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直接半跪倒在地,然后缓缓倒在血泊中。
偌大的房子,宜恪哭喊着救救爸爸。
宜笙颤抖着手拨通秦见川电话,下一秒就被林胤挂断打落在地,“你不好好在秦家,跑回来做什么!”
“妈妈,您不该这样。”宜笙甚至不敢看她眼睛。
林胤便怒目瞪着宜笙,双手紧攥她肩膀,“我不该?我是一个黑心商人,我这么多年撑着宜家,我养出一个白眼狼,又养了一个白眼狼。”
宜笙想反驳,林胤却是抓起自己的手机拨通董事会电话,“现在,立刻,宣布人事调动。撤去宜清衍于宜氏所有职务与停止全部跟进合约。”
挂断电话,林胤又看向宜笙。
步步紧逼,指着楼上,“我劝你乖点,姜月亮就在楼上。”
“妈妈,我一直都在按照你说的进行,我唯一求得就是月亮。”宜笙如同被人捏住七寸,“月亮死,我死。”
林胤盯着她眼睛,然后捏住她下颌,直视着看向自己,“好呀!那你现在给我死一个看看。你在这富贵窝里生长了十一年,你肯死么?”
宜笙口腔内尽是血腥味,她想说自己不怕,可林胤捏着她下颌,不给半分开口的机会。
“小姑娘,不要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嘴边。你那么年轻,就没有挂念的事么?”林胤的眼睛就像是没有温度的动物瞳眸,她扬着眉,说出的每个字都透着冰寒气,“我已经给你很久的时间了。现在,我仅限你三月份之内,劝说秦见川务必答应我个人加入淮岛一号项目。”
宜笙忍着痛,听到门外仓促赶来的脚步声。
那声音太过熟悉,是她日日绝望却想活下去的欲望之火。
“否则。你的月亮就会永永远远错过最后一次治疗。她的生命,也会永永远远停在最美丽的二十五岁。”
作者有话说:
即将进入一段家族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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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天鹅湖
宜笙听着林胤恶狠狠对她说的话, 全身如置冰窖。
“还有,月亮的事,你最好不要想着让秦见川插手。我敢保证, 再没有另外一个可以救她的配型。”
从前林胤还会努力装出一副慈母模样, 现在愈发感觉到失控的她, 已经再难顾及体面。
“你最好乖乖的,我怎么说,你就这么做。不要再想着,挑战我。”
在看到门被人拉开的瞬间, 林胤松开宜笙。
面对涌进的医务, 林胤刚刚扭曲的脸,再次归于从容。
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得宜笙仰面向后倒去。
预感的痛没有到来, 反而是跌入了秦见川紧实温热的胸膛。
母女二人,隔着不远的距离,互相盯着对方,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在医护呼喊家属的声音中, 宜笙先收回视线, 选择跟上宜清衍的担架。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 宜笙呆呆看着窗外急速后退的景。
这条路, 已经十几年没有变化了。
十岁那年,她第一次被林胤带到宜家。
那天,也是一个漆黑的夜。
她坐在车子后座,被林胤抱在怀中。
面对陌生的城市, 宜笙想要努力克制眼里那份新奇。明明昏暗的街景, 在隆冬的季节, 她觉得再没有比这里更美的地方。
带着对新生活的期待, 宜笙拼尽全力去迎合。
在她眼里,初时的林胤是温柔的。
总会笑着对她说一定要努力跟上同学们的学习进度,可从小就不断换生活环境的她,总是会差同班一大截。
大家都笑她,脑袋呆呆笨笨像只榆木。
第一次年级小测,宜笙平均分只将将79分。
回家后,林胤将她带到书房的书架隔间,敲断了一只茶勺。
那是一种皮肉绽开的感觉,却不会落下半点伤口。
宜笙整个手掌横截面鼓起大大一块,抓握不得。
可她还是要拿笔写字,写得实在痛了,就改为背,等痛意消减一些,再继续写。
整整一周以后,那处的伤才痊愈。
在愈合期内,宜笙再面对林胤时,却是丝毫不敢表露出伤心、亦或是苦楚的表现。
或许是前面两次领养经历带来的恐惧和不安定感,让她认为自己已经犯下了重大的过错。
比起林胤的责打,福利院的生活反而更让她感到害怕。
第二次小测,宜笙一举拿下全年级第一名。
老师让她分享学习诀窍,她呆滞站在台上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个故事。
最后,宜笙却只是笑着,同与林胤关系十分要好的老师说道:“因为最近都是妈妈在辅导我功课,所以进步神速。”
满屋坐着身价不一的富二代,第一次对她投去羡慕的眼神。
随着母女相处越来越密切,宜笙又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得林胤预期。
她被锁在书房最长的时间是整一周。
宜笙渴了就喝用来洗砚台的水,饿了就将书架上的书撕掉揉搓至柔软后吃掉。
她甚至能听到客厅嬉笑打闹的声音,却没有人记得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她被遗忘在此。
那间小小的书房,于幼时的宜笙,就是一座异世界的牢笼。
进入宜家三个月后,十一岁的宜笙已经逼着自己从举止到谈吐,无不彰显世家对于女儿的要求。
再后来,就是正式接受芭蕾训练...
“笙笙?”车子抵达医院,秦见川轻唤人名字,将她走失的魂拉了回来,“到医院了。”
宜笙舔了下嘴唇,干裂苦涩,她长舒一口气推门下车。
去往急救方向的路,她拉着宜恪的手,语气冷静,“一会儿你得给爸爸签手术单,记住不许哭,再大的事,也要镇定应对。”
宜恪惨白的小脸尽是泪,紧咬着牙齿点头。
急救室门外,宜笙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这时她才有了时间问宜恪,顾鹤澄在哪里,和整件事情的起末。
宜恪握拳的小手微微颤抖着,“妈妈被外公外婆接走了,外公外婆很生气。”
起因是顾鹤澄于纽约接了一桩秘密经济官司,因涉及两家跨国集团,所以从开庭到结束无人知晓其中具体细节。
但只知道被告代理律师团高级律师顾鹤澄在接手后,一路压制着对方律师团节节败退。
其强硬的手段,和铿锵有力的回击招数,震荡了整个金融华尔街。
只是在她赢了这漂亮一仗,和事主返程去向机场的路上时,突遇枪击案。
密集的弹雨,带着肃穆的杀意,一副要让他们客死他乡的决意。
幸运的是,顾鹤澄的司机是一位退伍军人,那天他踩足了油门,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的黑色漆印到如今还深刻于纽约街头。
生生带着她从枪林弹雨里冲了出去,可她的神秘雇主却十分不幸的死在现场。
得知此消息,宜清衍第一时间赶往纽约,将顾鹤澄接回国内。
而林胤则是立刻托人四处打探消息,得知了这桩秘密经济案,涉及京港美三地。
顾鹤澄极有可能得罪了港城霍家。
提起霍家,那是从血色里走出来的望族世家。
靠着一个女人,一杆枪,一个港口,一条船。
吃了黑白两道后,霍臻葶主动缴了枪,让了港口与船。
往那把交椅一座,成了红字当头,坐镇一方安宁的堂会女爷。
如今,霍老太太隐退,刚刚接任堂会话事得正是她幼子。
提起那位主儿,全港城人统一评价为——狞厉孤勇,野性难驯,满嘴污言秽语,满腔爱恨汹涌,天赐杀气威慑四方,有着头狼一般的矜贵和凶悍。
总而言之,得罪了这样的人。
势必会要牵连整个宜家。
宜笙握住秦见川的手,手心尽是冷汗,“你知道他么?”
秦见川点头,“我和他夫人是麻省校友,曾有过一面之缘。是个狠角色,但不至于像传闻中那么狠厉。而且也不见得一定就是霍家,据我所知,他们家很早就不做贸易生意了。极有可能是岳母打听错了。”
“那不是霍家,还会是哪家?”宜笙很是担心顾鹤澄,“有什么办法么?”
秦见川揉了揉宜笙脑袋,抱她入怀中,“放心。一切有我。”
宜笙咬着下唇,口腔内还有极重的血腥味,“阿川,谢谢你。”
“我们是一家人。虽然你不肯和我说很多过往的事情,但我知道你怕岳母,但你绝不是恨宜家,恨哥哥和嫂子。”他手掌温热,摩挲着人后颈,轻柔按捏。声音也温柔低沉,内敛中满是可靠的稳重,“世家联姻,不就是为了在危难关头,可以彼此互相拉一把么?”
宜笙脸颊贴着他胸膛,感受他有力的心脏跳动,“你不会觉得被利用,会很厌恶么?”
秦见川轻笑,“傻不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是我妻子,又不是外人。我帮的也不是别家,是自己家。”
宜笙瞳孔闪动,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甚至在新婚时,还因为听了林胤得几句吓唬,就对秦见川隐瞒关于姜月亮的事。
她抱住他,甚至开始后悔,如果那个时候就告诉他,是不是唯一的配型,就有那么一分的可能被秦见川先找到。
可现在,事情又发展到另外一种极端。
她有口难言。
“好了。我都交代下去了。也和爸妈说了,他们已经开始联系港城那边,有任何消息都会立即和你联系。”秦见川轻拍宜笙后背,安抚着人。
这时,急救室门被打开。
宜清衍被推出急救室。
“不用担心。都是皮肉伤,也没有伤及到颅内。只是宜先生精神太过疲累,所以才在失血过多后晕厥。”
听了医生的话,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刚将宜清衍推到高观病房,顾鹤澄便匆匆赶到。
她穿着睡衣,衣袖上沾了泥土。
一看便知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
“嫂子。”宜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顾鹤澄肩上,“哥哥没事,他就是太累了。”
顾鹤澄双眼红肿,看起来是哭了很久。
从前干练的女人,此刻脸上尽是对丈夫的担忧。
“你哥哥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为了我的事,让你们也担心了。”
宜笙摇头,“我们是一家人,这不算什么的。”
顾鹤澄面色苍白着勾了勾唇角,“我们笙笙真是长大了,都能保护哥哥和嫂子了。”
宜笙被秦见川揽在怀里,越发能体会到从前顾鹤澄在接她回国的飞机上说的那句。
有野心的小天鹅,想飞出牢笼,就要配可以撑起她腰肢的秦公子。
此时已是凌晨,秦见川天亮之后还要上班。
于是小夫妻就被顾鹤澄替换下回家。
再回到家中,宜笙全身都是酸的。
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或许是最近经历了太多事情,她的心脏一时之间处于超负荷状态。
秦见川抱着她,只轻轻为她拍背。
没有任何亲密动作,夜色反而更加缱绻。
宜笙窝在他怀中,眼皮又涩又烫。
但大脑还处于凌乱状态中,所以久久无法安稳入眠。
“阿川,我想听你和我说话。”
秦见川下颌抵在她头顶,轻哼着歌,哄她睡觉。
“我想听你讲故事。小时候,我很羡慕则灵奶奶每天晚上给她讲故事。”
秦见川轻笑,“原来我们笙笙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呢。”
宜笙又往他怀里贴了贴,抱着他脖颈的手更紧了,“我都给你叫过爸爸,你给我讲故事怎么了。”
这是个足以让秦见川为她做一切的说法,他思考片刻,然后讲道:“从小有一个小男孩,出生在父母疼□□中。他在那样有爱的家中长大,性格也被树立的成熟独立。他从没有被吝啬过爱意,所以他也十分愿意对自己在意的人表达爱。”
“小男孩长到了二十八岁,留学毕业。于一次任前商业活动上,结识了自己确认共度一生的爱人。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芭蕾演员,长相漂亮,性格率真。”
“婚后,男人发现自己的妻子原来有很多很多难言的伤痛。可能是怕他担心,又或者是怕他生气,妻子从来不说委屈。”
宜笙咬着下唇,鼻尖酸楚。
她再也忍不住泪珠。
从前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天大的事,都要保持镇定冷静。
可自从遇到秦见川后,有了撑腰的靠山,反而偶尔就要做一次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可怜。
“男人家里虽然世代经商。但到了他这一辈,祖上已经积累了花不完的财富。他只想安稳地陪在家人身边。”
宜笙波折动荡的前二十九年,突然有一种漂泊无依的天鹅,终于寻找到一片独属于她栖息的温暖湖泊。
定睛仔细看,那是秦见川为她亲手建造的精神世界。
“笙笙,我很心疼你。”
宜笙合着眼,感受着额头上落下秦见川一个疼惜的吻。
那是欲来风雨之前的宁静,她不知道秦见川能不能感受到她此刻震荡摇晃的心。
可她还是想要对从前的人生发起反击,要向那倾斜到随时可能破碎的世界发起挑战。
她说,秦见川,我爱你,
他说,笙笙呀!我心疼你,心疼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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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宜笙去医院看望宜清衍。
他已经醒来,头上包着纱布,正坐在病床上,由顾鹤澄喂清淡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