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玻璃门,他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靠窗的那排位置上。
他走到小圆桌的旁边,拉开座椅:“老师。”
第62章 不笑
元旦前夕, 路上不可避免的堵了车。跟程军约了六点吃饭,可等钟翘到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不过她依旧不紧不慢的停了车,指节勾着钥匙, 慢悠悠的走进餐厅。本以为迟到大王大概也没到, 却不想刚进门就看在坐在窗边已经拿着酒杯的程军眯着眼一脸不悦的朝门口望过来。
钟翘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她那儿小跑,拉开座椅坐了下来, 讨好道:“来那么早?”
“大姐!七点了!”程军抬起手,指尖“嗒嗒”点着表盘。
“你平常哪儿有那么准时啊, 约六点, 你六点半能到我就谢天谢地了。”钟翘将手提包放在空着的位置上, 拿过面前的餐巾,铺在腿上,“点菜了吗?”
“没呢, 你们不来我哪儿好意思点啊~”程军放下酒杯,从放在桌子中间的小篮子里拿了一块餐前面包,揪下一点塞进口中,探着头又往门口看了眼, “你男人呢?”
钟翘朝站在一旁的服务员招了招手,让他再拿一份菜单过来:“他学校有点事,我们自己吃, 一会儿他直接去纯k找我们。”
“早说啊大姐!我这多饿啊!”程军放下面包,打开菜单,直接报了两个菜名。
“忘了忘了,您随意点, 今天我买单~”钟翘找出酒水单,翻到无酒精那页,手指点着鲜果汁一栏看着,然后对服务员说:“给我一个西柚汁。”
“等等!”程军举起手,制止了正准备下笔的服务员,柳眉倒竖,撇着嘴瞧着钟翘,“怎么个意思?从良啊你?”
“我开了车。”
“有一种职业叫代驾。”程军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对于她有脸说出这种蹩脚的借口表示不满。
“一会儿戚承还过来呢,我得克制一点。”她是喜欢喝酒没错,可毕竟今天还有戚承,她不大想让他看见自己喝多的样子。
程军冷哼一声,仰头看着服务员吩咐:“不要果汁,把酒给她倒上。”
年轻的服务员一脸为难,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
“果汁不要了,帮我倒上酒吧。”钟翘最后还是在程军灼热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程军喜笑颜开,不等服务员动手,自己站了起来,拿过酒瓶,走到钟翘的身边,亲自给她倒上酒。
“这就对了!小钟啊~如果一个男人都不能接受你真正的面貌,那这个男人要来干嘛?天天给自己添堵吗?”程军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笑盈盈的拿起酒杯与她一碰。
这顿饭虽然少了戚承,却正好成全了两个许久不见面的女人。饭吃到一半,一瓶酒却已经见了底。
两人正说到最近网上的八卦,见到空了的杯底,都觉得意兴阑珊,便大手一挥,又叫服务员重新开了一瓶。
她们边吃边聊,还不忘时不时的撩拨一下路过的服务员,于是在正餐结束的时候还免费得了一道颜值颇高的意式蛋奶布丁。
一顿饭磨磨蹭蹭吃到快九点,钟翘的电话才响了起来。手机放在桌子上,屏幕亮起,她晃了晃脑袋,又睁了睁眼,对着手机看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程军坐在她对面,也伸长了脖子往手机上瞄了一眼,抿着嘴笑的不怀好意,怪声怪语的揶揄道:“哟~披着羊皮的狼,谁吖!”
钟翘嗔怪似的瞥了她一眼,一手接起电话,一边给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喂?你结束了?”
……
戚承刚走出咖啡厅,看着街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却感受不到半点节日的气息,只觉得有些疲惫。他垂着头,揉了把脸,身上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一年即将要过去,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这样特殊的日子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暗示,辞旧迎新,有舍才有得。
严冬时节的大树早已褪净枝叶,伸展着光秃秃的枝丫,立在街道两旁。为了迎接新年伊始,树枝上缠绕着许多暖黄色的串灯,将长长的街装点成星光银河。
戚承看着这些稀碎的光点,眼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幅花红柳绿的景象,生机勃勃……
**
k房是程军定的,是最近的网红店,包厢里的布置有花有草,最适合姑娘们凹造型拍照。
之前她们在餐厅分了整整两瓶红酒,离开餐厅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可等到k房的时候,红酒的后劲才挥发出来,慢慢上头。
当然,两瓶红酒并不会让爱酒的女人倒下。只让她们像是被注射了多巴胺一般更加的兴奋,连蹦带跳的走近包厢,又点上了一打酒,势要在今夜不醉不休。
程军一手拿着话筒,一手举着啤酒,站在包厢里搭出的小舞台上,对着台下幻想出的观众,一鞠躬,二鞠躬……
“为大家带来《向天再借五百年》!”说完,她还自带音效的对着话筒尖叫一声。
钟翘坐在沙发上热烈鼓掌,还不忘在电子小屏上点了几下鼓掌特效。
一首完全不在调上的嘶吼终了,两个人的第一瓶啤酒也见了底。第二首歌还没有点,屏幕上开始自动播放起当下流行的韩国女团的热歌。
十几个细腰长腿的姑娘出现在屏幕中,又是扭腰又是比心,看的程军额角青筋直跳。
她扶着额头,闭着一只眼,对钟翘摆摆手,急声催促:“快点歌快点歌!妈呀~十几个长的一样的女人再面前晃,吓得老娘酒都上头,快点一首咱们小时候的歌,让我醒醒酒。”
……
于是戚承按照着还清醒时的钟翘给他发的地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难以言喻的画面。
大屏幕上是一条五毛特效的白色大蛇在山林间飞来飞去,蛇身上还接着一个女人的头。整个包间的音响音量可能被开到了最大,伴随着一声声莫名其妙的“嘿!哈!嘿!哈!”,整个地板都在低音炮的作用下一起震动。
“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啊啊~”
伴随着夸张的歌声,两个身姿窈窕的女人站在桌子上,深情相望。戚承对着那两个侧影看了半天,又揉了揉眉心,终于在半分钟后认出那个将围巾当做披帛搭在手臂上,还时不时甩荡两下的人正是在白天信誓旦旦跟自己保证了滴酒不沾的女朋友。
戚承走到她身后,双手紧箍住她的腰,将人从桌子上抱了下来。
“官人~”沉迷在剧情中不可自拔的钟翘注意到身后的人,反而拽住程军的手,做出难舍难分的样子来。
钟翘被他扔在沙发上,音乐正巧间奏结束,下半段副歌开始,程军哪儿还顾得上被拉走的‘娘子’,脚步一转,看着颜色转换的歌词,随着音乐浮夸的摇摆着身体。
戚承余光注意到桌子上零零散散好几个空着的酒瓶倒在程军的脚边,深吸了一口气,绕在程军跟前,正了正神色,尽量让表情看起来更柔和一点。
“军姐对吧?”
“军姐,下来唱吧,桌子上有水,当心滑倒。”
程军正唱到情至深处的地方,那儿有空管面前那个眼生的小伙,还只当是k房的少爷,不耐烦的朝他挥挥手,免得挡到她的歌词。
程军不光唱的嗨,还不忘走位,看的戚承心惊胆战。不能将人劝下来,他只好手忙脚乱的将桌子上的空瓶都收到地上,再扯了一沓纸巾,胡乱擦拭着满是酒渍的桌面。
音乐终于结束,就在戚承终于准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下一首歌开始,无缝衔接。
也就是这几秒钟的工夫,原本已经瘫软在沙发座上的钟翘诈尸般的又跳了起来,拉着程军朝她伸出的手重新踩上桌,两个人随着音乐雄赳赳气昂昂的原地大踏步,高跟鞋踩得“噔噔”作响。
“眼睛瞪的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机灵……”
“啊哈啊啊哈啊~黑猫警长~”
戚承微微仰着头,看着面前那两个明显已经喝大了的女人,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跟这两位童心未泯的小姐姐,可能真的存在代沟。起码站在桌子边听她们中气十足的唱了的四五首歌中,真的没有一首是他听过的。
大概是一连唱了几首歌,两个人都有些口干舌燥,程军对站在下面的戚承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戚承认命的在点歌屏上按了暂停,然后走回到桌子前,伸出手,扶着两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下来。
程军大咧咧的躺在沙发上,又对戚承指了指放在另一张桌子上的酒。
戚承舔了舔齿根,犹豫了片刻,还是过去开了一瓶酒,然后递到程军的手里。
钟翘这会儿整个人都仿佛已经软成一滩泥,倚靠在程军的身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歪着个脑袋,一双眼睛波光粼粼,黝黑的眸子上在房间里打着的氛围灯下点着光亮的白,媚眼如丝,娇声细语。
“小哥哥,你怎么光给她开酒,不给我拿啊~你偏心~”
这话说完,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总感觉身周的温度一下子低了几分。她拉起程军的胳膊,让她圈住自己,往她怀里蹭了蹭,又觉得不够,干脆枕着她的腿躺下,然后小声的抱怨道:“狗子,我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冷啊?”
“好像是有点。”程军清了清嗓,将衣领往上拉了两分,注意到身侧站的跟雕像一样笔直的戚承,低下头问钟翘:“你什么时候叫的少爷?长的还不错嘛,服务也还行。”
钟翘撑起脑袋,眯着眼打量着那个逆光而站的男人,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我没叫啊,我还以为你叫的呢。”
程军摇头,又无所谓的耸耸肩,对戚承招手:“小哥哥,过来,你是几号?”
戚承往前站了一步,一言不发。
钟翘没听到他的答复,觉得奇怪,攀着程军的脖子吃力的支起身子,对着那张在昏暗的光线中模糊不清的脸端详半天,然后用手指戳了戳程军:“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我男朋友啊?”
“什么叫好像?”
钟翘的手在沙发上好一阵摸索,终于找到手机,翻到戚承的微信,再点开他朋友圈里那唯一一张照片凑到程军的眼前:“离得远,我看不清,你视力好,帮我看看。”
程军晃着脑袋,晕晕乎乎的看着那张几乎被白色面膜纸占据全部的照片,半饷,是她坚定的摇头道,
“不是!”
第63章 笑一个
钟翘是在被渴醒的, 酒精的挥发像是带走了身上的每一个水分子,她头痛欲裂,却还远不及舌苔上的干燥让她难受。
吃力的翻了个身, 又扭动了两下, 却怎么也窝不出舒服的姿势。从被子里探出手往桌子上摸,她习惯在床头柜上放半杯水来着, 可今天却怎么也摸不到自己的马克杯。
眼皮像是被糊在一起似的,费了好半天劲儿才终于睁开眼, 看到头顶一盏带着光晕的夜灯, 眨了眨眼, 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做什么?
手肘撑着明显比家里更软和的床垫支起上半身,被子从肩头滑落,堆在腰间, 光洁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
看着面前陌生但标志性的装修风格,钟翘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在酒店里。
可她不是和程军在唱歌吗?怎么会在酒店里呢?
还有……
程军呢?
混沌的脑袋蓦然惊醒,她立马扭头朝身边看去, 借着房间里昏暗的灯光,就看见旁边另一张单人床上穿着贴身针织衫躺在被子上面的程军。
钟翘松了一口气,手抚上胸口, 却摸到有些糙砺的刺绣花纹……
低头一看,肌肤与布料黑白分明,春光无限。
“咔哒”一声,房间里响起门锁声, 钟翘寻着声往过去,就见洗手间的门缝下面透着一点亮光。
竖起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门把手按压的声儿,洗手间方向的光源变大,钟翘的心吊到嗓子眼儿,手拉起被子,遮住上本身,后背紧贴着床板。
“醒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就看见穿着酒店白色浴袍的启戚承从洗手间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湿湿的头发一缕缕的搭在额前,发梢还不停往下滴落着水珠。
浴袍松垮垮的穿在他身上,白皙却线条清晰的胸膛在领口若隐若现,腰带系了一个活扣,要掉不掉,勾引着人的注意。
钟翘的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呆若木鸡的将脑袋又往身边的程军身上看了一眼,想到自己被子下面清凉一片。昨晚在k歌房的记忆延迟了半天,这才开始慢慢往她的脑袋里回送,是她们两人颠来倒去的醉酒,是程军将他错认成酒店的少爷。再后来的事情,像是被人突然暂停的画面,戛然而止,再也想不起半分。
可就是仅有的这些记忆,都让她心慌不已,双唇都止不住的发颤,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