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BY:捂脸大笑
捂脸大笑  发于:2023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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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要是有人打起来, 该如何责罚,就见那从人一脸尴尬, 跑了回来:“家主, 那几人是争今日谁先诊病,才打起来的”

“诊病还有什么先后”华元不由大奇,又觉不对, “等等,何人诊病”

“正是家主带回的那个楚巫”

从人话说了一半,华元面色已经变了,起身道:“那巫医竟给人看诊了何时开始的”

她好大的胆子连楚地都没出,就开始展露术法,要是被王后的人探知该如何是好他可不想被个蠢妇连累

见家主有些动怒,从人连忙道:“都已十多日了,人人称赞,仆看也无甚要紧”

“十多日”华元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十多日了怎地还没人报我”

“这”那从人有些卡壳,犹豫了一下才道,“这不是大巫每日只诊三个,那些兵士怕被人抢去机会,就瞒了下来。也是近几日传开的,才惹人争抢”

每天三个,十多日,怕是一半兵士都看过了,这才传开华元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这巫医究竟有多灵验,才让他们把看诊的机会视若珍宝,连袍泽都藏着掖着不对,他选的兵士,个个都是健儿,怎么可能一起生病,连看诊的都要争抢

华元突觉事情有些不妙,赶忙道:“再去问问,那巫医治好了几人的病,怎么他们还要争抢”

从人又出了帐篷,这次过了许久,才满面惊叹的回到帐中:“家主,那巫医着实灵验啊所有看诊之人,皆治好了病症”

“荒唐”华元气的一下站了起来,“随行这百多人,天天能走五十里路,个个精神健旺,气宇轩昂,汝竟说他们都有病”

那从人吓得赶忙跪倒在地:“家主有所不知,这次治的都是痼疾啊。有些是早年伤病,有些腰腿痹症,还有些看着康健,但是腹中生虫,也都药到病除了实在是巫医灵验,才让兵士们争抢求诊。”

竟这么灵验华元听他如此说,心里也不由生出些疑虑。不过能从楚宫中出逃,说不定真有些不为人知的本事

想了想,他道:“随吾去看看”

也顾不上腰疼了,华元起身向后面的车队走去。这时可能比斗之人已决出了胜负,那辆辎车外已经有两人排队,又是畏惧又是好奇的探头张望。

“尔等在这此作甚”华元见状,立刻斥道。

那两个兵士竟都是伍长,见到华元赶忙行礼:“启禀右师,小人在此等大巫诊治”

“两个都病了是何病”华元可不会轻轻放过,厉声追问。

“这个小人不知。”其中一个伍长面色尴尬,“要大巫看过方知。”

另一人则兴致勃勃:“是啊没看都不知身上那么多病前日卒长还屙了一大堆虫子呢,脸都吓白了”

这人说的恶心,华元听的眉头直皱。然而卒长边趸是少见的猛将,是万万不会在这事上骗人的。难道真是巫法所致

怎么说也是个宋人,华元有些拿不定主意,却不愿就此罢休,立刻转头对车中道:“吾乃宋华元,请见大巫”

这话也就是场面礼节,说完他就让从人撩帘,准备闯入。谁料这时一个大汉从车里下来,拦住了他们。

“烦劳右师少待。”田恒不卑不亢,对华元道,“大巫正在施法,不可搅扰。”

华元听到这话有些不爽,然而身边两个伍长连连点头,显是关心里面治伤的袍泽,倒让他不好发作。在车外站了足有半刻钟,里面才传来连连道谢声,就见一人满脸堆笑从车里下来。

华元见到那人,不由大惊:“你怎也在此治病”

此人正是华元的副手戎喜,见到上官,戎喜面上不由略显尴尬:“小人这两日实在旧疾复发,不得不治,还请右师见谅。”

“什么旧疾吾怎不知”他可不是普通兵士,怎也信这个华元难免动怒。

“这个”戎喜面露尴尬,支支吾吾,过了半天才低声说道,“就是有些不适”

竟然是这等,华元倒不好细问了,咳了一声,对守在车边的壮汉道:“吾现在可能拜见大巫了”

田恒这次非但没有阻拦,还帮他撩帘:“右师请。”

华元冷哼一声,弯腰登车。放下车帘,田恒看了眼外面那俩焦急不堪,生怕被抢走诊治机会的宋兵,不由在心底暗叹。子苓这法子,着实有用啊。

登车之后,华元才发现车中只点了一盏灯,焰火幽幽,更衬得居中那拢着纱屏,一身黑衣的女子诡谲莫测。

看她还知用黑纱遮面,华元先松了口气,才道:“敢问大巫是何用意不怕暴露行迹吗”

华元可不信她冒险给人治病,真是一片好心。如此施为,定有所图

面对如此质问,那女子也不撩开面上轻纱,只是道:“右师多虑,吾只是受人恩惠,报答一二。”

“报答”华元简直都气笑了,“乱我军心,便是报答”

“不需钱帛就能治病,敢问右师,军心可乱”那女子声音并不很大,亦不娇美,只是平平淡淡,一针见血。

华元突然有些说不出话,在宋国请一个大巫需钱几何,他怎会不知更别说这种真能治病的神巫了。哪怕一日只三人,走到国境时,全队兵士也能诊治一遍,如此非但不会乱了军心,还能让兵士们感恩戴德,替他收买人心。

然只迟疑片刻,华元便道:“汝那刺鬼之法,怕是楚地都无几人会用,若是旁人知晓,总归不妥。”

“右师可问过诊病之人,吾用的是何法”那女子不答反问。

华元一时语塞,他还真没问过。难道不用刺鬼之法,也能诊病

见他不答,那女子似也隔着黑纱望来,竟道:“右师可是来治腰疾的”

华元悚然一惊,立刻起身:“胡言乱语汝还当收敛行迹,不可败露”

说着,他也不管失不失礼了,转身就走。

看着那人消失的背影,楚子苓这才吁了口气。这一关,算不算闯过了

在仔细听田恒讲述了宋人脾性后,她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能跟在华元身边出使的兵士,十有是公族或国人,宋国公族势大,国人的地位更是举足轻重,怕是华元也不愿得罪太过。那么给这些人诊病,就成了最好的突破口。

宋人重巫,对于手到病除的大巫是否尊敬,怕是不用多问。只要一路上拉拢足够多的人心,华元就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手。届时不论是半途扔下,还是带她一起去宋都,此刻打出的名气,都会成为她最好的护身法宝。

楚子苓确实不知道怎么做个“神巫”,但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怎么做个“神医”。限时限人治病,用应急手法解决一些表面问题,把展现医术的法子稍加更改,就会成为神鬼莫测的巫术。

一路跋涉,不论是驾车还是步行,谁都少不了点腰酸腿痛的毛病,况且这些人还都是当兵的,难免有些各种旧伤。就算身体着实健壮,自觉什么病也没,一个春秋人,肚里还能没几条虫吗喝生水,吃未曾烤熟的肉,还有楚地各种各样的寄生虫,一丸打虫药下去,效果不言自明。

而恰巧,她之前给田恒的救命药包里,有不少使君子做成的虫药。加之往宋国这一路穿行湖北,让田恒外出寻些雷丸,也不算难。这两味药在手,真不怕打不下虫来。

有病治病,没病打虫,加之前来看诊之人,都要闭目接受诊治,就算用了金针也不会觉察,只会觉得巫法神异,不敢妄加窥测。为了确保“疗效”,诊病时,楚子苓还会背诵一些素问或是灵枢里的章句,不过不是用先秦语言,而是用两千多年后的读法。再正经不过的发音,听在这些人耳中,怕是跟殷语无异吧

一重重保险下来,终于取得了效果。华元信还是不信,已经是次要,他手下人全都相信,才是重点。只看那人,下来要会如何打算了。

“下一个。”楚子苓再次开口,不多时,又有一个着甲的汉子诚惶诚恐的上车,见到她就赶忙下拜。楚子苓也不阻止,只按部就班,开始诊病。

下了车,华元气恼之余,也觉得有些脊背发凉。他腰痛的事儿,可没跟任何人说过,那巫医怎能一眼看出

这可不行如此下去,队中兵士全都知晓了有个神巫,他还如何下手得想个办法,证明此人不过招摇撞骗

略一思索,华元想出了条妙计,连忙招过从人,细细吩咐起来。:

46、第四十六章

“我看那华元, 不会善罢甘休。”喝了一口新得的酒浆, 田恒皱了皱眉, 似乎不大满意酒水滋味。

这些日子给宋兵们诊治, 钱帛是没收,但有不少人趁着扎营歇息时猎些野物, 寻些药材、酒水献给大巫, 倒是让田恒跟着打了个牙祭。

不过兵士们再怎么敬重子苓, 只要华元不松口, 他们的处境仍是不妙。偏偏那人自前几日来过后, 就没再出现, 也不阻止其他兵士前来诊病。这就有些古怪了,怕是还有后招。

“不过见招拆招。”楚子苓面上没多少表情, 随手翻检着药材。她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就必须有名望, 必须成为实至名归的“神巫”,也唯有这样, 才能在大多数场合保住自己。幸好春秋时代, 唯有楚国是政教合一的国家,其他诸侯就算信奉巫者, 也不会把自己当成群巫之首。做个神巫, 倒是比旁的安全。

当然,要是走到最上层,治不好诸侯, 被杀的可能仍旧不小。春秋时,光是类似的典故便有三四起,就算到了明清这样的封建社会末期,太医若是施错了药,害得天子不治,也是要承担责任甚至殉职的。这也是为什么楚氏先祖会留下遗言,让后世子孙尽量避开太医这个职业的缘故。

但是现在,她没有多少选择。不论是成为民间的大巫,还是成为诸侯御用的巫医,她都必须先闯出些名堂才行。也唯有如此,才能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不再拖累旁人。

手上动作一滞,楚子苓突然道:“若是离开这里,你会再去寻剑吗”

她并没有忘记田恒最初的目的。宋国哪有名剑怕是还要到吴越才能寻得。

田恒随意应道:“且再等等吧。”

等什么等她安顿下来楚子苓摇了摇头:“你已救了我一命,不必留在这里了。”

明明身在险境,无依无靠,还想赶走自己唯一的依仗看着那女子几乎称得上倔强的神情,田恒不由嗤笑:“你倒管起我来了腿长在我身上,想走便走,想留便留。”

这话听起来大大咧咧,楚子苓眼角却是一热。谁曾想,当初几乎条件反射的救治,会换来如此的舍命相陪也许这便是春秋的侠义,是春秋的恩情。

不再多言,她又垂首,继续手边的动作。

看了眼那又消瘦了不少的女子,田恒轻哼一声,靠在一旁喝起酒来。

“真寻到了瘿人”华元面露喜色,赶忙追问。

“是瘿人,整村都是。”那从人面色颇有些古怪,“只是这等怪病,寻来作甚”

瘿人向来有不祥之称,他们宋人是最不喜这等病症。如今都走到了陈国边境,再过几日就能归宋了,何必多此一举

华元却哼了一声:“此事无需多问,明日车队要停在那村落附近,吾有大用。”

这也是被逼无奈,那巫医是他偷偷塞进车队的,旁人根本无从知晓。回了宋境如何处置,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偏生这女子极不安分,非要给人诊治,还在短短十来日内,使兵士敬若神明。如此一来,别说杀了,就是扔在半道,怕都有人不依。国人是好鼓动不假,但是发作起来,也让人头痛。为了不失军心,只能换些委婉的法子。譬如说,找出个不治之症,让她威信尽失。

而轻易能寻到,又无药可医的病症,还有什么胜过瘿人吗

自觉想了个妙法,华元又高兴起来,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腰背。这两天怕给那巫医增添声望,他都不敢上前,也不知那女子是否真能治腰痛。实在是可惜了。

往榻上一躺,华元也不管那么多,须臾便陷入梦乡。

第二日,车队行进的方向,稍稍有了些偏离,还未到晌午,就听有人在外面说道:“大巫,路遇邪地,右师有请。”

邪地什么邪地

楚子苓和田恒对视一眼,四目皆是了然。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请右师少待。”楚子苓冲田恒点头示意,让他先下车拦着点。自己则转过身,对镜梳妆起来。

这可不是当日胡乱涂抹的巫纹。拿着柳木碳条,楚子苓先细细加重眼线,画出眼影,随后用深色油墨在颊骨、腮边描摹卷草、云纹图样,画完脸后,再在额心点朱,绘出翎羽。一张迥异以往的面孔,出现在昏黄的铜镜中。那称不上美,反而有几分凌厉,几分妖异,犹如误闯世间的精魅。

这样的打扮若是让蒹葭见了,怕是会惊呼出声吧

楚子苓放下铜镜,挑帘下车。

当双足落地,一张面孔展露人前时,别说等在一旁的从人,连不少兵士们也吓退了一步。谁曾想,那带着面纱的大巫,竟是此等模样莫说那华美可怖的巫纹,只一双黑眸,就冰寒冷冽,似能洞悉万物,让人不敢逼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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