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秦书下意识开口道歉：“对不起, 再来一次。”
　　说完这句话后，他甚至有些不敢看向方执。
　　演了这么多年的戏, 他清楚地认识到, 他刚才被方执带入戏了！
　　但是……他并没有接住。
　　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一刻，他以往的那些引以为傲的经验，似乎都变成了笑话。
　　嘲笑着他的不认真和轻视。
　　他深吸一口气, 握紧拳头, 看向一旁的伍一曼，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再来一次吧。”
　　伍一曼的神情中满是焦急，想要上前说些什么, 但又怕打破了方执的状态。
　　她失望地看了眼秦书, 最终什么都没说。
　　“Action！”
　　此时的方执正处于一种奇特的感觉之中, 仿佛他的身体中藏着两个不同的灵魂。
　　其中一个是角色。
　　另一个才是自己。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周围的环境, 摄像机运转的声音, 打光灯投射在脸上的光亮, 还有对面秦书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但周围的这一切都无法触动他一丝一毫的情绪。
　　这一刻，他的情绪和表情完全被另一个灵魂牵动着。
　　就连台词的声调都和以往有微小的不同。
　　不仅是秦书和导演伍一曼，就连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察觉到了这份变化。
　　……
　　“cut！”
　　“再来一次！”
　　“秦书, 你怎么回事？我根本看不到你的情绪！”
　　秦书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用尽全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不让自己流露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他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还是在和一位三金影帝对戏的时候。
　　方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天赋就那么重要, 那么无法超越吗？
　　又是一连串的NG。
　　和上午不同, 这一次NG的原因全都是因为秦书。
　　伍一曼死死拧着眉头, 眼神在方执和秦书身上来回看。
　　心里正做着激烈的斗争。
　　要不, 就这样吧？
　　她知道演员能达到这样的状态有多难得, 让方执把时间浪费在秦书身上，不值得！
　　还不如抓紧时间多拍几场重要的戏份。
　　但是，现在正在拍摄的这场戏份，同样是剧中的高光点，要不然她也不会想办法找到秦书来饰演这个配角。
　　伍一曼压下心底的情绪，语气沉重地再次喊了声“Action。”
　　一连串的NG后，此时的秦书早就收起了所有的傲慢，全身心地投入到剧本和角色中。
　　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刚才伍一曼说过的话——
　　“每一次重拍，方执的状态都更进一层，但是你的表演一成不变。”
　　“你是不是忘了怎么认真演戏了？”
　　秦书抬起头，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方执的表情。
　　他的表情麻木，平静无神的眼眸像是一汪废弃的清泉，他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唇角，整个人多了几分阴沉感。
　　如同平静湖面下隐藏着巨大的风浪。
　　被方执这股浓烈的情绪带动着，秦书瞬间入戏，仿佛能看到方执下一秒就会把刀尖对准自己。
　　他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全身战栗着开口：“你、你相信我……”
　　方执也同时向前逼近了两步，两人的脚尖始终维持着一个压迫的距离感。
　　“Cut！下一场！”
　　当秦书听到“cut”时，一句“对不起”熟练地脱口而出。
　　他还以为，自己这一次又没有演好。
　　直到听到“下一场”这三个字后，整个人才如释重负。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冲对面的方执开口说了句“谢谢。”
　　方执礼貌地点了下头，笑着开口：“秦老师辛苦了。”
　　秦书又愣住了。
　　方执这么快就出戏了？
　　他能看出来方执是体验派的演员，这两天每次拍完戏，他都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正常状态。
　　秦书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伍一曼的声音也飘进了他的耳朵。
　　“算了，就这样吧，勉强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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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方老师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
　　“绝了，这绝对是影帝级别的演技！”
　　秦书离开后，剧组没了“外人”，气氛越发随意和兴奋。
　　为了不浪费方执的状态，伍一曼连续拍了五六个小时。
　　惊人的是，方执的状态完全没有下滑。
　　入戏快，出戏快，呈现的效果丝滑到没有任何表演痕迹。
　　一旁的林棠也格外惊奇。
　　这个道具不是只能维持一小时吗？
　　系统振振有词地吹彩虹屁：“当然是因为方执哥哥超级厉害啦！演技就像打游戏一样，可能他的进度条差一点点就满了？”
　　？
　　林棠：听起来好像有几分道理？
　　这件事唯一的副作用是。
　　不知道为什么，蔡哥总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眼神格外复杂。
　　直到拍摄结束时，蔡哥才扭扭捏捏地凑到她旁边，小声地说了句：“你知道……小方没谈过恋爱吗？”
　　？
　　！
　　林棠：？
　　什么意思？
　　*
　　机场。
　　“秦老师，请问你如何评价伍导的新电影？”
　　“请问您最近有进组的计划吗？”
　　“秦老师，方执的演技怎么样啊？评价一下吧！”
　　秦书刚下飞机，就被记者围住了。
　　他戴着帽子和墨镜，几乎遮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情绪。
　　一听到“方执”的名字，秦书感觉自己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坠落》的片场。
　　那种被碾压的感觉，太痛苦了。
　　他侧头看了眼经纪人，用眼神询问他为什么会有记者。
　　然而，经纪人根本没有接受到他的眼神。
　　他也忘了，这些记者原本就是经纪人安排的。
　　看着面前一个个举着话筒的记者们，还有身后的摄像机，秦书不自在地转了下脖子，嗓子也有些发干，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沙哑：“抱歉，我还有急事，下次再接受采访。”
　　经纪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秦书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但还是立刻上前一步，一边护着秦书往外走，一边帮秦书拦住这些问题。
　　“伍导的剧组气氛很好，等电影上映后，我们一定会去电影院支持的。”
　　“进组啊？这个暂时没有计划。”
　　“伍导选角的眼光一向很高。”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秦老师，听说您和方执对戏的时候ng了很多次。”
　　周围的记者瞬间把目光转向说话的人。
　　秦书也瞬间回头，隐藏在墨镜下的眼神闪过一丝羞恼。
　　他怎么知道的？
　　一旁的经纪人笑着开口：“拍戏ng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个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书打断了。
　　“是我的问题。”
　　“方执……演的很好。”
　　话音落下，周围瞬间陷入一片安静。
　　秦书也趁着这个机会，被经纪人推上了等在机场外面的保姆车。
　　车门一关上，经纪人的脸瞬间垮了：“你疯了吧？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以秦书目前的咖位，去夸奖一位新人演员，这句话本身就分量十足。
　　现在倒好，秦书不仅夸了别人，还亲手把自己送上去当“垫脚石”。
　　脑子没毛病吧？
　　秦书摘下墨镜，自嘲地笑了笑：“等电影上映，你就懂了。”
　　他知道下午拍戏的时候，经纪人并不在片场，根本没看到方执的表现。
　　入行这么多年，他见惯了踩高捧低，当自己身居高位时，也习惯了去忽视其他人。
　　但此刻他清楚地意识到，方执未来的成就……一定比自己高。
　　甚至，用不了太久。
　　经纪人看着秦书反常的态度，迟疑地放下了正准备发消息的手，皱着眉头问道：“那媒体那边……”
　　刚才秦书说的话一定被录下来了，但也不是不能挽救。
　　就看媒体怎么报道。
　　秦书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车流，开口：“正常写，尽量压一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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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采访很快就被记者们发到了网上。
　　尽管秦书的经纪人选择将这件事冷处理，但#方执演技#依然上了热搜。
　　原因很简单。
　　论咖位，方执远远比不上秦书。
　　但论流量，方执的人气已经是二三线梯队的明星了。
　　对于方执的粉丝们来说，自从方执拍完《尘世》这部电视剧，就几乎在网上消失了。
　　不仅没什么代言，就连路透都少了很多。
　　粉丝们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电影和电视剧拍摄的方式完全不同，电影的拍摄更需要保密，拍摄周期也更长。
　　除了《坠落》官微，和站姐们偶尔发出的上下班照片外，完全没有其他物料。
　　嗷嗷待哺的粉丝们看到秦书的采访后，兴奋地一拥而上，把词条冲上了热搜。
　　【啊啊啊谢谢秦老师的夸奖，老师太谦虚啦，您在《帝王业》里的表演真的太传神了！】
　　【求求了，电影能不能快点上映？迫不及待想看我老公了！】
　　【老公在剧组真的有好好提高演技，之前看到工作人员说他每天晚上还要上演技课】
　　【一把子期待了！】
　　【看梦境姐姐发的照片，感觉老公瘦了一圈，好心疼啊呜呜呜】
　　【事业粉看了一圈彩虹屁，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就在粉丝们开开心心团建的时候，舆论突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网上冒出来不少小号自称工作人员，开始疯狂吹嘘方执的演技。
　　【讲真，方老师的演技真的很绝，绝对是影帝级别的】
　　【秦书说的是真话，ng都是他的问题，因为他接不上方执的戏】
　　【好久没看到这种天赋型演员了，内娱要打乱重新排位了！】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方执的粉丝。
　　什么影帝？
　　什么重新排位？
　　她们在粉丝群都不敢这么吹！
　　求求放过他们新人演员吧……
　　方执的粉丝们一向佛系，躺赢躺习惯了，从来不参与拉扯和骂战。
　　看情况不对，第一反应就是疯狂降热度。
　　然而，粉丝们不知道的是，这其中……还真的有几个人，确实是工作人员。
　　一片混乱中，伍一曼突然转发了一条称赞方执演技的微博。
　　微博的内容看似吹捧，实则暗贬。
　　【伍一曼：话放在这了，方执拿不到影帝奖杯，我退圈。】
　　？？？
　　粉丝们全都傻眼了。
　　这确实不是伍导第一次在微博上公开怼营销号。
　　但……这个话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评论全都在小心翼翼地劝着。
　　【谢谢伍导对方执的欣赏和鼓励，拿到影帝/影后奖杯是每一个演员的目标！】
　　【哈哈哈哈伍导还是这么心直口快，姐姐好飒！】
　　【哇，伍导的意思是，以后还会和方执有合作吗？好开心啊！】
　　没想到，伍一曼竟然回复了这一条。
　　【不用以后，这部电影就能拿。】
　　粉丝们：……
　　救命。
　　这劝不动啊！
　　没人知道伍一曼此时有多兴奋。
　　在圈内这么多年，她真的第一次见到像方执这样的演员，尤其是他今天的表现，甚至比那些拿遍了奖杯的三金影帝还要好！
　　她的自信从来不是凭空而来的。
　　于是，看到营销号发的消息后，伍一曼的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这时，她又看到了一条评论——
　　【笑死，真以为只有粉丝看花絮吗？我承认方执的演技不错，算是第一梯队的水平，但怎么都没到影帝级别，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步这么大。】
　　伍一曼回复道：
　　【别人不行，但方执可以。】
　　？
　　这下，两个人彻底杠上了。
　　【行，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请问伍导怎么做到的？有什么调教演员的秘诀分享一下呗】
　　伍一曼想了想，回复道——
　　【其实也不是我的功劳，主要是@限定梦境给方执讲戏了。】
　　今天拍戏结束后，伍一曼也觉得方执的状态好的有些不正常，还特地问了问他。
　　得到的回复是，方执确实没做什么，只是喝了杯咖啡。
　　伍一曼当然不接受这个解释，继续追问了几句，才知道这件事居然和林棠有关。
　　但不管她怎么问，方执却什么都没说。
　　于是，她便笃定一定是林棠跟方执说了什么。
　　？
　　!
　　围观的粉丝们：？？？
　　此时，这条评论并没有太多人在意，大家都觉得是伍一曼在开玩笑。
　　毕竟“限定梦境”是剧组的投资人。
　　直到不久后方执真的拿到了最佳男主角的奖杯，这条评论又被人翻出来疯狂考古。
　　*
　　另一边。
　　林棠看到伍一曼的回复后，忍不住和脑海里的系统吐槽：“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其实之前她就能隐隐察觉到，每一次她对其他人使用道具后，对方虽然不知道，但总是会联想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