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走过去,忍着恐惧推开他,“你别碰他。”
说着,动作麻利地为崽崽换好尿裤,紧紧抱在怀里,退后几步,戒备地看着男人。
君辙靠在床柱上,姿态慵懒,一举一动令掌珠觉得极为熟悉。
“怕什么。”君辙淡淡勾唇,妖眸炯炯地锁在女人身上,“你以前,可不怕我。”
“......”
胡说八道什么呢?
掌珠拢眉,可以确定,以前与他不相识。
君辙忽然上前一步。掌珠立马后退,双手紧紧抱着崽崽。可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崽崽闻到奶香,肚子咕噜叫,伸手扒拉掌珠的衣襟。
掌珠只着了一件薄衫,里面穿着绸缎抹胸,被崽崽一扒拉,露出一侧锁骨。
掌珠按住崽崽的小手,颇为严肃地凝着他。
崽崽扁嘴,饿的直哭。
好在君辙及时收回视线,大步走向门口,“丰收该吃奶了,别饿到他。”
丰收......
他怎会知道?
掌珠盯着一开一合的门扉,陷入沉思。
“嗯——”崽崽发出奶音。
掌珠反应过来,疲惫地坐在床边,放下帷幔,横抱崽崽喂奶。崽崽跟个小暖炉一样,却熨烫不了掌珠的心。不知身在何处,将要面临什么,恐惧感源源袭来,她浑身战栗,却要强作镇定。
刚刚君辙看她的目光,与在宫中截然不同。自从成为萧砚夕的女人,她对这种目光并不陌生。是男人对女人的兴趣,以及占有欲。
但有孩儿在,母亲不能脆弱。
她默默告诫自己。
门外,君辙走到二楼窗前,推开窗子,感受热风拂面。耳畔的知了声,让人回忆起许久许久之前。
口中嘘出一阵长叹,是对红尘过往的叹息。
旋梯处传来脚步声,君辙瞥眸看去,见高尚宫走上来,没有搭理,继续盯着窗外的天空。
高尚宫站在旋梯口,颔首道:“主子,娘娘希望你适可而止,将淑妃和小皇子放了,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君辙不语。
高尚宫继续道:“宫里传来话,当今圣上将景国公送进了大牢。”
“哪个衙门?”
“大理寺。”
“我也算替他下了一个决心。”君辙唇角上扬,笑不达眼底,“景国公是社稷之盾,也是社稷之虫,这样的人,早该除掉。换慕贤来做三千营的提督,更为合适。”
“...老奴不懂朝堂事,只知主子此举,激怒了当今圣上,必陷危局。”
君辙玩笑道:“有人可保我无忧,怕甚。”
“......”高尚宫摇摇头,看向紧闭的隔扇,“淑妃产子不易,不经吓,主子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君辙嘴角一收,“下去吧。”
高尚宫叹口气,却不能忤逆眼前人,转身步下旋梯。
屋内,掌珠站起身,将睡着的崽崽放在床上,想舒展一下手臂。可崽崽刚着床,就哇哇哭起来。怕引来门外的男人,掌珠赶紧抱起崽崽,轻轻拍他的背,柔声道:“娘亲在呢,宝宝别怕。”
崽崽闻到熟悉的味道,哭声渐歇,趴在她肩头睡着了。
掌珠坐回床边,靠在床柱上维持体力,视线始终落在门扉上。
须臾,门外出现人影,掌珠正襟危坐,搂紧崽崽。
君辙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摆着两菜一汤,一小碗米粥,以及一碟锅贴。
他放下托盘,“吃饭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防着我。”
掌珠没动,“你到底想要作何?打算何时放我们母子走?”
君辙坐在绣墩上,单手撑头,慵懒笑道:“一家人刚团聚,提什么走。”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提着十几米大刀,即将追来。
【剧透】:君辙有前世记忆,下章解惑。
感谢在2020-11-25 23:19:01~2020-11-26 23:0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麒麟 15瓶;饼干 12瓶;又是想暴富的一天呢 10瓶;小鱼干、大野氏玄璁、一盒崽 5瓶;蛋卷 4瓶;Abby、啾啾与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6 章
君辙给掌珠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前世今生的故事。当晚,掌珠做了一个冗长的旧梦......
十五岁那年,她没有遇见恒仁帝萧荆, 也没有遇见太子萧砚夕。被孙寡妇以高价卖给京城的大户人家做妾。在去往京城的途中,她跳下马车逃跑,沿途遇见了二王爷萧君辙。
那一世的她, 因拒绝去大户人家做妾,被孙寡妇关了一个月,饿得面黄肌瘦。乍一看, 骨瘦如柴,并不好看。
起初, 萧君辙只当做善事, 将她捡了回来。
萧君辙那会儿刚刚封王, 御赐府宅,便将她安置在王府前院做烧火丫头。
掌珠本本分分, 随遇而安,没多久, 就出落得亭亭玉立。因容貌过于出佻,王府管家将她调去了内院做侍女。
二王爷乔迁大喜,众人前来暖居, 其中不乏重臣、悍将、巨贾。王府人手不够,管家让掌珠去垂花门前招待宾客。
那天,掌珠穿着灰绿色丫鬟服侍, 梳着双丫髻,发髻上系着红绳,坐在垂花门前,低头记录礼单。耳边时不时传来年轻郎君的调笑, 说二王爷金屋藏娇,却不懂怜香惜玉,竟让娇娇人儿出来迎客。
掌珠知道他们在议论自己,没有抬头去看他们轻佻的样子。
这时,礼桌前倏然安静,众人排成两排,迎接走进来的贵客。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掌珠被管家拽起来,站在众人身后。从人墙的缝隙里,隐约瞧见一抹如鹤身影。月白宽袍,芝兰玉树。以羊脂玉冠束发,腰间悬着一块流苏黄玉,周身散发矜贵之气。迎上众人的目光,也只是懒懒眨眼,“二王爷大喜的日子,诸位不必拘礼。”
那张脸,俊美无俦,惊为天人。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桀骜不羁。
掌珠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世间最俊的男子。可自从见了萧君辙和眼前这位太子爷,才知何为转世宋玉。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绣鞋,不敢多看贵人一眼。
萧砚夕瞥见礼桌上的赠礼,薄唇微弄,从袖管里取出一个礼盒,放在桌上,玉指一点,“这是孤的心意。”
管家笑脸迎过去,点头哈腰,“太子殿下里边请。”
萧砚夕没赏管家一眼,又点了点礼盒,“孤的心意,傧相不记下?”
王府人手不够,乔迁新宅又有些仓促,没有请专门的傧相,只找来识字的掌珠,记录宾客赠礼。
管家使个眼色,让掌珠上前。
掌珠垂着头,例行打开礼盒查看,随即拿起笔,在礼单上书写几笔。
萧砚夕只是不经意的一瞥,瞥见她几分颜色,没瞧见正脸,却愣了一瞬。
仅此一瞬,管家心思百转。
谁不想巴结手握三厂一卫的太子爷啊。
随着太子步入客堂,其余宾客相继步入,客堂里随即响起热闹的寒暄声。
掌珠核对完礼单,拿给管家,便想回倒座房去。谁知管家递给她一杯水,笑着道:“辛苦了。”
掌珠没有多想,碍于管家的面子,接过水杯抿了几口。
*
大户人家的家主在招待宾客时,有邀请名妓到府献舞的习惯,亦或是让府中能歌善舞的侍女出来迎客。但萧君辙贵为皇子,自然不会随波逐流。而且那一世的萧君辙较为单纯良善,只知道凭心交友,不知拉拢权臣,以致于处处不如皇兄萧砚夕。
萧砚夕倚在窗边,手衔酒盏,听着周遭毫无价值的对话,有些困倦,又不能草草回宫,显得与同父异母的皇弟不亲,便找萧君辙借了一间房休息。
王府客房较为偏僻,萧砚夕乐得清闲,躺在金丝楠木软塌上,阖眸假寐。混沌间,闻到一股清雅桂香。
睁开凤眸时,一抹倩影倒在了榻边。
管家躬身,“这是王府最漂亮的婢子,请殿下笑纳。”
萧砚夕认出掌珠是刚刚记录礼单的婢女,勾唇道:“王府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
管家谄媚笑着,见萧砚夕没有拒绝的意思,躬身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房门。
屋里陷入寂静,萧砚夕单手撑头,用另一只手拨开掌珠面前的长发,打量起昏迷的娇人,眼中泛起惊艳。
与此同时,掌珠睁开了琉璃般的大眼睛,面色酡红地哼了一声。
萧砚夕以为,这是萧君辙的意思......
呵笑一声,刚满二十的皇弟,也知道孝敬皇兄了?
这美人...倒是甚合心意。
玉手一抬,挑起美人小巴,风雅一笑,当真是斯文败类,“叫什么名字?”
掌珠感受到来自对方指尖的沁凉,忍不住凑上去,用下巴磨他的指尖,开口声音娇且清脆,“明掌珠。”
掌上明珠......
萧砚夕玉指辗转,来到美人耳垂,捏了捏,“你爹娘怎忍心将掌上明珠拱手送人糟践,嗯?”
玉指继续辗转,来到美人侧颈,按了一下凸起的动脉,轻笑,“你与君辙什么关系?”
萧君辙玩剩的女人,他是不会要的。
掌珠浑身难受,不知他在说什么,身体本能凑过去,跪坐榻上,侧过头,娇唇嘬住他的指尖。
感受到湿滑,萧砚夕指尖微缩,收回手,将指尖湿润擦在她的齐胸襦衣上。
掌珠抱住他的手,祈求般蹭了蹭脸。
这是意识全无啊。
萧砚夕不知她是否愿意。但仅仅一眼,就相中了她的好颜色,也就将错就错地,承了自己皇弟的美意。
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将娇娇人儿压在了身子下。
掌珠清醒时,整个人愣在榻上,连手指都僵住了。
萧砚夕不太熟练地抱起美人,揩她眼尾泪滴,“委屈什么,刚刚是谁放浪形骸,哼唧个不停?”
掌珠想大力推开他,却被他周身的矜冷慑住,不敢动弹。
萧砚夕以榻上的毯子裹住她,当晚将人带回了东宫。
此事传到萧君辙耳朵里,萧君辙并没有愤怒。一个从外面捡回来的小乞丐,能得太子垂青,算她的福气,对自己而言,没什么损失。
然而,在日后的偶遇和接触中,萧君辙渐渐发觉,昔日的小乞丐,竟能扰乱他的思绪,拨动他的心弦。
悔不当初,没有一眼看中她,还误将她送给了皇兄......
本来,对于王府管家擅作主张,巴结太子的事,萧君辙没有太过恼火。但随着对掌珠的情丝日积月累,对管家的积怨亦越来越深。
一日夜里,管家因鞭伤,血流不止,成了残疾,被轰出王府。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后来,闵贵妃驾鹤西去,恒仁帝退位,太子登基为帝。掌珠作为侍妾,住进后宫。
雍安元年,掌珠为皇室诞下一子,晋升淑妃。
而那时,二王爷萧君辙握有十万禁军兵权,成为帝王和太后的肉中刺。
一日,太后发现了个秘密,萧君辙偷入后宫,纠缠淑妃......
一场阴谋开始酝酿、发酵。
雍安二年,太后指说掌珠与萧君辙有染。掌珠被废妃位,打入冷宫。萧君辙被卸兵权,被挑断脚筋。
而掌珠诞下的小崽崽,亦因血亲不明,被推上风口浪尖。
雍安三年,太后瞒着萧砚夕,将崽崽送出宫,扔在田间,任其自生自灭。
再后来,自证清白的掌珠,因找不到孩子,心灰意冷,万念俱灰,最后选择离开皇宫。
*
睡梦中的掌珠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今晚的梦,是十几年来各个梦境的交织,而形成的完整梦境。那般真实,那般不容质疑。与太医君辙讲的故事,相差无几。
她一直都信前世今生,若非如此,也不会执意生下崽崽。可她一直梦不到前因后果,今夜总算清晰了。
然而,君辙说,前世他们相爱了。
可梦境中,她从未爱上过他。
对萧砚夕呢......
上一世,他们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无。
当得知她与萧君辙有染时,萧砚夕选择了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将她困在翊坤宫,不闻不问,只有酗酒后才会过来,一来就是强迫她……
也是,前世今生,他只把她当成掌中雀鸟,高兴宠宠,不高兴拔毛。一切恩赐和惩罚,随他心情。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爱。
掌珠闭了闭眼,叹息一声。
床铺里侧的崽崽可能嫌热,踢了被子,睡得很香。
看着他,才知什么是岁月静好,也不忍心,搅乱孩子的美好时光。
掌珠拿起被子,盖在他的肚子上,摸摸他白嫩的小脸。
“宝宝,娘对不起你。”
她靠在床边,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呢喃道。
*
淑妃和皇子失踪一案,迫在眉睫,各大衙门不敢懈怠,纷纷出兵,挨家挨户搜查。
很快,季弦带人查到了郊外,包括这座湖心小楼。
出乎意料,小楼里高手如云,季弦带兵攻不进去。
对方主子放话,让帝王亲自过来一趟,否则后果自负。
季弦着急又觉得对方脑子有坑,帝王怎么可能亲自过来?!
对方就等着被三厂一卫收拾吧!
*
残阳似血,萧砚夕乘马来到湖边,凝着敞开的窗棂,眯起凤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