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玉舒了一口气:“我全都明白了,今后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未央勾起了唇畔。
拓跋玉捕捉到了她这个细微的表情,心头也是微微一动他的感觉就像被一个温热而又细嫩的小指头挠了一下,心头竟有些微醺。今天的谈话,拓跋玉心中累积的不安淤积到刚才全被凝成一团,忽然间全部粉碎掉了,只要李未央肯支持他,理解他,哪怕将来被天下人唾骂,他也觉得自己是对的。
他忽然感到自己对李未央的感觉和刚才大不一样了。
她给他的感觉竟如此的亲近,就像已经相伴了多年。
拓跋玉竟本能地上前一步,握紧李未央的手。对她倾诉了这么多之后,竟觉得她已是非常重要的人,是不可以放开的。
李未央蹙眉,两人之间的气氛在无声中慢慢地升温,渐渐被染上了暧昧的颜色。
刚才只是一时冲动,可是拓跋玉在转瞬之间,已打定了主意。紧紧地捉住她的手腕,缓慢地而又坚定地道:“我会向父皇请求,纳你为正妃。”
拓跋玉许给她一个正妃的位置,李未央的确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表现出羞怯,也没有因此而更加慌乱,她是一个坚定而理智的人,不会像小姑娘一样,那么容易意乱情迷。她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含着温润的水滴,可是眼底却是冰冷的:“殿下,我早已说过,男女之情是不可靠的,我会帮你,但只是你的伙伴和朋友,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给你帮助的妻子,而不是一个空有县主名头的女子,若是你再提出这种要求,请恕我无礼了。”说着,她快速地抽回手,她太明白自己了,虽然外表还是小姑娘,里面已经如灰烬,很难燃起真正的激情,更何况,她绝对不会忘记自己前生发的誓言她不会入宫,更加不会做拓跋玉的正妃,这些事情,她这辈子已经再也不想要重新经历一次了不管对象是拓跋玉,还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改变她的决定
她知道越是尊贵的人越是说一不二,拒绝这样的人和与虎谋皮没有两样,但她在当面拒绝他的时候却丝毫没感到害怕,因为若是连这样的拒绝拓跋玉都会发怒的话,那他也不会有什么前景可言了。更何况,她想要做拓跋玉的盟友,而非唯唯诺诺的属下,更不会是倾慕他的女人,他必须习惯她的说话方式
拓跋玉见她面色冷淡,不免砰然心惊,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她的手。
李未央迅速道:“我该回去了,抱歉。”说着转身离去,干净利落。
拓跋玉呆呆地看着她离去,心头竟是怅然若失,不过,他并不担心,将来他多得是机会去赢得她的心,一定会的
李未央却在心中盘算着,她没想到拓跋玉会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更不明白他是出自真心的喜欢,还是觉得他们可以站在同一个战线上呢按照道理说,出现这种情况,她就不该再招惹拓跋玉了。
可是,宫中的夺嫡之争已经开始了。皇后生了太子,可是多年来皇帝忙于征战和政务,对太子疏于关怀,皇后身体不好,余下的精力又全用去辅佐皇帝去了,对他的关怀也有限,导致太子才智平庸,性格软弱。若是在平常,这种人做皇帝,会将中庸之道贯彻的很彻底,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不会是个残忍的昏君,但问题是,皇帝却还有其他优秀的儿子。一般人都会注意到五皇子拓跋睿和七皇子拓跋玉。首先,一个皇子能够登上皇位,靠的不仅仅是才干,还要靠自身的血统及母族的势力。若没有这两个条件,一个皇子就算再有才干,恐怕也沾不到皇位的边儿。所以,现在没人会想到,还有一条毒蛇在觊觎着皇位她必须暂时帮助拓跋玉,直到打倒拓跋真为止。
凉亭里,九公主气得大嚷:“那小子骗我去如厕,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李未央笑着走过来,道:“怎么,公主丢了敏德吗”
九公主气鼓鼓的,可是看到李未央笑盈盈的表情却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我我”她实在是害怕这个表面笑嘻嘻实际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
就在这时候,拓跋玉跟着走过来,一把拎起九公主的领子:“走吧。再不回去,你母妃该着急了”
九公主被倒提起来,显得很愤怒,挥舞着拳头道:“七哥,放我下来你太不成体统了”
看到一个小姑娘张牙舞爪地被拓跋玉拎走,其他人便也赶紧跟上了。
李未央微微一笑,回头道:“好了,人都走了,你就出来吧。”
李敏德从一旁走出来,满面笑容:“三姐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084 如此毒辣
李未央笑了笑,道:“九公主有什么不好的叫你陪她玩一会儿,有这么委屈吗”
李敏德淡淡一笑,“皇室子弟,骄纵的很,让人心中厌恶。”
“真是偏见,公主虽然骄傲了一点,可是性情却天真开朗,人也没有恶意,她喜欢你,不知道多少人盼都盼不到呢”
“我才不想被人说攀附权贵”李敏德皱起眉头。
“你多大个人,居然这样迂腐。”李未央不由发笑,“你这个傻孩子。”
李敏德却笑道:“做大事当然要不拘小节,可是这种小事,就不用多费心了。”
李未央一愣,好奇道:“我是关心你,话说回来,公主似乎想要招你做驸马呢”这话完全是在拿敏德开玩笑,李敏德完全怔住,“你怎么知道”
李未央扬起唇角,眼睛里带了一丝促狭:“公主一看到你,两只眼睛都放光呢,可见不管多小的年纪,都是色字当头的。”
“什么”李敏德吃惊。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陪她玩啊,敏德,其实你可以考虑娶了公主的哟”这样,既可以避免九公主的悲剧,又能让敏德有所凭仗,只是,将来敏德就定然没办法建功立业,只能屈居一个驸马空职了。
“我才不要”李敏德脱口就道。
“你不要她,那你喜欢谁”
“谁也不喜欢”李敏德争辩,然而脸却不知何时红了起来。
“好了,那还是公主吧。”
“喂喂你是开我玩笑的吧喂,我说”
就在这时候,李敏德突然住了口,他的目光落在前面不远处,李未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看到李常笑一路哭着从那边奔出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磕破了膝盖,旁边的丫头连忙追过去扶住她。
李未央和李敏德对视一眼,李未央道:“四妹,你这是怎么了”
李常笑一脸是泪地抬起头,一看到李未央站在跟前,立刻快速用袖子抹掉了眼泪:“没事没事,被风沙迷了眼睛。”
被风沙迷了眼睛又不是小孩子,何至于骗她呢李未央无意管闲事,可是直觉告诉她,恐怕李常笑在隐藏什么。
李常笑的丫头音儿气急败坏地:“三小姐你不知道,我们小姐好心好意给夫人端茶送药的,谁知大夫人喝药的时候不防水略热了些,烫了舌头,便说小姐有意害她,狠狠骂了小姐一顿大夫人骂了小姐,却又说自己房里的丫头不管用,让小姐过去陪她,晚上伺候。小姐本来觉得不妥当,大夫人便说她不尊重嫡母,定然是图一时安逸,怕夜里劳动伏侍,又骂小姐是故意要逼她发病三小姐,我们小姐性子老实,你是知道的”
李常笑听了这话,又怕惹事,忙道:“不许乱说”随后急急忙忙就走了,音儿一看小姐着急,便不得已赶紧跟上去,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夫人怎么这样恶毒,她以前倒是还不曾摆在脸上的。”李未央自言自语。
李敏德冷笑道:“只怕还不止呢”说着,他打了个响指,一个黑衣侍卫竟然飘然从树上落到他面前:“主子。”
见多了李敏德身边的暗卫,李未央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多惊奇。
“把你调查的情形说一遍。”
“是,昨儿四姨娘劝四小姐说,五小姐刚刚犯在大夫人手里,请她多顾忌一点妹妹的性命,夜里四小姐就抱了铺盖过去。大夫人命人安排了一个软榻,可是半夜里四小姐刚睡下,便叫倒茶,一时又叫捶腿,如是一夜七八次,反复折腾,完全是将四小姐当做丫头使唤的。”
李敏德叹了口气,道:“好了,你下去吧。”
李未央不由摇头:“大夫人需要人照顾,找丫头就行,何必这样折腾四妹,让别人有借口说她虐待庶出女儿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李敏德想了想,道:“也许是她病了以后,个性越发古怪了。”
这个解释有点牵强,李未央觉得,或许是将被咬掉耳朵的仇恨,记在了李常笑的身上。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没想到当天晚上,又出了一件事。李常笑不知怎么的,竟然打碎了大夫人最心爱的一个玉佩,大夫人严厉斥责,将李常笑赶出了屋子。
第二天晌午,杜妈妈便笑容满面地来请李未央:“县主,原本大夫人不想劳动您的,可是您知道的,四小姐病倒了”
李未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淡然一笑:“哦,是吗不知母亲有何吩咐”
“夫人请县主过去侍疾。”杜妈妈垂下眼睛,声音很恭敬。
李未央点点头,若无其事道:“这是应该的,我待会儿就过去。”
杜妈妈一走,李敏德立刻发怒:“三姐,大夫人欺人太甚了,该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自从三夫人去世,大夫人总是揪着李未央不放,李敏德恨得咬牙切齿,早知如此,一次性将她吓死就完了。
李未央看出他的愤怒和不甘,嫣然一笑,轻轻握住面前的茶壶,稳稳端起,另一只手按在茶盖上,不疾不徐地倒了一杯茶:“何必在意呢”
看到她漫不经心的一笑,李敏德极为不满起来,他心急道:“三姐,那个老妖婆一定会趁机折磨你”
“三弟”
看到李敏德心急如焚,似乎已然有些口不择言的样子,李未央断然一声冷喝,把他接下去的话截断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你全都忘记了吗”
李敏德眼圈发红,别过脸去。
李未央笑了笑,道:“这世上能欺负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她这样想我去她跟前,那我就去好了,造成什么后果,我可就不管了。”
一个时辰后,李未央笑容满面地进了大夫人的屋子,一个丫头正在给大夫人捶腿,大夫人闭目养神,左边的耳朵被高高的领子遮了,隐约看到残缺。杜妈妈轻声道:“三小姐到了。”
大夫人好半天才睁开眼睛,盯了李未央一会儿,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未央来了。”
李未央笑得很灿烂:“是啊母亲,未央遵照您的吩咐过来侍候。”
大夫人微笑着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孝顺,也到用膳的时辰了。”
杜妈妈早已指挥人去摆饭了,然后大夫人看向李未央,李未央笑容满面,亲热地上去扶着她。
当着一屋子丫头妈妈的面,她们亲如一对母女。
眨眼间,转进了饭堂。
大夫人以前吃饭有专门的地方,饭桌一向是摆在堂屋西次间,那里除了一日三餐用饭之外,并没有别的用途,现在因为她生病了,不愿意走路,便将饭桌摆放在了外室。
李未央扶着大夫人一路走过来,大夫人只觉得她的力气足以粉碎自己的手腕骨,不由用力地挣脱开她。
李未央微笑:“母亲,怎么了”
大夫人咬牙:“没什么。”
这时候,杜妈妈已经吩咐人摆了酸枝木八仙桌,两三张圆凳随意地放在桌边。李未央环视了一圈屋子,见到处都是名贵的古董玉器,不由笑了笑。
杜妈妈见她微笑,问道:“县主在看什么”
李未央慢慢道:“我在想,母亲果然大家风范,老夫人的屋子里也绝对没有这样值钱的摆设。”
大夫人出身国公府,多年来又把持着李家,自然是有钱的,还不是一般的有钱,杜妈妈笑道:“县主说的哪里话,夫人屋子里的都是寻常见的东西,老夫人屋子里的那才叫值钱呢,只是她老人家说看了晃眼,都收起来了。”
“哦,原来如此。”李未央盯着不远处的那道多宝格,上面摆着各种各样名贵的玉器、盆景,尤其是一块用整个羊脂玉雕刻而成的玉兰花,那种纯洁的乳白色,简直可以让人看得眼睛都掉出来。
大夫人冷眼瞧着,以为李未央被震住了,不由冷笑了一声。她是知道李未央之前得了宫中不少赏赐,但她自己的珍藏,可未必比宫中的差她就是要让李未央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绝对不容许她一个小小的庶出来践踏垂下眼睛,她道:“准备开饭吧。”
一个丫头走上来,手中拎了个小小的黄铜水壶,倒了小半盆的热水,另一个丫头为大夫人挽起了袖子。
“你不知道,你那个四姐,真是不像话。”大夫人一边洗手,一边冷冷道,“做什么事情都只是说一下动一下,说她两句就掉金豆子,好像委屈的什么似的,哪里像是个大家闺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刻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