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艺消失在宴会之上后,两人又重新将注意力落在宜笙身上。
再看着此刻与宜笙强烈的身份地位和心理落差,直让她们酸得心脏发苦。
宜笙初来时,她们这群女孩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认为一个从穷乡僻壤里带回来的山鸡,是无法和他们出生在首都城里的大小姐相提并论的。
那时他们最爱嘲讽宜笙普通话和英文发音不标准,而现在宜笙正流利切换着中英双语同文化、部长和一众外国领事交谈。
即使是在人群中,也能使人一眼就关注到她。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变化,又当又立。谁不知道父母辈的养女在家里都是做什么的,看她这个样子肯定就是。”此话立刻惹得周围人一阵嬉笑,众人再看向中心主角的视线便变了些味道。
“她一开始被人关注到就是靠跳舞,不然也不会被那谁追了大半年。后来得知她是现代瘦马,才果断放弃了。”
“这也就解释了她和秦公子新婚燕尔就分房而睡的原因,不然你想谁被骗婚娶一个现代瘦马不觉得恶心。”
话音逐渐吸引了旁侧几个公子哥,一阵如龙卷风般的小型风暴开始席卷,愈发离谱的谣言也汹涌起来。
“那我给你们讲一个我知道的。听说秦见川之前在国外就有一个初恋女友,两人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宜家强势插了一脚,拿利益置换,才拆散了那对苦命鸳鸯。”
“不然宜笙也算个美人,秦见川日日夜夜对着,不可能不动心。”
“但是说归说,宜笙现在毕竟不比从前。恶心虫摇身一变,成了握着家族第二大股权的股东,放眼整个壹京,也没有哪家嫁出去的女儿有这样能耐的。”
几个待嫁得名媛怏怏,她们顶多便是得几处家里的房产和零星股权。
“所以,这门婚事不是被骗,就是利益相关。”
大少爷想要国内势力,宜笙靠着不可言说的本事,帮他结识驻国大使乃至港城的资源。
小孤女想要高飞,秦见川便给她秦家太太的头衔。
“那这么说,其实也算强强联合?”
“呵。这也算强强联合?顶多属于是各取所需罢了,现在各自得到了想要的名和利,估计很快就要分道扬镳。”
刚刚还在惋惜秦见川的几个名媛,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们还会离婚?”
有人信誓旦旦,指了指秦见川单手插兜的动作,半点要和宜笙亲近的意思都没有,“这一脸的疏离,离婚意图再明显不过好吧!”
“你就细数他们结婚这一年传出多少风言风语。新婚夜分房而睡,秦见川国外的初恋,华京的小模特,宜家变故,各自事业上的风生水起,听起来就不像正常夫妻会发生的事。”
“前些年不就有过这么一出戏,联姻各取所需后再和平离婚,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逐渐激昂起来的声音,透着雀跃。
男男女女,眼神里都有藏不住的欲望。
“离了也好。年前不还有个赌局,你们知道吗?”
那场赌局是在一位公子哥的酒吧里传出来的,听说他从第一次见到宜笙就开始苦苦追求,一直到宜笙嫁给秦见川之前,都不得正眼。
于是在两人新婚之夜传出分房而睡后,开了个赌。
不同两注,一注压两人夏天分手,一注压年前离婚。
“我当时压得夏天分手,真的后悔。看现在的情况,一准是年前离婚。”
“蠢,那么大的项目,肯定也要一年才能完成。所以,我就比较有先见之明,压得年前离婚。”
笑声吸引不少人望了过去,连带宜笙和秦见川都好奇地看向那处角落。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想年轻人便是如此,只要聚在一起,总能散发青春洋溢。
“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好像很有意思的感觉。”
秦见川接过她手中香槟,瞧着人脸颊泛出醉意绯红,“是不是应酬累了?”
宜笙抿了抿唇,口腔中都是疏解不开的酒精味,“确实好累。咱们去天台吹吹风吧,顺便绕过去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秦见川将酒杯放到适应生的托盘之中,揽着人腰肢,“好,都听你的。”
宜笙因微醺而脸颊绯红,扬着下颌看秦见川宠溺目光。
然后便见他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披到宜笙肩上。
扎眼的红色礼裙隐立刻隐入灯光之下,两人刻意绕一圈去往天台。
刻意绕行至热闹处的两人,在还未靠近时,就听到了各式不堪入耳的嘲讽。
秦见川揽着宜笙腰肢驻足,跟在两人身后的助理立刻联系现场各处,隐形摄像也对准了风波中心。
“人果然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读书时我就最讨厌宜笙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现在依旧。”
“可惜错过了那场赌局,真是想看宜笙和秦见川离婚。她一个土鸡乡巴佬,上不得台面的现代瘦马,凭什么踩在我们这一众真正的千金小姐头顶之上。”
“要不,咱们再开个赌局呗。”立刻有人提议道:“就赌,他们是元旦离婚,还是新年离婚。”
此时,正逢激昂的萨克斯乐团突然停止演奏,那处激昂的讨论声一瞬间扩散整个礼堂。
在场所有人都循声观望过去,有惊讶,有看热闹。
一时间倒比LED屏幕正播放的宜笙与则灵获奖片段还要精彩非凡。
而待他们一众人后知后觉时,刚一转身,就见到秦见川与宜笙并肩而立,正携手站在风暴旁侧。
第55章 天鹅湖
视线如火辣辣的刀子, 落在宜笙和秦见川身上,也落在激烈发言的华璇身上。
只是对比宜笙脸上的平和优雅,那位刚还大言不惭的华璇已是惊恐万分。
她支吾看向宜笙, 而宜笙仅是居高睥睨, 单一个冷屑的眼神, 就足以美的心惊肉跳,半点没有陷入恶劣旧闻的卑怯羞耻情绪。
又或许是此类如‘野鸡’‘乡巴佬’‘瘦马’‘野孩子’等具有侮辱性的词汇,向来都是伴随着她成长历程不绝于耳的,以至于早已神经麻木。
此时再居于高位听时, 便变得不痛不痒, 宜笙反而满是戏谑的看着华璇惊慌。
就如当初以华璇为首的一众人将她堵在卫生间内,用满是泥土的鞋底肆意踩在她脑袋上一般。
而这一切的起始,只是因为那年盛夏宜笙在学校礼堂跳了一曲《天鹅湖》, 并一举成名。
招得全校男生封她为女神白月光,可又在爱而不得后,恼羞成怒给她取一堆绰号,最过分的莫过于将整束玫瑰花砸在她脸上。
这便有了哥哥和嫂子为宜笙鸣不平, 强势收购。
可绯闻与对她的校园暴力并没有因此平息, 她依旧是众人嘲讽的对象。
学生时期, 宜笙最怕下课铃声响起, 因为华璇一定会找她出去,顶楼的卫生间就像是私人刑场,而刑罚有扇耳光,扯头发, 还有一次被逼着吃下一枚奇怪的药品。
在众人嬉笑声中, 宜笙倚着墙壁感受药物在她体内逐渐发作, 她那时也像华璇今日这般胆战心惊。
无助的人只能反锁住卫生间门, 并在冬日里将厚棉衣整个浸湿披在身上,仍觉不够后又浸入整整一池的冰水中,以来克制体内那如火一般的灼烧。
零下的冰水,鼻息最后的沉溺。
走马灯般的死亡回放,直到脑海中映入了姜月亮的笑颜,宜笙才猛然惊醒从冰水里坐起。
这是姜月亮第二次救她于死亡的边缘,而对自己下狠手,便是从那时学会的。
或许人的神经会随着成长被各种磋磨而变得麻木,但曾经桩桩件件的伤害就像仙人掌的刺扎进手掌般。
它并不影响人生活,可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提醒你曾经有过的那段晦暗人生。
宜笙撩了一把垂在鬓边的长卷发,本冷屑看向华璇的嘴角,突然溢出一抹笑。
她便清晰看着华璇瞬间面色苍白如纸,脆弱得像块悬在悬崖边的玻璃,只需稍稍一碰,就粉身碎骨。
都说风水轮流转,现在也该让这些人感受一番从前她被踩在脚下的感觉。
“对我的评价就这些吗?也太平平无奇了吧,继续说。”
华璇瑟瑟发抖,现场更是无人敢应。
宜笙便双臂抱胸,一副华璇不继续说下去,就誓不罢休的态度。
“怎么长大了反而怂了?曾经的华小姐可不会仅仅在背后说我。”宜笙红唇妖冶,却又美的可怖,“今天这么多人齐聚于此,都是为我庆祝的,闹出这样的不愉快真是让大家扫兴了。”
“可我宜笙,向来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她走上前去,微微俯身,手指钩挑起华璇下颌,语调含着三分笑,低声戏谑道:“怎么办呢?现在半个宜家我说了算,又嫁到了秦家。不再是从前那个无依无靠的‘野鸡’‘乡巴佬’‘瘦马’‘野孩子’,我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你华家二老第二天滚来滚下求我。”
华璇惊悚看着宜笙此刻的模样,并从她的眼神中确信她说的一定是真话。
“我错了,宜笙!你原谅我,我真的错了!”华璇哭的梨花带雨,拉着宜笙手腕一个劲道歉。
可反反复复,也不过是‘我错了,求你原谅我’之类的话,听到最后,宜笙已经再没耐心。
“好了。你看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同学一场,我又没说不原谅你。”宜笙扯开她的手,笑的大度,“这么多长辈都在,搞得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华璇,你只需要说说咱们曾经读书那些事,我就既往不咎。”宜笙弯着眉眼,帮她理了理凌乱的礼服,“但你要是不说,那我可就...”
“我说,我都说!”
华璇话音都是颤抖的,然后整个壹京名流便听着如今这位光鲜亮丽的宜首席昔年往事。
没人敢想,那些恶劣的、卑鄙的,甚至如匕首刺胸般的事,曾真真实实发生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女孩身上。
现场一些人甚至不由掩面落泪,更有情绪激动的声讨,“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恶毒,你父母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吗?”
“华家也算名门,怎么养出个如此歹毒的女儿。”
“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听人讲,都要觉得是编故事了!”
“笙笙呀!你怎么也不说,憋了这么多年。”
宜笙听完,淡然耸了耸肩,像是拂去过往所有尘埃一般,将手掌来回交叠拍了几下。
诚如刚刚那位夫人疼惜地问她当初为何不说,一个小孤女,她又能找谁为自己撑腰呢?
无能无为的养父?还是只将她看做摇钱树的养母。
唯一心疼她的哥哥和嫂子已经被连累到,她不能再去求助。
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命运枷锁,让她活,又让她死。
“话说开就好了,这件事在我这里就算过去了。”宜笙拍了拍华璇肩膀。
华璇双腿虚软到下一刻就瘫倒在地,就在有人准备搀扶她离开时,一直沉默着的秦见川上前一步。
宴会之上,众目睽睽。
他亲昵揽住宜笙腰肢,这一刻,他是丈夫,是靠山。
“我太太说她原谅了,可以过去了。可我还有些话要说。”
秦家在壹京是百年世家,一向格外低调。
除了秦见川爷爷那一辈稍惹风波,但很快就被秦奈平息。他把持着秦家,稳坐在京城第一把交椅上,至今无有超越。
而今,秦家看似中立,可其中势力早已盘根错节。
细究可至沪上黎家、尚家、明家,港城霍家,又与京城白家、华御徐家交好。
现在,秦见川更是将根基延伸至伦敦与洛杉矶...
在场众人就是称秦见川一声少爷,他也是担得起的。
今日应邀的各界名流,无一不是看在秦家的面子出席。
而此刻闹出这样的不堪,简直就是当众打秦家耳光,还打的正是他秦少爷恨不得放心尖上的人。
“从我与宜笙结婚以来,一直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层出不穷。从前没有解释,是觉得没必要为莫须有的事浪费口舌,可现在脏水已经泼到了我太太身上,我秦某人得给她一个交代。”
偌大的礼厅,秦见川就站在晦暗不明的灯光里,揽着宜笙纤细腰肢,半个身影笼罩在阴影里。
那是一向温润的人少有的将怒意浮于表面,眼中是冷意的攻击。
他不疾不徐,声音凌厉,又足够全场人都听得到。
轻蔑,愤怒,高位者的压迫,在一众噤若寒蝉里,掷地有声。
“第一。我确实有一位伦敦的初恋。”
面对如此劲爆消息,现场却依旧鸦默雀静,连大声喘气的音都没有。
“她是一位优秀的芭蕾演员,获得过许多国际级奖项,值得所有人尊重。而且她为人大度谦和,容貌出众却从来只凭能力赢得掌声。”
“我对她一见钟情,并无比坚定的确认,她就是我终生伴侣。”
说起这件事,秦见川神情中满是温柔,指腹轻轻摩挲着宜笙腰肢。
逐渐有人偷偷看向宜笙,似是不明她都被当做替身,此刻居然还能笑着听丈夫聊初恋。
秦见川继续说道,似是又因为回忆起来的都是开心幸福的事,所以语调都带着笑意。
“我的初恋,是在我成年之后,拥有独立的人格思考,并有为此段感情担负责任的能力时与之相恋的。所以不存在因为联姻而无奈分道扬镳,而是,我们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