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便确认那锦匣之中的东西就是舍利子,只不过只有一颗,其余的四十八颗却是不见踪影。京兆尹眼皮一跳,嘿嘿冷笑两声,一颗不要紧,有一就有二
乔掌柜见到这一幕,面上阴晴不定,官府向来知道这条街上人人有靠山,尤其他们当铺更是不简单,对方绝不会轻易动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冲进来呢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此时,京兆伊已经回过头道:“你是这家店的掌柜,怎么少了另外四十八颗舍利子”
乔掌柜脸色忽青忽白,浑身瑟瑟发抖道:“大人,我可是本分的生意人啊,这东西是贼拿来当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要问您得问他啊”
京兆伊抬起头看了那灰衣人一眼,却见他一咬舌头,竟是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衙差连忙上前查看他的气息,却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了。京兆尹勃然大怒道:“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人在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能让他断了气”
不多时,只见到郭敦优哉游哉地从门外走了进来,瞧见眼前的场景淡淡一笑道:“京兆尹大人,您看这情形该怎么办呢,陛下还在等着回话呢”
京兆尹一脸苦笑道:“如今只搜到了这一颗舍利子,郭大人不要为难我了。”
郭敦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我也不是故意刁难大人,只不过今日盛宴陛下一时兴起,已经放出旨意来要亲眼瞧一瞧这四十九颗高僧的舍利子,如今看来陛下恐怕是要失望了。”
京兆尹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他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皇帝查问起来,不管是郭家还是他京兆尹谁都脱不开干系。他略一沉吟,目光在那乔掌柜的脸上逡巡而过,乔掌柜看着对方,心头滴溜溜转着主意,好在他已经吩咐姚朝奉去密室处理干净了,否则要是被对方搜到可是绝没好果子吃。
权衡利弊之后,京兆尹略一沉吟,从嘴巴里迸出一个字:“把整个铺子给我翻过来搜”
乔掌柜顿时着急,大呼道:“谁敢搜”
郭敦偏过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哦为什么不能搜”
乔掌柜更为恼怒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竟然在天子脚下欺压寻常百姓”
寻常百姓郭敦无所谓地一笑,随即狠狠给了乔掌柜一个耳光,他力大无穷,可比京兆尹下手狠辣多了,乔掌柜被他一下子打得扑倒在地上,嘴皮子一掀开顿时血肉模糊,他立刻爬起来,却还是想要阻挠。郭敦劈里啪啦连续左右开工,扇了十来个耳光。乔掌柜整个嘴肿得跟香肠一样,脸也如同猪头一般,支支吾吾的,却是牙齿被打断了数颗,一个字也说不出了。旁边朝奉连忙来搀扶,他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姚朝奉定然已经处理干净,这才不再阻拦,装作害怕的样子退到一旁。
郭敦故作不知,微微一笑,向着京兆尹道:“大人,现在可以搜了吧。”
京兆尹心头更加恐惧,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觉得这一回,郭家就是在这里等着他呢他素来以谨慎著称,这一回立功心切,也不知道这当铺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他心中不由十分悔恨,刚才若是不进来该多好,在外面守着,功劳无论如何都有他一份可是因为他急于求成,想要抓到这些贼人向陛下请功,却一时情急,没有想得太深。但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没有用了,现在已经闯了进来,若是不能找到舍利子,恐怕陛下那一关他就过不了他一跺脚,大声道:“你们都聋了不成,快搜”
于是,整个店铺几乎要被翻过来,衙役们砸锁推墙、翻箱倒柜,稀里哗啦,猛的搜了一阵,几乎是连一颗灰尘都不肯轻易放过。
郭敦只是面上平静,他早已得了李未央的吩咐,静静坐在一旁喝茶。
过了一会儿,只见到一个衙差一头湿汗,抱着厚厚的账本出来,回禀道:“没有找到舍利子,只找到了这些册子。”
京兆尹一扬手道:“没用的废物,还不快去找。”
不过是寻常的账册,根本都没用乔掌柜冷笑一声,看样子姚朝奉处理的很干净。谁知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个衙差押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出来,道:“大人,刚才这人在后头屋子烧什么东西,被咱们发现了没等咱们找他算账人已经昏迷过去,许是被烟呛晕了,刚才泼了水才醒过来,但是重要东西已经被他烧了不少,总算还留了一本”
乔掌柜心道不好,这姚朝奉可真是个蠢东西,哪有烧证据差点烧死自己的不由恶狠狠地瞪了那姚朝奉一眼对方也是迷迷瞪瞪,自己正在烧重要文件,却莫名其妙被个人从后头打晕了还没清醒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包围住,根本闹不明白
郭敦接过那本账册,翻开一看,只见到这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着这个当铺某年某月何时收了什么东西,得了多少银钱,又如何入账,一一详备。乔掌柜面上带了忐忑,他看着郭敦,一个字都不敢说,生怕对方瞧出了什么。
郭敦倒真是有些苦恼,他对账本这种东西,向来是看不懂的,心中不由想到,若是五弟在这里就好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到一名锦衣公子快步走进了店中,面上带着慵懒的微笑,那俊美的面目让人一见便如沐春风,不是郭导又是谁
郭敦一见他,顿时大喜道:“五弟,你来了,快来帮我瞧瞧这册子,到底有什么蹊跷”
京兆尹心道,这么一家小店,居然一下子来了两位大神,还都是姓郭的,这件事情不可谓不蹊跷。他的目光落在那账册之上,试图伸手却被郭敦两手一拍道:“大人,你还不去查舍利子,这账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京兆尹脸上一黑,心道你们利用完了我,这就是要踹人了。郭敦倒没什么值得畏惧的,但他背后的齐国公和郭惠妃却都是不容小觑的人物。京兆尹忍住气,狠狠踢了乔掌柜一脚道:“还不老实交代,到底和那贼人串通将舍利子放在何处了”
而此时,郭导已经接过账册仔细研读,他一目十行,只见到哗哗哗哗哗,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已将一本账册看完。转瞬之间,郭导目光突然停在了一个蝇头小楷之上,随后他似是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四哥,你来瞧”不枉他刚才从后头翻墙进去先行查看,若是让那人烧了这账册,他们可就白来一趟了
郭敦看着那上面那密密麻麻的数字,早已经面如土色,他心道这叫我瞧什么,我哪瞧得懂啊不由嘿嘿一笑道:“你瞧就好,你瞧就好”
郭导也不勉强,他看也不看其他账册一眼,唯独收起了这一本卷入怀中。
那乔掌柜正要冲上去阻止,却被旁边的衙差一下子按倒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此时衙差们在店内又抄又抢,闹得沸沸扬扬,旁边都早已听到了动静,便有人悄悄从对面铺子里的密道离开,一路直奔裴府,前去通风报信了。
京兆尹搜查了半天,除了那一颗舍利子之外却是一无所获。他心知此事十分糟糕,决心带着这店铺的掌柜和那已经自杀的灰衣人一同进君面圣,纵然不能消除自己的罪名,也是聊胜于无。更何况他抄了这家铺子又不知道背后是什么人撑腰,当然要先下手为强去告他一状,才能让背后那人无暇顾及。
想到这里他立刻道:“我这就要进宫去了,不知两位公子是否也一同进君面圣呢”他心里打的是如意算盘,不管如何是郭家先到了这当铺门口,若是有什么事,拖他们一起下水,总比他一个人倒霉要好。
郭敦眼睛珠子一转,却是看向了郭导,郭导微微一笑道:“既然大人要亲自前往,我们兄弟二人自然也当陪同,只不过此时要觐见陛下怕是没那么容易,因为宫中正在举行宴会。”
京兆尹微笑道:“我奉命巡查整个大都,遇有急事是可以直接面君的,二位公子不必担心,且随我一同进君面圣吧。”
郭导拍了拍胸口那本账册,笑容更甚道:“如此甚好,大人先请。”
此时裴弼正在饮宴,一个宫女为他倒酒的间歇,悄然道:“裴公子,刚才宫外有消息传来,说是当铺出事了。”
裴弼面色一白,他皱起眉头道:“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那宫女低声道:“说是被京兆尹带人抄了。”
裴弼面色就是一震,刚要问清楚,还没有说话心中便是陡然一惊,浑身汗毛倒数,原来京兆尹此刻已经大踏步地进入殿中。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五花大绑的乔掌柜,以及两位郭家的公子。
殿中气氛已然大变,那些正在歌舞的女子悄然退到了一边,鼓乐之声也已经停歇了。
皇帝目视着他,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京兆尹,无缘无故你怎么突然入宫了”
京兆尹恭身行礼道:“陛下,前日齐国公府的马车在东大街遇到盗贼,硬生生被夺走了要献给陛下的舍利子,一共有四十九颗。下官在大都之中大肆搜捕,如今已经寻回了一颗舍利子,还揪出了参与偷盗的贼人,请陛下圣断。”
皇帝一扬眉,目光落在了五花大绑的乔掌柜身上,似笑非笑道:“哦果有此事”
齐国公站起身,朗声道:“是,微臣四处寻访,好不容易才搜集到这四十九颗高僧的舍利子,可是却莫名其妙被贼人偷了,昨日微臣已经上过折子,不能及时进献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微微一笑:“爱卿其情可悯,何罪之有至于这盗贼,又是在何处捉住的”
裴弼看着这一幕,面孔冷的罩了一层霜,却是一下子将目光盯紧李未央,眼神恨到了极处。李未央笑容和煦,如沐春风,仿佛没有察觉到对面那一双恨到了极点的眼睛。
京兆尹将自己四处搜查,好不容易才找到盗贼的事迹大肆渲染了一番,直到皇帝很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他才赶紧道:“陛下,这贼人是在一家当铺中寻到。只不过这当铺老板刚刚交代一切,说是当铺归于裴氏,微臣深恐娘娘震怒,不得不先行带了这贼人一同面君,请陛下恕罪。”刚刚在路上也不知道郭导用了什么法子,迫使乔掌柜开了口,立刻交待出当铺的主人是裴家,京兆尹惊恐之余,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皇帝看了一眼裴后,笑容更加温和道:“皇后,你怎么看”
裴后淡淡一笑,神情从容:“当铺做的生意,本来就是迎来送往,不管当的东西来历如何,只要值钱便可留下,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试问掌柜又何罪之有京兆尹大人真是糊涂了。”
裴后此言一出,京兆尹背心不禁一片冰凉,他垂下头,几乎一个字也不敢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裴皇后的一双眼睛注目之下,总让人觉得心头惶恐,如坠冰窟。
皇帝哈哈一笑,笑容之中带了三分嘲讽道:“皇后说得不错,当铺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京兆尹又何来的证据,证明这当铺就与盗贼有关”
此时郭导在一旁已经躬身向皇帝行礼道:“陛下,原本我们也不敢肯定这当铺就一定和盗贼勾结,所以在当铺之中四下搜查了一番,发现了一本账册。”
裴弼听到这里,已经是面寒如冰,眼睛珠子一顿也不顿的,死死地盯着对方,几乎像是要吃人一般。裴宝儿在一旁看见,不由十分惊骇,她向来知道自己的大哥很是镇静,从来不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实在是太过可怖。但她心中更加害怕的是自己原本收买艳血盟的人,就是希望他们能够替她杀了李未央,谁曾想不但没能诛杀她,甚至连李敏之也没有掳到。反而听说他们郭家丢了什么舍利子,开玩笑,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盗取舍利子,要那东西又有何用只不过裴宝儿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这艳血盟的人见财起意,偷取了这舍利子意图他用。所以裴弼才会吩咐人到处留意,希望抢先一步找到这东西好作文章。
此刻见到对方竟然拿着这东西去裴家的当铺典当,裴宝儿的心头不禁又掠起了一丝疑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件事情透着丝丝的古怪,却又说不出究竟古怪在何处。而旁边的裴弼,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郭导朗声道:“在这当铺的账册之中,我们找到了一条十分奇怪的记录,五年之前这小小的当铺竟然有一笔一千三百万两的银子入账,敢问当铺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做到国库一年的收入,这等收益恐怕世所罕见了吧”
皇帝看向面露惊恐的裴帆道:“裴大人,你的当铺可真是日进斗金,小小当铺竟有一千三百万两进账”
裴帆连忙站起,跪倒在地道:“陛下,这”
此时,郭导已经将那一本账册经由太监之手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轻轻一翻,便注意到了那一千三百万两的入账,他冷冷一笑,突然眼中寒光大盛,怒道:“裴帆,你作何解释”
裴帆一下子冷汗就湿透了脊背,他突然想起了这一千三百万两的来历,五年之前陛下曾经南巡,当时是由裴家承办了整件事情,一路修建行宫,聚集钱财,以做南巡之用。借着这个机会,裴帆大肆敛财,收了整整一千三百万两的银子,变为裴家之物。但这笔银钱太过巨大,他唯恐被人知晓,所以,秘密的将其转入地下,借由当铺来洗钱。其中一部分用来收买官员,另外一部分用来扩充裴家的军队怎么会有人将一切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