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未央这样说,元烈微微一笑,起身道:“陛下,这个差事请交给我吧。”
皇帝第一次郑重地看了元烈一眼,心头却是冷冷一笑:你们这一出双簧唱得可真好啊,在我面前也敢耍花腔,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成
他几乎可以想见整件事情是什么样的,必定是裴后使了招数,将莲妃送进了齐国公府,又借这个机会引出如此话题,逼的皇帝前去搜查。谁知李未央倒打一耙,将莲妃抢先一步送出府去,还提前向皇帝揭破一切。如此一来,就算冷莲被人搜查出来,又或者是供出了什么,李未央也大可以说冷莲是被她供出之后怀恨在心、借机报复而已。对冷莲所说的一切,都不会再相信了
李未央的做法还真是釜底抽薪、毒辣得很,看不出这样一个冷冷淡淡清清秀秀的小女孩,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太子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已然明白自家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了他万万想不到那样美貌的女子,竟然是一个皇帝的后妃他这是被人当成猴耍了吗该死的冷莲
皇帝淡淡一笑道:“张御史,刚才你说的话还算数么”
张御史此刻已经是瑟瑟发抖,他跪倒在御座之下,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拿一双眼睛不住地去瞟向裴后。
太子咬牙道:“父皇,请您念在张御史只是一片忠心。”
“住口”皇帝突然挥手止住了太子接下去的话,淡淡地道:“诬陷忠良本来就是死罪,你还要替这样一个蠢东西说情吗”
张尚书立刻大声求饶道:“陛下,微臣只是一时失察,才会中了奸人诡计,断然不是想要诬陷齐国公的”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裴后丝毫不容情面:“张御史,敢做就要敢为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齐国公府早已证明了他们的清白,你也应该明白要如何做了吧”
张御史闻听裴后冷冷的话语,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浑身冰凉彻骨,一直透到心底。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裴后舍弃了,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为官这么多年,自己所有的把柄早已经捏在了裴后的手中。一旦她要自己死,他是非死不可思及此,他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出其不意地向旁边的玉柱之上撞了过去。众人完全被这一幕震慑住,只见对方片刻之间便是头破血流,整个人栽倒在地,只见到头上一个碗大的血窟窿,可见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护卫上前查看,低声回禀道:“陛下,没气了。”
这么容易就死了李未央冷冷一笑,事情不妙便杀人灭口,裴后打的真是好主意只是一切都会有她设想的那么容易吗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皇帝看着李未央,和声道:“齐国公府不但无罪,郭小姐还有很大功劳,她举报大历的奸细,朕会重重的赏赐于她”说着他拍了拍手,便有数名宫女捧上十来个托盘,上面用红丝绸盖着,却隐隐可见其下的金光灿烂。
众人不禁都是惊叹,皇帝这是好大的手笔,送出的礼物可是不同凡响
李未央轻轻一笑,谢恩道:“臣女多谢陛下恩典。”随后,她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皇帝又亲赐美酒,由宫女奉上,李未央再次谢恩,继而持杯引颈一饮而尽。在最初入口的瞬间,透过那酒杯的边缘,她与皇帝对视了一眼。皇帝一双龙目中透露出的是一种冰冷的涵义,却无半丝笑意。
李未央冷冷一笑,丝毫也不在意。
对方的面容坚硬如冰,寒冷如水,可是在李未央看来那又如何越是生气越是要保持完美的笑容,这个皇帝做的这么窝囊,不做也罢
阿丽公主大大地叹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这柳春雪又是从哪里来的”
李未央微笑道:“你是糊涂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是一直都郭府上”
阿丽皱起眉头,似乎想要问什么,可是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不由低下身子,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笑道:“原来你使诈”
李未央含笑道:“这大殿之上,谁不是在使诈裴皇后能害我,我就不能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吗”她说到这里,心中却是划过一丝冷嘲,若是裴后知道那美艳的冷莲此刻正在太子的别院之中,真不知道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恐怕会气的吧不过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等到合适的时候,她自然会让裴后知道,她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李未央心中默默想到,冷莲,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玩心计你不如我,但对付男人相信你应该有自己的法子。若是太子在明知道你身份的情况下还留下你,你才有足够的利用价值,否则,你也不过是颗废子罢了
阿丽公主看了裴后一眼,心中却是有些不安:“你瞧对方那一双眼睛,明明那么美丽,可是却寒冷如冰,真是叫人害怕”
李未央却并不看裴后,也不看向怒气勃发的太子。她的目光转而看向了人群之中默默无语的赢楚,她知道这个计划,大半出于对方之手。赢楚并不愚蠢,他的局对付别人未必成功,可对付李未央却必定有效果。因为他很知道人的弱点,也知道按照李未央多疑的个性,是定会把冷莲留在身边看管不可的,但他万万不会想到李未央会反过来将冷莲送到太子身边。
可事实上谁能够猜到李未央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元烈远远看着李未央,轻轻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在这个宴会之上,他是最了解未央的人,但是这一回,他也有点算不准她的心思了。太子啊太子,你可知道未央将一个什么样的人送到了你的身边在必要的时候,只怕这个炸弹会炸得你尸骨无存
而太子此刻充满了疑惑,若是李未央故意设计了这一切,她定然会揭穿一切,说明冷莲在自己的府上,可为什么她并没有这么做,难道她不过是将计就计,根本不知道冷莲失踪是去了哪里否则为什么这么好的把柄不加以利用这绝对说不通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和冷莲并非事先串通,今天不过是故布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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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 攻心为上
李未央的目光落在了宴会的不起眼处,神色喜怒莫辨。郭夫人一直在旁含笑听着李未央和阿丽公主的交谈,此时才轻声道:“嘉儿,我瞧你似乎一直十分注意嬴楚。”
李未央将眸光收了回来,转头看向郭夫人笑了笑,道:“我注意他,是因为他是一个十分值得留意的人,只区区一介家奴,居然能够爬到如今这个地位,我瞧宫中众人虽然都对他都有不屑,却也十分忌惮,这恐怕不仅仅是仗裴后的威名吧,料想他本人也定有出众之处”
郭夫人轻叹一声道:“这是自然的。从前湘南侯的千金得了重病,危在旦夕,这个嬴楚便献上偏方,将其治愈,一时名声大噪被称为神人。后来他入宫,据传一次炎炎夏日,裴后感到十分酷热,盼望着下一场雪,半个时辰之内嬴楚就捧来一把雪进献,说是从阴山背后取来的,众人无不称奇。”
阿丽公主在旁边听到,睁大眼睛道:“盛夏居然也会有雪花,这可真是稀奇”
郭夫人微微一笑,却又继续说下去:“稀奇的只怕还在后头呢到了四月份,裴后突然想吃西瓜,这嬴楚向其讨要了一百个钱就出去了,没多久就真的献上了一枚西瓜,还神神秘秘地向众人说道,这是他从河县一户老农的果园中偷来的。后来便有好事者特意去寻访那户老农核实情况,这老农便回答说是他埋藏在地窖里的一个西瓜没影了,却在土里发现了一百钱,正因为这一连串的奇异事件,所以众人纷纷感到不可思议,也就对他更加敬畏了。”
李未央闻言,目光又不自觉地在嬴楚的脸上划过,她低声道:“却不知道这位嬴大人为何总是带着半边面具”
郭夫人轻轻蹙眉:“这个嘛,听说裴后有一段时日总是噩梦不断,十分痛苦,正是因为嬴楚施法念咒,帮她解除了噩梦的困扰,后来有一日他却突然向人说起自己被噩梦中的桎梏所伤,毁了容貌。从那一天开始,他便一直都戴着那个面具。”
李未央若有所思:“看来这位嬴大人成为裴皇后的心腹爱宠,并不是浪得虚名的”
阿丽公主也深以为然,在夏日里想要取冰块并不是难事,可是雪花就完全不不同了,看样子这位嬴大人还真有些神通
整个宴会经过刚才那一场变故,又亲眼瞧着张御史血溅当场,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僵硬,笑容挂在脸上像是一张张神色不安的面具。虽然现在也依旧是美姬歌舞、丝竹乱耳,众人一样酒酣耳热,纵情大笑,仿佛是十分自在的模样,可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自然。尤其是太子殿下,在经过刚才那一件事之后,却是神情寡淡,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几句话,一杯酒放在他面前,除有人来敬酒的时候他饮一点之外,再也没有动过。大有举座欢笑,一人落寞之意。
这位太子殿下竟然表现得如此失态,显然他对于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挫折,便能令一个骄横飞扬的人变得沉默寡言,李未央冷冷一笑,可见太子这段时日的确是变得深思多疑,极度压抑。她心中暗暗一叹,嬴楚入宫之后太子的表情总是透着那么些不自在,看来大家说的没有错,裴后过于宠幸嬴楚,令太子十分不满。
酒宴仍在继续,歌舞也仍旧欢腾,直到快天色大亮的时候,酒尽歌歇,宴罢人散,皇宫之前的马车一辆辆散去。
李未央上了马车之后却是轻轻靠在了枕垫之上闭目养神,旁边的郭夫人和阿丽公主正在低声交谈着,阿丽对于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宴会依旧有三分担心。而郭夫人看了李未央一眼,却是压低了声音,明显是希望她能够多休息一会儿。
皇后宫中,宫女送上了茶水,裴后微微一笑道:“替嬴大人也斟上一杯。”
嬴楚垂下眸子:“微臣失礼,谢过皇后娘娘。”他略微欠了欠身,便又坐了回去,目光笔直地盯着眼前的棋盘。皇后捧起茶杯,走了一招棋道:“今天这场局,你有什么看法”
嬴楚抬起头来笑了笑,神情却没有一丝异样,道:“每一次我以为就快成功了,可是娘娘总是能堵住我走的棋路,可见还是娘娘技高一筹”
裴后叹息道:“看来这么多年你的棋艺都没有进步,我还未出嫁的时候,便常常命你陪我下棋,那时候你就总是输给我。”
嬴楚微笑道:“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娘娘竟然还记得。”
他的眼中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几乎是不能掩饰,眼眸之中的激烈情感似乎要冲破禁制。裴后并不在意他的眼神,只是淡淡地望着眼前的棋局,道:“原来你还是这么爱奉承我”
嬴楚连忙道:“微臣不是奉承,而是娘娘的确棋艺高超,微臣断不能匹敌。”
裴后轻轻落下一子,道:“今日在齐国公府为什么没有搜到人”
嬴楚面色凝重,开口道:“这个,微臣也一时不能参透,或许是那李未央早已察觉到不对,故意藏匿了莲妃。”
裴后缓缓地将手中的一个黑子填入一个空档,道:“此番叫她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反倒逼得张御史当庭自尽,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此刻的神情漫不经心,嬴楚却是打起精神下了一个白子,道:“是,娘娘,此事我处理的还有些不妥当,反倒叫人算计了。”
裴后微笑着放了一子:“这棋横在这里,我每走一步都要碍着,实在讨厌。”
嬴楚一愣,手中的白子想了很久,才轻轻落下:“其实我派人守住了齐国公府,又一直盯着他们的动静,却没想到李未央居然在眼皮子底下也能偷梁换柱。”
裴后轻轻一叹:“是啊,这个丫头可真是不简单,小小的年纪心机如此之深。”事实上嬴楚是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齐国公府的,但是每一次他得到的秘报都是李未央带着一个白纱蒙面的女子出了府,随后又一同回去,从无例外,而且出府总不过是一两个时辰,去的地方也就是一些茶室酒楼,最多是再加上首饰铺子、书斋而已。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也能让对方悄悄地将人藏了起来。
裴后开口道:“该你了。”嬴楚下意识地轻抚着裴后刚刚放下去的那一颗黑子,良久,竟想不起来应该走那一步了。裴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随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才道:“下一步你预备怎么办”
听到裴后这样说,嬴楚提起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我已经命人看住了各个城门口,绝不会放了那女人出去,所以她此刻必定还在大都之中,咱们之前捉了那个孩子来威胁她,连心,她万万不可能就此舍弃,所以,她一定还会出现的,咱们还有机会。”
裴后眉头微微一挑:“你还指望这个计划”
嬴楚皱了皱眉头道:“娘娘,微臣下面还有棋路,若是就此停滞,恐怕这一出戏就没那么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