹也不好找植物油,她还可以用动物油和树胶作为基底, 制些无铅的方子。只是现在的厨灶和锅具太过原始, 火候比较难控制, 恐怕要多试几次。

“膏药”林止闻言一愣。两个字分开他都能听懂, 但是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还真弄不明白。

还欲再问, 就见田恒大步入屋, 打断了两人交谈:“大巫可要先验验药材”

怎么说也认识了田恒几个月,楚子苓一下就听出他话中的阻拦之意。也是, 此时油脂如此昂贵, 膏药估计还没诞生,不便说与他人。

“拿上来吧。”楚子苓顺水推舟,转移了话题。

林止见状也不再追问, 笑道:“吾这些日寻遍了坊市,能见到的药材全都在这里了。大巫所说的,也寻得两样,不知可用否。”

在林止絮絮叨叨的介绍声中,所有药材都摆在了楚子苓面前。大概有二十多种,除了装在袋中的,还有些瓶瓶罐罐,是各种药酒和晒干的虫蛇蝎虎。连药酒都能买到,看来宋国的市场的确包罗万象。

然而翻检一遍,却让楚子苓有些失望。这里能见到的,大多是宫中就有的,而专门让林止找寻的药材里,也只找到了丹参、川芎两味。

轻叹一声,楚子苓道:“怕是还要到坊间看看。”

也许是药物分类的问题,毕竟中药包括的种类太多,恐怕有些东西还没人当成是“药”。不亲自看看,谁知会不会错过一些东西

“大巫要去坊市,这些日怕是不便。”林止劝道,“下月就是宋地岁首,诸国行商早已离去,国人也要筹备祭祖迎新,坊市人货都是大减。若是想逛,不如再等两月。”

岁首,是新年吗楚子苓一愣:“怎么这时候过年节”

现在才几月看天气,恐怕只在十一月前后吧,这就要过年了

林止见她不解,笑着解释道:“大巫来自楚地,岁首自是已经过了。但是我宋人岁首要晚上一月,如今还未到时候。”

过年难道不是同一天吗楚子苓听的更晕了,一旁田恒倒是知道她无甚常识,张口便道:“诸国用周历,冬至建子之月为岁首,但宋用殷历,建丑之月为岁首,晋用夏历,建寅之月为岁首。故而诸国先贺年节,宋其次,晋最晚。”

这一番讲述,终于让楚子苓明白了过来。就算都用农历,如今春秋诸国的新年也是不同的。其中周天子那些亲戚们建立的诸侯国,大多是用周历,大概农历十一月就过年了,宋国则要等十二月才过年,而晋国的夏历,才过后世的元月。故而各国历法不同,互相谈起月份都要加减一两个月换算,风土之差可想而知。

见田恒解释的详细,林止补充道:“宋国的岁首,会有大祭大飨,分外热闹,怕是跟楚地不同。大巫也可瞧上一瞧。至于寻药,大巫不如多讲几种,吾让人去乡间找找。”

楚子苓还未答话,田恒便冷冷道:“汝想窥探大巫术法吗”

这话问的颇为毒辣,林止面色一肃:“鄙人只是想尽为大巫效力,绝无私窥之意,若有冒犯,还请大巫责罚。”

说着,他正拜在地,极为认真的致歉行礼。楚子苓心中又何尝没有纠结凭她一个人,不知多久才能配齐想要寻找的药物,多个门路广的商人,找起来就不一样了。但是林止只是初识,哪能交浅言深而且不少药物同样具备毒性,若是真让人轻易得了去,胡乱运用,怕是要伤人命。这可就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而是行医安全的考量了。

“林郎不必多心,还是多寻令妹所需之药吧。”最终,楚子苓如此答道。

林止抬起了头,即便隔着纱帽,也能看到他目中感激:“大巫所提药物,自要尽心去找。吾从小与妹妹相依为命,若能治好娇娘,倾家荡产何足道哉”

这一份兄妹温情,不是能装出来的。楚子苓语中多了些安慰之意:“令妹身体有恙,不能疾走,不能受惊,恐怕也无法婚嫁。但是平日还当稍稍晒晒天阳,在院中徐行几步,也有益处。”

不知那句话触动了林止,他的眼圈又微微红了,垂下了头颅:“大巫恩情,吾记下了。若有需林某效力的地方,尽管吩咐。”

这承诺,听来出自肺腑。楚子苓在心底轻叹一声,在这个平均寿命都十分短暂的时代,严重的先天性病症,又有多大的存活几率呢如今也只有稍稍缓解病症,让这兄妹相伴的日子再多一些吧。

又问了问林止足疾的恢复情况,楚子苓开了新药,方才送人出府。这次田恒没有跟出去,先抢着说道:“我看那林止不是什么好人”

楚子苓讶然:“你查到什么了”

“没。”田恒答的十分光棍。

“”楚子苓简直不知该如何作答,呆了半晌才道,“既然如此,何必提防”

“行商之人,多厚颜无耻,非君子也。自当小心防范。”田恒可不愿就此罢休,又劝道。

看来这时代,商人地位和名声都不怎么样啊。楚子苓笑笑,也不作答,反倒说起了从阿杏那里听来的东西,包括宋国如今的复杂局面,以及戴氏和桓氏可能会出现的斗争。

听她说完,田恒面色一沉:“想要扳倒华元,没那么容易。下来他怕是拉拢几个,各个击破了。”

华氏原先出过一个弑君的太宰,把持朝政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现在就算华元暂时有些狼狈,有宋公支持,一时也不会倒台。

“那我要做些什么”楚子苓立刻问道。

“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听他安排就好。”田恒答道。华元想把子苓当成棋子,就不会任由棋子反噬,因而现阶段,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况且宋国局面复杂,若是冒然行事,怕是会打草惊蛇,惹上不该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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