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她还没跑远,这条街又沸腾起来。
街的那头,一帮男人女人又激动又害怕地朝这边跑来,边跑还边喊:“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大家快跑啊!”那奔命的模样,倒像是后面有几百头野兽在追赶。
“出什么事啦!”有人紧张地问,“是洪水来啦,还是鞑子入侵啦!”虽然明知这两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
“是……是镇北王……镇北王发酒疯啦……总之大家快逃跑,保住清白吧……”
“镇北王发酒疯……我的天啊,镇北王发起酒疯来,怕是要砍人脑袋吧,果然够骇人,大家还是快跑吧……”
“不是砍人脑袋,是亲人脑袋,到处亲人脑袋……见人就亲,男女都亲,连七八十岁的老太太都不放过,造孽哦……”
女人们听了此言,好些还在还在犹豫期待,心中害怕的男人们,纷纷掏钱涌进谪仙居,然后齐心合力要把大门掩上。
要脸的女人跟着涌进了谪仙居,十来个不要脸的女人,紧张期待地等在了原地。
果然镇北王手里抱着一坛子酒,披散着头发,又哭又笑地往这边来。
季家大姐满心期待地站在路中间,等待镇北王的气息。要是被镇北王亲了,那她不就成了镇北王的人,说出去也威风得很。镇北王醉眼迷离地朝她走了过去,愣愣瞪着眼前这个女人,伸出手臂,一把搂住季家大姐的脖子,然后俯下身,去亲了她左手旁边季家小妹子。
被亲的季家小姑娘受宠若惊。
亲完人的镇北王,就傻乐着准备走人。季家大姐一脸的尴尬,转过身去,强行拖住镇北王的手臂,尖声道:“王爷,你还没亲我呢,不准走!”
另外几个女人也围了过来,将喝醉的镇北王团团围住,指着自己的脸蛋,七嘴八舌地道:“王爷王爷,还有我,还有我!”
镇北王被吵得心烦,掏掏耳朵,一扬手,挥开几只烦人的苍蝇,不悦道:“女人不能亲,亲了对不住悠钰!”
“哎呀王爷,我们不是女人,我们是男人,你亲亲我们好不好。”她们做梦都想着,被上京城的某几个男人一亲芳泽,想不到今天能够梦想成真。说着说着,还主动把脸蛋凑到镇北王嘴边。
镇北王抱着酒坛傻笑,然后痛快赏了她们一身污秽,那场景,那气味儿……
好些人偷偷躲在谪仙居的大门后,从门缝里幸灾乐祸地往外瞧,心说这镇北王真是说一套做一套,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就不是女人了么,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就不是女人了么?他一路奔袭过来,不是亲得挺欢快嘛。
女人惊呼着散开,镇北王又摇摇坠坠地往前走,偏着头瞅见了“谪仙居”几个大字。
谪仙居?谪仙居?这几个字他倒是耳熟。
对啦!谪仙居!他好像答应过某个丑女人,大婚后要与悠钰一同进去游玩观赏。
醉眼迷离,镇北王又一路打着醉拳,歪歪斜斜地往谪仙居的大门走去。
“悠钰!悠钰!开门啦!你是不是在里面,我知道你一定在里面,让我见见你!让我见见你!好多年都没见你啦!我有好多话想同你说!开门!你快开门啊!”镇北王又哭又笑,将谪仙居的大门拍得当当作响,吓得门后的男人,虎躯齐齐一震。好在谪仙居宅子够大,好些人都四散开藏身,并一路跑,一路将镇北王发酒疯的消息,吵嚷了出去。
门人不好擅离职守,只好用后背抵住大门,高声道:“镇北王,你的新娘子不在这里,在月华庵,在月华庵,在月华庵,你去月华庵找她吧!”
“月华庵?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镇北王高嚷,“悠钰不在那里,皇爷爷的莺莺燕燕,才在那里集体等死!悠钰你快出来见我,你不出来,我就进去啦!我进去啦,我要翻墙进去啦!”话音还未落下,镇北王扔了手里的酒坛,手脚并用,开始笨拙地爬墙进宅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醉酒狂魔
“镇北王费了半天蛮劲儿,爬过院墙,进了谪仙居。门后一群来不及避难的门人,或紧贴着门板,或紧贴着石墙,满脸的惶恐之色。
朱允棣醉醺醺地朝他们走了过去,一步又一步,朝他们威逼了过去,狍子一般,笑得一脸傻气,看在众人眼里,却比猛虎还恐怖。
撒酒疯的见多了,脱衣服光膀子的比比皆是,但那只是祸害自己,但一醉酒就到处亲人的,还不常见,尤其这个醉汉还孔武有力,叫人反抗都无从反抗。
众门人害怕得捂了脸。便衣的官兵匆忙赶过来,一见是自家的主帅在耍酒疯,心有余悸,赶紧就撒腿撤离。一边撒腿撤离,还一边好言高喊道:“诸位放心,主帅醉酒后不杀人,只是亲人而已,不会少一块肉,大家放心。”想有一次,主帅得了封不知是谁寄来的信,高兴得喝了许多美酒,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吩咐全营列队,将全营的大兵小将都一一亲了个遍。若不是事后严令不许外传,怕整个万历朝,都知道他们家主帅的光辉事迹。
还好只是亲人,再没有其它出格举动。
如今醉酒主帅再度现了原形,这一特殊癖好,怕是再也瞒不下去。
朱允棣瞪了瞪贴着墙缩成一团的人,突然暴呵一声,命令他们站成一排。众人哪敢不听令,乖乖缩着脖子,捂着要紧部位,站成了一排。朱允棣满意咧嘴,吐着酒气,一一在他们脸颊上留下酒气,一个都没落下。
被留下印记之人心中哀嚎,被男人轻薄,这算个怎么回事儿!不过姑娘大方,一定会因为他们的尽忠职守和自我牺牲,而赏一大笔银子。
飞速亲完这批人,朱允棣又扭回头,望了望那些赶来后又逃窜的兵将,忽然一摆手,笑道:“咦,有几个我认得,你们去哪儿,快过来给本帅排好!”
一听这话,那些平日里人横眉糙脸的兵将,跑得更是飞快。
朱允棣哈哈大笑,纵身就去追,有几个逃得慢的,不幸落于醉汉之手,受到了格外恩宠,被一连亲了好几下。
偌大的谪仙居,俨然成了醉汉朱允棣的狩猎场,猎物是众雄性,对猎物的处置,就是赏两三个醉酒之吻。
倪卿卿得到消息的时候,人正在茶铺里。因着翠娘差人来报,不知是哪个小孩子不晓事,竟偷了自家的地契,一股脑儿的打赏给了她。
翠娘想着受了这些不义之财,心中不会安稳,便让倪卿卿代为找到孩子的家人,并将这些地契尽数归还。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翠娘,你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倪卿卿称赞,接过那些地契一看,乖乖,这小孩儿家可真是壕,就只是这些地契,就能买下她的一半家当。“地契上有地址和户主的名字,这么个大富豪,很容易就能找到。”倪卿卿将那些地契收好,吩咐祝管家派人,去寻这些地契的主人。
哪知黄继呈比祝管家先得到消息,一听这户主的名字,就一口气,将人家的三辈祖宗都一一道了出来,倪卿卿也已经见怪不怪,直接派人,去那家府里告知地契一事。
“怎么,书写完了吗,还有时间过来听翠娘唱曲儿?”处理了地契一事,倪卿卿笑着问黄继呈,还主动给黄继呈斟了一杯茶。
雅间里,黄继呈活动了一下左臂,一边品茶,一边欣然道:“写得左胳膊发酸,听翠娘唱唱新曲儿,从曲中找一找灵感。”
“这倒是个好借口。”倪卿卿取出银针,扎进了黄继呈身上的几处穴位,片刻后又将银针拔了出来。
被扎完针的黄继呈,顿觉全身舒坦,除了右胳膊,哪儿哪儿都舒坦,像是睡足了一整宿的好觉。“卿卿,你这用扎真的本事,快赶上老太爷啦!”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倪卿卿收好银针,有些小得意,“术业有专攻。祖父是全才,我是个偏才。不求在七老八十的时候,全面赶超祖父,但求七老八十的时候,能送子千千万。”
“送子千千万?”黄继呈感叹,“前方战场正缺人,你有生之年,若真能送子千千万,那我一定替太子爷,先行感激你。”
“一种修辞手法而已嘛,不必较真。”倪卿卿笑着道,“白发三千丈,还真是三千丈啊。三千丈的白发,不用来做瀑布,倒是可惜了。”
黄继呈肃色道:“若有生之年,能送子一千,就是大造化了。且不说造化,就说送一个孩子,你赚的银子,就够某些人几辈子的吃喝了。”
“人不就一辈子嘛,奢望那么多辈子,岂不是白日做梦。”倪卿卿一面翻着《茶经》,一面依葫芦画瓢地烹茶,她想喝葡萄味儿的香茶,就突发奇想,丢了几颗葡萄进去,盘算着等茶煮好了,又让黄继呈先试一试。
黄继呈颇为无语地望着倪卿卿的举动,想来上次那个鲍鱼花卷,也是出自这姑娘之手。“卿卿,你也别这么说,大部分人只有一辈子,但有些人却可以活几辈子,甚至于长生不死。”黄继呈说着说着,就压低声音,凑到倪卿卿耳边,轻声道:“当今圣上,正沉迷于修仙之道。圣上是真龙天子,虽然凡人是没有机会,但圣上兴许能得道升天,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你也信这个?”倪卿卿与黄继呈凑在一处,小声议论天子之事。
“宁可信其有,我也读过几本奇闻异志。虽说与天同寿有些奢望,但活上二百岁的人,也不是没有。”黄继呈将声音压得更低,神秘道,“听闻圣上派人,各处搜寻人瑞,其中有一个活了近三百年。”
“真的假的,我见识少,你可别骗我。”倪卿卿惊呼,然而一想自己都能到另一个时空,那其他人活成老妖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我官服在身时,亲手翻读的密档,几代帝王都如此,那还有假?”黄继呈又凑得近了些,将压在心底的大秘密,分享给倪卿卿。倪卿卿嘴巴牢,也不用担心她宣扬出去。
下人正好火急火燎冲进雅间,要告知镇北王的荒唐事,一见倪卿卿与黄继呈如此亲昵的举止,吓了一大跳,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悄悄退出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西门允棣
““小的没看见,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下人捂着脸,装瞎子,他不可不想因为撞破了主子另一份奸情,而被赶出府去。
“这么紧张做甚?我与黄继呈商讨大事而已,没有什么龌龊事。”倪卿卿满脸的坦荡,还搭了黄继呈的胳膊道,“再说了,你家主子是大夫,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碰过,只不过是为防隔墙有耳,脑袋挨得近了些,有什么打紧。”
黄继呈深以为然,坦荡道:“我与卿卿主子一清二白,就算是朱世子跟前,我也问心无愧。”
下人看二人坦荡的做派,想想也是,就黄继呈那痴情种,怕是除了柳悠钰,再不会对旁的女子动心思。
倪卿卿见下人释然,才又接着道:“看见就看就了,别到处乱传。你不敲门就闯进来,是为了何事?”这个门人腿脚非一般的利索,每天都会来她这里两三次,每每带来的都不是好消息。
果然,经过提醒的门卫,这才记起了要紧事,忙把镇北王的荒唐事述说了一遍。
谪仙居足够大,镇北王暂时还没霍霍到这边来,所以茶铺四周一派祥和,听曲儿的听曲儿,抹泪的抹泪,还没被惊扰。
“这是什么癖好,只亲男人、老妇和小女孩儿,当兵的也不敢去拦阻,危险危险,我得先把自己藏好了。”黄继呈对于被亲吻一事仍有阴影,那天李年琦的无意之吻,简直够他恶心半年。
“黄继呈,你敢躲!”倪卿卿一把揪住黄继呈的食指,一边拽着他往外走,一边道,“强敌入侵,大难当头,你这狗头军师,快动脑子想想对策。”
黄继呈心疼自己被揪住的食指,只得踉跄跟着,忙道:“放眼整个天下,几人敢挡镇北王,又有几人能拦住醉酒的镇北王。依我看,还是听之任之,等镇北王酒醒,这场闹剧也就自然而然的结束。”
门人在一旁听着,觉得很有些道理。
倪卿卿却回过头瞪他一眼,道:“等镇北王祸害完,得给多少男人留下心理阴影。我们作为这宅子的主人兼活动的策划人,要是不作为,放任镇北王的胡闹,也会坏了谪仙居的名声。我的子民,我来守护,你身为军师,必须陪同!”
“你是女的,倒不打紧,可我是男的啊。”黄继呈边往后撤,边恳求,“我只是写了个女皇而已,你真把自己当女皇啦。再说了,女皇的原型是悠钰,不是你,你只是……”只是女皇身边的一个洗脚女婢而已。
“啰啰嗦嗦那么多,你被童梓贡亲得还少了!”倪卿卿让门人直接扛了黄继呈,就去寻镇北王。已经被霍霍的地方,就当失守的河山,已经无能为力,但没被霍霍的地方,还是要保住安宁。
镇北王一路乱闯乱撞,已经祸害完了铅华阁。铅华阁那么多美貌女子不去亲,偏偏挑中了那些浊气十足的男人。
偏偏有些男人,还与朱允棣有些交情,被镇北王霍霍完,也还有底气擦着脸跟出来,对着朱允棣破口大骂。
偏偏朱允棣那厮,被人越骂越兴起,亲人的热情越是高涨。
你追我跑,你骂我笑,闹嚷嚷地一团,岂一个乱字了得。
倪卿卿赶到的时候,朱允棣头上戴了一朵艳红牡丹,正把一个贵家子弟按在地上,亲完一口,还吐了人家一脸口水,放声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我知道的。这口水,本帅特意赏你的,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