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弼汗如雨下,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精心和王子衿策划的这一出好戏,受害人却变成了自己,早知道就不该相信女人这世上的女人都狡诈如狐,根本靠不住的他猛地转头看向王子衿,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出卖我。
王子衿冷冷的瞧着他却是神色不动,裴弼没有丝毫的证据可以证明王家人与他勾结,更何论出卖之说自己只不过是和他达成了一个短暂的交易,要联合对付郭府而已,什么时候他们成了朋友别忘了上回裴弼还想要劫走公主陷害王家既然不是朋友,更何论背叛,简直是可笑
皇帝暴跳如雷,敢在祭祀仪式上行刺他,这可绝不是什么可以轻易饶恕的罪过。当然旁边也有裴氏一族的嫡系官员赶紧出来求情:“陛下裴公子绝对不是有心的,这定然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齐国公冷声道:“夏大人说错了吧,谁会无缘无故的陷害他,只是他因为最近还不上户部的款项,所以对陛下心怀怨恨,才会意图行刺吧。夏大人,我劝你没有调查之前还是不要替这样的罪犯开罪,否则就要以同罪论处。”
夏大人吃了一惊,瞪着齐国公道:“国公爷,你说这样的话,是说我和裴家有勾结吗”
齐国公淡淡一笑道:“这可是夏大人你自己说的,我并无他意。”
太子此刻站出来大声道:“父皇,儿臣相信裴弼绝没有这样大的担子,所谓携带利器必定是有心人在从中作梗,请陛下给儿臣几日时间,让我好好调查一下,一定会给父皇一个满意的交代。”
静王冷笑一声道:“祭祀仪式是何等重要谁不知道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朝廷命妇,身上是绝不可以携带任何利器的若非刚才发生的那场意外,咱们还不知道原来有人觊觎父皇的性命。裴弼知法犯法,分明就是蓄意谋刺太子殿下,你身为父皇的儿子,一点不关心父皇的安危,竟然只想着袒护裴家,你究竟是何居心”
太子面色一白,连忙道:“父皇,儿臣绝无此意”
静王淡淡地道:“也许裴弼是受了某些人的示意带了这匕首入殿,所以太子才如此维护他”
这是说裴弼所为乃是自己教唆太子猛地转头,厉声向静王呵斥道:“静王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静王微微一笑,向皇帝道:“父皇,裴弼携带利器这已经是众目睽睽的事情,太子却是一直为他狡辩,不知是何居心,请父皇严查此事,不要纵了此等凶徒”
齐国公和其他几位官员也上前一步,纷纷要求陛下严惩裴弼,以儆效尤。的确,祭天仪式是何等重要,怎么可能容许人身上携带利器、妄图不轨呢皇帝若是饶恕他,那才真成了纸做的老虎,以后谁都可以刺杀他。虽然裴弼今天没有真的刺杀行动,可是携带利器本已经是一桩大罪了,皇帝冷笑一声:“除了裴弼之外,今天负责巡查的官员是谁”
姜羽闻言连忙出列,跪倒在地,声音都在颤抖:“陛下,是微臣。”
皇帝看着他,那目光之中似射出数道利剑:“今天是你负责盘查,怎么会让人带着利器入殿”
姜羽听到这里,几乎汗湿背脊,他跪在那里不断地磕头,大声道:“陛下,是微臣一时失查,请陛下恕罪”
皇帝的目光越发阴冷,他的眸光在太子、静王、齐国公、王琼和所有臣子的面上一一扫过,王子衿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姜羽可是父亲当初保荐的,她想到这里转过头看着李未央,此时她才知道对方的真正用意。
果然,齐国公冷声道:“姜羽,你身为此次负责盘查的将领,居然会放过这样一个人不对,我隐约记得,刚才你可是将此人特意拉到一旁去,应该是是仔细经过盘查的,为什么他身上还会携带利器呢”
姜羽面色更加苍白,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连忙看向王琼,希望他能够救一救自己。王琼出列,向皇帝道:“陛下,微臣可以替姜羽担保,他定然不会做出此等事情”
秦王和晋王事不关己,都是高高挂起,冷眼瞧着。
静王冷笑一声道:“这可未必王将军,姜羽是你的学生,又是你保荐为官的,想也知道你一定会对他多方袒护。若是姜羽心中没鬼,为什么要将裴弼叫到一旁既然经过仔细检查,裴弼的身上又为什么会带着匕首,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分明是他们二人有所勾结意图行刺陛下王大人,你竟然袒护这样一个人,你可知罪吗”
王琼被静王一顿抢白,纵然他老谋深算也不由自主心里发寒,想也知道今天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他是脱不了干系的,就算刚才他不站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因为姜羽可以算是他的关门,又是他一手保荐进入禁军。不光是他,就连禁军的统领恐怕都要受到诘责。他想到这里,连忙道:“陛下,姜羽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他只是一时失查才被裴弼蒙混过关,定不是和这逆贼有所勾结,请陛下明察”
皇帝看着这些皇子又看着所有朝臣,突然冷笑了一声道:“好,好,好你们这些人将朕当做猴子一般在耍弄呢,一个一个串联起来不知道在背后算计什么”
李未央看着这一幕,微笑了起来,这就是你自己种的苦果,若不是你一直扶持王家,意图利用他们牵制郭家,又何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现在王家已经被你拖下水了,这一出戏你要如何演下去作为一个帝王你就该知道,该惩罚的时候就要惩罚,否则只会乱了纲常。
今天裴弼携带匕首上殿已经是非死不可,姜羽就算可以摘掉勾结的罪名,也终究是犯了失查之罪。而王琼是举荐姜羽之人,更别提他刚才还站出来为姜羽保驾护航。哪怕他没有站出来,当初错误的举荐也会拉他下水。所以这三个人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谁,唯一的区分只不过是犯罪的轻重而已,想要逃过责罚,除非皇帝故意偏袒可他若是偏袒了,那今后谁都不会听从他的命令,这就是道难解的题。李未央是故意要让皇帝为难,故意气他,谁让他要与自己为难不给他添点赌,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些日子的不快
王子衿冷笑一声,看着李未央轻声道:“郭小姐果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就连对我朝的官制也如此理解。”
李未央微笑,在越西有一个连坐制度,凡是在推荐人才的时候也必须承担责任,但是谁也不敢保障自己的推荐真实客观,所以如果不是利益相关,大家不会没事找事冒险推荐不相干的人,这就促使了人才选拔制度变成了裙带关系制度。众人推荐的不是自己的门生就是亲戚。所谓一人得道鸡犬,一人失势相互扶持,久而久之,除了那些通过科举制度上升的寒门之外,凡是掌权的大家族以及文武百官之间都各有小圈子,是不同的利益共同体。
如果出现一个犯罪的官员那当初提拔他的人就要负责任姜羽可是王琼一手提拔上来的,可以说是他的亲信,这一回姜羽犯了错,王琼当然也要跟着倒霉。王子衿摇了摇头,她终于意识到这郭嘉真正厉害的不是在于她的手段,而且她对于人心的窥探。在这一出戏中,她把握了自己的心思,把握了裴弼的心思,甚至于把握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的心思他们这么多人,竟然被一个这样年轻的女子耍了一道亏她王子衿自以为聪明绝世,才华横溢,终究不过是对方手中的棋子。此刻王子衿深深领悟到了李未央的心机,几乎令人不寒而栗。她盯着对方,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战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我们王家置于死地吗”
李未央唇角笑意微挑:“王小姐在设计这出局的时候其实就知道,纵然我父亲被定了罪,其他人也会想方设法帮他脱罪,郭家只不过是要受到重大打击,却不会有灭族之险。同样的,王家也是如此,若是我真的要置王家于死地,刚才就不会这样轻松了。”
王子衿抑制不住冷笑:“虽然不是置诛死地,可也差不离了,若是刚才你再做的狠一点,现在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王子衿这样说就是对陛下接下来会做出的选择了然于心了,果然,就听见皇帝冷声道:“将裴弼押往天牢,姜羽削职为民、流放三千里。至于王琼”
皇帝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王琼不禁就是一抖,只听见皇帝冷冷地道:“罚俸一年,责令闭门思过三个月。”
王琼垂下了头去,还好陛下终究没有重责,但是这一回王家也算颜面扫地了
裴弼甚至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就被人押了下去,在禁军押着他走过李未央身边的时候,裴弼突然冷笑了一声,目中射出无比愤恨:“这一回可算是如你心愿了。”他又盯着王子衿,心中越发恼恨,只可惜他没有证据拿出来,否则绝不会放过这个背叛他的女人
李未央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裴弼没有机会再做停留,就被人押了出去。而姜羽虽然是照着王子衿的话去做的,可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越发不能出卖王府的小姐,若是连王家人一起拖下水可就连救援他的人都没有了,所以他静静的,一言不发任由人将他一同押了下去。
一场祭天闹到现在已经是人心惶惶,可是皇帝转过身去,大声道:“将这次的祭仪全部按正常的程序完成。”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心有戚戚焉,却都不敢说什么,一丝不苟地按照原先的方案将仪式完成了。等皇帝步上龙撵远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太子冷笑一声道:“静王,你可真是好盘算”
静王微微一笑,向着太子道:“臣弟恭送太子”太子目光更加愤恨,头也不回大跨步地离开了。
仪式一结束,原本站在人群之中的旭王元烈立刻向李未央走过来,王子衿冷眼瞧着他,淡淡地道:“郭小姐,你我因为旭王殿下结怨,可本质上我们之间并无仇恨,你说是吗”
李未央倒是不知道对方突然提起这个有什么用意,她只是微微一笑道:“王小姐还有话要说么我以为经过刚才,你要跟郭家彻底决裂了。”
此时元烈已经被人群包围住了,很多人拦住他意图询问陛下的心意,要知道陛下对于元烈的宠爱可是盛宠不衰,所有人都想从他那里多打探一点皇帝的喜好。如今看裴家连最后一个嫡系都这么没了,众人隐约觉得朝中风向要变了,所以顾不得元烈性格古怪暴躁还是纷纷围了上去。元烈恼怒却又不能发作,只能远远的看着李未央摆了摆手,而这时候王子衿继续已经说下去:“我之所以对付郭家,最重要的原因是你之前散播我三哥的谣言。”
李未央微笑道:“不是谣言,那是事实更何况我这么做也是因为你三哥竟敢闹到郭府门前,真当我郭家是来去自如的地方吗”
王子衿淡淡一笑道:“是也好,非也罢,这都是过去的事情,希望将来郭小姐不会再针对王家。”
李未央心如琉璃,一瞬间就看的明白:“这就要看王小姐的表现了,看你是要继续和裴皇后合作,还是要调转舵头,考虑一下与我的合作。”
王子衿冷笑一声道:“和裴后合作是与虎谋皮,与你合作又有什么好处”
李未央微笑道:“至少没有灭族之危。”
王子衿眼皮一跳,不禁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未央神色从容道:“你相助裴后灭了郭家,却让裴后意识到了王府的实力。想也知道等到太子登基,自然朝政都由裴后掌握,到时候她会容你王家嚣张吗你与裴后打交道也不算短了,难道对她的个性没有丝毫了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郭家一屠,她要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们,王小姐如此聪慧,不应该不知道吧还是觉得她会封你个妃子做做,所以故意忽视”
王子衿咬牙,她何尝不知道只是她不服气而已,她有哪里比不上李未央,为什么元烈宁可选择她也不选择自己人心伐谋乃是阴私之术,若用于后宫朝堂之上只会扰乱朝纲,对国对民都没有什么利处,选择这样一个女子站在他的身边,岂不是终有一天要毁了他的英明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谅解说到底,王子衿就是自尊心作祟,她觉得旭王元烈羞辱了她的尊严,所以非要扳回一成来,向他证明郭嘉是不如她的。可是现在自己的行为反而变成了一种反证,她的文韬武略到了这个阴谋使得炉火纯青的郭嘉竟然毫无用武之地,怎么不让她恼怒今天她岂止是败了,而且是惨败,一点回头的余地都没有。
看到王子衿脸上的神情难看,李未央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微笑道:“王小姐不必觉得难堪,不过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罢了,到了战场之上,我也得甘拜下风。但论起这种制人之术,你还是应当谦虚一些。”
王子衿不愿意再多说,只是转头向外走去。李未央见劝说无效也不多言,只是转身下了台阶。不多时元烈便追上了李未央,他道:“你怎么不等等我”
李未央眼中含笑,口中却没好气地道:“没有看见我在处理情敌吗”
元烈吃了一惊,回头看了一眼王子衿的背影,道:“她不要再开我玩笑了。”
李未央咳了咳:“都是你给我找来的麻烦,若是当日你不当庭拒婚”她话说了一半却觉得自己这话有一些迁怒,其实元烈不管有没有当庭拒婚,只要他不肯迎娶王子衿,这都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王子衿心高气傲,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原谅元烈的。但话说回来,元烈也没有什么错,难道要强逼着他去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吗这世上大概只有皇帝才可以将这样愚蠢的事情做得如此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