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司闭上了嘴,把蛋壳抢回自己怀里,“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赶马车。
倪卿卿好笑,这步司宝贝蛋壳,就像宝贝自家亲儿子似的。然而蛋壳调皮,不揍几下,不成器。
黄继呈有些着急,若是没了蛋壳,那他又没了容身之地。倪卿卿安慰道:“无妨,为了把蛋壳培养成材,等回了府,我会把蛋壳交给你。”黄继呈这才放下心来,把药瓶交给盛贵,好言请他为自己的后背涂药。
坐在对面的倪卿卿,为了避嫌,将马车壁上的小帘子掀开,侧着身子去看沿途光景。蛋壳已经从步司怀里跳了下去,在道旁的雪地里又蹦又跳,每隔一段距离,还抬起一条腿,撒尿做起了记号。
“这狗子,还想要爬树,倒是精力充沛得紧。”倪卿卿笑着感叹,想她刚救下它时,又胆小又瘦小,转眼间,就这么膘肥体键,都快抱不动啦。时间啊,可过得真快,快得再过两年,若还是独身,她就要交罚款了。
第八十七章 惊现美人儿
“黄继呈与盛贵闻声去看稀奇,却瞧见倪卿卿半截白皙纤长的脖颈,与面纱下隐约露出的尖尖下巴,不由吃惊的对望一眼。想不到在他们身边,还隐藏着这么一个绝代佳人,前提是,忽略佳人另一边脸颊上的伤疤。
可叹红颜命途多舛啊,这半张侧脸,足以入画!黄继呈在心里默念,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和她,都为迷恋之人,付出惨痛代价,一个断了仕途,一个毁了容貌,岂一个惨字了得。
一路看着蛋壳撒欢,马车终于到了孟二的别院。
别院里出奇的安静,只有一个跛脚的老头子,焦急得守在大门口。
“怎么回事?”盛贵冲过去问。
“哎呀,烟水姑娘不见了。”老头子拍着退,焦急道,“怎么给郡王爷交代呀!”
“烟水住哪里,快带我闻闻!”盛贵脱口问出,此刻心乱如麻,根本顾不得同行之人。
闻闻?倪卿卿心思一动,总算知道了盛贵为何能留在朱铭昭身边。但现下,找到烟水才是头等大事,真怕那傻姑娘,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跛脚老头赶紧说出烟水住的地方,盛贵便立刻跑进了烟水住的屋子。一屋子的凌乱,还有被摔碎的杯碗茶碟,床上放着一张纸很醒目,纸上面画着一间屋子和一个枣子。
盛贵已经皱着鼻子,开始在屋里的各个角落嗅了起来。
“一间屋子?一个枣子?这是何意?”倪卿卿沉吟,她知道烟水不识字,所以这张纸上,就是烟水想要表达的意思。但烟水这画工,实在不敢恭维。
黄继呈和跛脚老头最后赶到,跛脚老头又拍着腿道:“管它什么意思,找到烟水姑娘,才是要紧事!”
“我看看。”黄继呈拿过那张纸,把那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屋子和枣子,屋,枣……”
“勿找!”
倪卿卿与黄继呈同时出声,烟水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去找她,她要远远地离开这里。
“什么叫勿找,烟水那么漂亮,遇到歹人怎么办?”盛贵吼道,他一路闻过来,烟水应该是半夜走的,都走了有四五个时辰了。
黄继呈嘴角抽了抽,与倪卿卿对望一眼,过去安抚着盛贵,好声道:“烟水姑娘是漂亮,但不是被伤了脸么?只要她自己不跳崖,歹人是不会去伤害她的。”以烟水目前的尊容,活像顶了南瓜在头上的竹签子,歹人遇见了她,都会绕道走。
倪卿卿赞同点头。的确,烟水脸上伤势严重,半年之内,都安全得很。
盛贵跌坐在地上,认真回想了一下烟水的惨状,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认同黄继呈的话。只要烟水自己不寻死,山贼土匪人牙子,不会去招惹她。“但她孤身在外,我还是不放心。”
“找回来又如何,留在这伤心地继续伤心么?”倪卿卿叹口气道,“人还是要找,只不过要悄悄的,确定她安然无恙就好。她想要远走,就让她远走吧,她若想回来,就自然会回来。”
“你说得有理,我只要她好好活着。”盛贵思量片刻,总算站起了身,嗅着烟水的气息,追出了屋子去。
倪卿卿撕了几段布条,连成一根,权且当了狗绳子。
“黄继呈,训练就此开始。”倪卿卿把套好的狗绳交给他,道,“我们牵着蛋壳,看它能不能帮上忙吧。”
“那好,但也得循序渐进。”黄继呈欣然同意,“你跟步司去寻盛贵,我和蛋壳,半个时辰后再来寻你们,天黑之前,无论是否寻到人,都返回这里。”
倪卿卿点头,便与步司出去。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昨夜里的一场雪,覆盖了烟水的踪迹。雪地里的新鲜脚印,是盛贵刚留下的,他们就跟着这脚印,去寻盛贵。
盛贵边走边嗅,速度不是太快,没过多久,倪卿卿二人就跟了上去。
“怎么样?”倪卿卿问。
“为何偏偏要挑一个大雪夜离开。”盛贵神情有些凝重,“雪太厚了,烟水的气息,越来越淡,我快嗅不出来了。”
“大雪夜,院子里的人才会防松警惕。”倪卿卿道,“周围这么大的一片开阔地,如何知道烟水去的方向。我听说皇家打猎时,有专门的猎犬,不如借两条来闻闻。”
“能行吗?”盛贵沮丧地问。只要禀告给孟二公子,在围场牵两条猎犬来,并不是难事。
“试一试吧。”反正她那个时代可以,黄继呈家的那只大黄狗可以。至于皇家猎犬,虽然本领高,但也只专注寻野兽,寻人倒是没有多大把握。
终于嗅不出烟水的气息,盛贵低垂着脑袋,落寞折回。蛋壳牵着黄继呈,兴匆匆地奔到了倪卿卿跟前,在雪地里留下两排狗脚印。
黄继呈松了绳子,气喘吁吁地赞道:“蛋壳是个好苗子,就是,就是跑得太快了些,太没规矩。”
步司很得意,终于不再面瘫,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抱起蛋壳,将它高高抛起,又把它稳稳接住。
倪卿卿很是欣慰,盛贵突然道:“蛋壳这么厉害,让它帮忙找找,死马当活马医吧。”
黄继呈瘫坐在雪地里,摆手道:“可以倒可以,但我一身伤,实在跑不动了。你牵着蛋壳继续找,我先喘口气。”走了两个时辰,倪卿卿也觉得腿酸,坚持不下去。
步司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跟蛋壳在雪地里玩耍。
盛贵虽然腿酸,但为了寻到烟水,还能咬牙坚持。“那好,你把蛋壳借给我,我们两兄弟一起合作,一起去把烟水找到。”说着,就从怀里掏出烟水用过的手帕,让蛋壳去闻。
蛋壳汪汪叫两声,就一溜烟的朝西边一片林子窜了过去。
盛贵赶紧跟着,倪卿卿找了块石头,坐着捶腿歇气。步司蹲下身来,要帮忙给倪卿卿捶腿。
“使不得,使不得。”倪卿卿赶紧站起来,肃色教育道,“步司你莫要忘了你的手帕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一定得与其她女子保持距离,就算是我也不能太亲近。我付你工钱,你替我卖力气。我只是你的主子,你也只是我的侍卫,不要有多余的肢体接触,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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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亲存稿的时候忘了这个月的三十一号抱歉
第八十八章 好强的黄继呈
“倪卿卿沿途拔了许多野生草药,让步司跟黄继呈用衣服兜着,回别院一直等到了后半夜。盛贵牵着蛋壳,垂头丧气的回来。本来是可以继续追寻下去的,但一条河挡了道。
昨夜里冷,河面结了薄冰,身轻如燕的烟水自然可以从冰面过去,但白日里冰融了,盛贵又不会飞檐走壁的功夫,只能无功而返。
“只要人还活着,就不用太担心。”在别院住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倪卿卿坐在马车里安慰,马车座位底下,还塞了许多药草。
盛贵累得不想说话,闭上绿豆小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马车进城,回到倪府,祝管家赶紧迎了上来,笑着说李年琦派人送了三本医书过来。
“他没亲自过来么?”倪卿卿问。
“没有。”管家摇了头,主动替李年琦解释道,“或许他有其它的事要忙。”
“不见得吧,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李年琦这两天正好沐休。而且,若是有心,再忙也能挤出时间,或许他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黄继呈笑了笑,补充道,“这招虽老,但却十分管用。”
“随他吧。”倪卿卿淡淡出声,吩咐人把马车里的药草抱回卿卿小院,又接着询问道,“我屋里的茶叶呢,是否给李公子送了过去?”
管家赶紧道:“送了送了,灵丹一早就吩咐人送了去,答谢李公子的寻书之劳。”
“上赶着巴结他做什么?”黄继呈不屑道,“是多急着嫁啊,姑娘家嘛,要矜持些,省得让人看轻了。”
“难得襄王有心,总归是要争取一下嘛。”倪卿卿坦然回答,心里想着,管他李年琦耍什么心计,要娶就娶,不娶也不强求。反正若实在嫁不出去,还可以花钱买个夫婿,堵住悠悠众口,再悄悄和离。
管家不悦看向黄继呈,道:“黄公子怎么还跟着?这时辰,黄公子不去挣钱还债么?”难得李公子有意,要知道即便自家主子脸上没伤,也很难攀上这么好的一门亲事。
“抱歉得很,蛋壳就是我以后的衣食父母了。”黄继呈举起蛋壳,笑道,“倪姑娘已经应允,工钱也已商议妥当。以后就在府里叨扰了,还请祝管家照拂一二。”
祝管家诧异看向自家小主子,倪卿卿点头默认,道:“他还有些用处,若是没用,再撵也不迟。”祝管家也没再多言,只是良言劝道:“状元郎,你这张嘴专挑人不喜欢的讲,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
“自傲惯了,一时改不过来。”黄继呈笑道,“承蒙祝管家规劝,以后一定多加注意。”就是因为这张嘴,朝堂上被人参奏时,竟没有一人为他求情。
蛋壳从黄继呈手里逃了出来,蹦到了倪卿卿怀里。倪卿卿吃力抱着它,就当是锻炼身体,一路吭哧吭哧地回了卿卿小院。
不得不说,李年琦的办事效率很高,这三本医书,也是倪府里没有的。倪卿卿洗了手,关上门,认真翻看起来。屋外,灵丹与黄继呈不出意外地吵了起来。
大概是,灵丹要求黄继呈放下蛋壳,快些滚出倪府。黄继呈不从,抱着蛋壳四处逃窜。
“卿卿姑娘,救我一救!”黄继呈边跑边呼救。
灵丹嫌他吵着主子看书,又举起扫帚去打。
这对冤家!倪卿卿手握医书,从屋里出来,道:“这三本医书一时看不完,也总归要还。黄继呈,你字应该写得又快又好,替我把书里的东西抄下来。”
“好啊!”黄继呈如蒙大赦,赶紧窜进了屋子。
灵丹跺脚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让他进您的闺阁呢?”
黄继呈已经握笔坐好,振振有词道:“你家主子啥没瞧过,若还在乎这些,这辈子就只能给女子瞧病了!”仿佛是有意显示本领,黄继呈并未着急动笔,只把医书翻看默念了一遍,这才合上书本,开始落笔。
倪卿卿与灵丹都颇为惊奇,黄继呈一面默写,她们就拿着书本比对,果然,那新写的内容,与医书上的内容,一字不差。
“是个天才啊!”倪卿卿发自肺腑的感慨。
“天才有什么用!”灵丹是早知道黄继呈本事的,所以也没太吃惊,只翻了白眼道,“天才还不是被罢了官,在这里给小姐当文书。”
“诶,灵丹你莫要在这里给我拉仇恨。”倪卿卿倒很是欣赏黄继呈的这项本事,“状元郎只是暂时落魄,有朝一日,还有一飞冲天之时。”
黄继呈听了这话,好生感激,这些天来,这还是第一个鼓励他的人。手里运笔如飞,黄继呈抬起头来道:“承你吉言,若我往后飞黄腾达,一定不忘你今日激励之恩。”
“好说好说。”倪卿卿连连点头,只要黄继呈改掉自己嘴贱的毛病,有朝一日,定会大有作为。
三本医书才看完一本,黄继呈已经把其余两本抄好了。灵丹把那些纸张晾干,一页一页地,用针线装订起来。倪卿卿把看完的那本,递到他手上,让他继续抄写。
黄继呈把那本翻看了一遍,疑惑道:“怎么这三本书中内容,有几处还自相矛盾。”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嘛,书里的错处,我也有留意。”倪卿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来回扭动了腰肢。
黄继呈望着倪卿卿不成体统的粗鲁举止,道:“那可如何是好?医书不同别的,用错了药,施错了针,可是要死人的。”
“所以得多比对,试验过才能最终确定。看过这许多医书,发现了诸多不实之处,我都想自己写一本医书,为那些食物药草拨乱反正。尤其是食物相克这一项,明明有些东西,配在一起就很美味嘛,而有些东西,吃起来美味,却是慢性毒药。”倪卿卿为有些美食抱不平,也为有些愚昧感慨。
“那还等什么,把那些错处都纠正过来,我来为姑娘执笔。”黄继呈精神抖擞地道,“利国利民,太子一定会喜欢的。”
“太子?怎么又扯到太子身上?”倪卿卿抬起一条腿,在桌子上压了压。黄继呈看着惊奇,但灵丹早已习惯自家主子独特的锻炼方式。
“太子要建皇家医馆,各处搜罗医书和民间偏方,自然是喜欢姑娘钻研出来的这些东西。”黄继呈乐道,“没准儿,我把这个呈给太子,太子一开心,让我官复原职,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