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只要世界意识仍存。
时间线可以再次重启,乃至孕育另一批生命。
但是——
她良久没有说出话。
天又恼羞成怒,【那又如何!】
她深深吸了口气,【世界意识的确可以重启,无限重启,但它终究会消耗世界本源的力量。而生命灭绝形成的“残骸”则聚拢在你的界膜上,就会引来“兽”。】
【你并不是恰好遇到了狩猎的“兽群”,而是——你自己引来了兽。】
天不说话了。
而她心神疲惫极了。
她暂时不知该如何和天说话,便转身离开。
她在天的世界结识了一位友人,名字叫D,D先生很有趣,他能聆听万物的声音。
他知晓世界的秘密。
“您有名字吗?”
她回答,【我没有。不过有叫我小九的。】
“小九不是您的名字吗?”
【不是。是一位长辈给我取的编号,他说我是他遇见的第九个世界意识,所以干脆叫我阿九。】
“您不给自己取个名字吗?”
【名字存在的意义在于对方的称呼,故而名字是对方赋予的意义。我没有必要自己给自己取名。】
【不过,如果你觉得有名字称呼更方便,你可以叫我小九,或是随便想个名字叫我。】
“这样……不然,我叫您X吧。”
她笑着应下,【好,你可以叫我X。】
D又说,“您真好啊。您的世界一定很美吧。”
【我不确定。但是我很喜爱它。】
D若有所思,长叹一声,“可惜。”他们的世界意识,那巍峨天帝并不喜爱他的世界。
她就说,【这个世界也很美丽。】
D说,“是吗?我觉得是扭曲的呢。践行天的意志,一眼能望到尽头,没有任何变量,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宛如静止的世界。完全不值得期待。或许直到天帝无聊地掀翻了棋局,这个世界会一直如此,失道—得道循环往复下去吧。”
她说,【请继续期待下去,我相信这个世界会越来越美好的。】
D回答,【我真希望啊。】
没过太久,天重新找到她。
他恳切地说,希望能给他一个机会。
【您的世界分外美丽,我恳请您能给我个机会前去学习。】
他说得万分真诚,似乎真的开始认真思考。
于是她应下了。
后来,天又说,【我的子民们都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若我不能直接干涉,我想……】
他问她能不能在两个世界间开辟通道,能让一些合适的人穿越到十二国去,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从而改变十二国。
最初一切都很顺利。
D先生眼睛灼亮,“真的太好了!”
她也很欣慰,【这个做法未必有效,但是只要他开始反思和思考就很好了。】
D犹豫许久,才开口问:“我能不能去您的世界看一看?”
她答应了这次拜访。
把D送到她的世界,允他能四处穿行。
不多时,天紧急呼唤她。
她连忙赶过去。
迎接她的却是天步下的重重陷阱。
生命灭绝的【残骸】只剩有狂乱而单纯的意识——怨恨。疯狂的怨恨世界。
一般情况,这种【残骸】于世界并无关碍,疥癣之疾罢了。但是疥癣之疾会加重到肘腋之患。大规模聚拢的【残骸】对世界的怨恨将吸引来【兽群】。
那无形、无名、不可名状的【兽群】以【残骸】为最美味的甜点。
当初赶走【兽群】并不轻松,她也受了伤。
世界的伤很难治好。不过她没有把此放在心上。
但此时,她被【残骸】包围,伤口未愈,再加之天苦心孤诣步下的困局。她被天困住了。
天站在高处帝阶之上,俯视她。
【您看,我并非一个幼崽,我赢了您。】
此时那双暗金眼眸中流露她看不懂的神色。似愁,似怨,又似恨。
天把她囚禁起来。
她从没有对他设防,两个世界的通道也是他一手操办,他用这个名字叫【蚀】的通道汲取她世界本源的力量。
尔后,进一步窃取了她的【权柄】。
天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很快就开始肆无忌惮的玩耍。
他的游乐场扩大了。两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下,任他逗弄取乐。
世界意识不会消亡,只会葬身于自戕或者吞噬于【兽群。】
为了削弱她,也是为了更好的掌握世界的权柄,天把她的世界分成了两半,用【门】隔断两个半世界。
世界分离,于她而言,就像把她的心分为两半那样痛。
天以一种天真而残忍的口吻问,【痛吗?您觉得很痛?但是世界意识不该痛的?这样的分离或许使您暂且虚弱,可终究也不会让世界意识如何。世界不死不灭。】俊朗秀丽的脸庞流露一丝阴鸷之色,他微微抬起下巴,紧绷出刀刻般锋锐轮廓,显得格外傲慢和冷漠。
只是他之前一直选择欺骗她。
但是欺骗成功的天却又很快满脸郁郁,眉眼阴沉,【您果然只在意那些蝼蚁。您在为他们心痛……】
他把脸颊贴在冰冷彻骨的牢笼表面,勾勒唇角,轻柔道,【我会让您知道他们并不值得您心疼。】
天为她捏了一具身体,将她以凡身送入世界。
……
世界时常会出现在她身边,蒙蔽她,欺瞒她,确认她一无所知。
按照天的剧本。
她一次次死亡。
有时是死于他人算计。
有时死于保护他人。
有时是死于背后恶意。
而虚弱的凡身只要动用超出限度的力量亦会崩解。
……
她在漫长的【人生】中逐渐忘记自己的身份。一次次死亡终究使她的本源受损,再加之世界的分裂,她的旧伤新伤始终无法愈合。
即使再一次死去回到世界之上,她也记不起最初。
天高高在上,以无比悲悯的口吻,【又死了呢。又被这些人弄死了。崽崽,你心痛吗?你还要重来吗?】
他享受这种地位颠倒的感觉,【麻麻真心疼你~被蝼蚁弄死了啊~】
于是她死了无数次,时间线也无数次重启。
但,这是她的世界。
即使被重重封印,就像她爱整个世界,整个世界仍旧爱她。
这就像本能一样。
她无法磨灭掉对世界以及世界生命的热爱。
……
渐渐的,在一次次重启中,她的世界反哺于她。
她艰难地找回了部分本能。
她仍在轮回,但是作为世界意识的本能从天那重新夺回了部分权柄,并约束天不能再随意插手世间。
在这样的情况下。
被送到她的世界的友人D,她被囚前赋予的力量觉醒,他及他的后辈皆以D为名,能够自由穿梭在世界A和B中。
随着轮回重启他倾听物音的天赋让他再一次想起了一切。
X小姐。
于是,他以中文老师的身份出现在她的人生中,不遗余力地开始引领她。
而她的友人们、家人们,一次次轮回中结下的羁绊,怀抱着目睹她死去的不甘,他们也在尽其所能。
终于,一世又一世。
知道真相的友人和家人逐渐凝聚在了一起。他们想要挽救世界,想要把她从无尽的轮回和死亡中拯救出来。
多少世,她究竟已经死去了多少次?
这个数字已经不要紧了。
她拥有了自己认可的名字,以及充满希望的羁绊。
天气急败坏,但是作为篡权者,除非有朝一日,她在无止尽的轮回与死亡中最终选择自戕—自我消亡。他只能拥有排行第二的权限。
她的本能约束他只能停在世界之外的纯白空间—她的宫殿里。
天不甘心的用时间河流来操纵剧本。
那些废弃的时间河流里的残骸被他用来捏造时间溯行军的存在。
只要过去在他的掌控中,未来也即在他的手中。
*
万屋。
红色大阵已起。
以时政为诱饵,果然将时间溯行军的核心部队引来了。
愚蠢。
芦屋道满眼中冷凉的嘲意。
抛开他们的指挥官,时间溯行军根本没有自主意识,只是机械的战斗而已。
一个声东击西,诱敌深入就把他们的主力引进了埋伏。
看似全员决战二十一世纪时间线,时政本部虚弱无人,殊不知他早已以整个万物的灵脉和空间摆下了大阵。势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但是——
芦屋道满眯眼看被污秽的溯行军重重包围的一抹银白。
指挥他们的人虽然只剩下执念,但是也比旁的溯行军强得多。
那抹银白是一把刀。
持刀的人才是溯行军真正的指挥官。
【芦屋道满】亲手所铸,未能救下巫女,却沾染上了巫女的鲜血,又被【他】重铸的那把刀。
天从废弃的河流中捞起了它。
刀上有【芦屋道满】的执念。
那把刀原本不能有付丧神,但是天将执念捏造成了刀的付丧神。许它一件事——可以改变历史,拯救它的执念。
偏执的付丧神相信了天的谎言。
河流不可能再倒流。
已然废弃的河流只是个大型的【残骸】聚集体而已。
看上去美丽却全是垃圾。
猩红大阵冲天而起,接连天地,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牢笼。
无形的压力使万屋地面几乎所有人都趴伏地上。
很快,短兵相接。
付丧神浑身都包裹在黑色袍子里,黑袍下一只裸露白骨的手紧紧握着那把银白剔透的刀。
一刀斩在囚牢上,掀起阵阵刀气森寒刺骨。
道满脚下的繁复阵法与整个万屋大阵相呼应,大阵始终稳固如山。他噙着冷笑,纵身一跃,身影忽闪,虚影重重,以极为迅疾的速度直冲付丧神而去。
一路之上的溯行军皆三下五除二,有一个算一个被他挨着踹翻。
不过几息的功夫,道满已逼近付丧神跟前。
道满想,这种垃圾,他会亲手斩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已解锁情报:
1、估算错误……还得来一章,晚上更~今天誓要完结了~~
第141章 正文完结
来自世界各处的金光组成的王座虚影越来越凝实。
这意味着她的权柄正在收束。
一方面是因为分离的世界终于再次相连, 另一方面则是世界的反哺。
两个世界。
仰望天空的人们发现天上的倒影愈发明晰生动,视线中无数金色光点汇集在一起。每一个世界每一个人都看见一个模糊的金色王座的出现。
梦境。
型月轻轻一笑,【呀, 也算不负你……】
他单手撑在桌上,笑盈盈支起下巴看一次性塞了太多能量陷入暂时沉睡的小雪。
【……又开始哭了呢。】指尖划过小雪泛红的眼尾。
【委屈坏了吧~】声音充满怜爱, 也不妨碍型月重新掏出水晶棱瓶把泪水收集起来。
嘛, 世界之泪挺难得的。
与其任它掉落,不如收起来。大不了分小九一半嘛~
*
世界之上。纯白的空间。
太宰和中也就像落入雪堆里一样显眼。
空间的窃居者几乎立时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天从来不曾把蝼蚁放在眼里, 他从半空中逐渐凝实的金色王座上收回眼神, 短暂地瞥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是为他们居然能到达这里感到一分惊讶。别的就没有了。
说到底,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抬脚就能把他们捏成渣。
暗金瞳仁里没有一丝情感,玄衣冕服, 巍峨帝冠,斜靠帝座。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要回来了。
天凝视着虚空中影影绰绰的王座。
凝结的规则之力像一块玉石被他的手指翻来覆去把玩。
是现在就把王座打散,还是等和她见面之后呢。
天不曾感到恐惧或焦急, 反而微微期待。他很期待再次见面,她会对他说什么。
他摩擦指尖, 回味短暂地与【小雪】于此见面的两面。
似乎低笑了一声, 回味地微微半阖眼帘,他喜欢她处于弱势的位置, 真惨,真可怜呐。
但旋即笑意顿消, 眼底暗影丛生, 嘴角不悦至极的下撇。
她在悲伤而痛苦,却是为了区区蝼蚁。
天不高兴,也不想再留着蝼蚁的命。
中也和太宰知道他们的时间有限, 很短暂。他们必须拼尽全力,身上所带的小雪的气息让他们在纯白空间畅通无阻。
无穷压力沉沉压下来。
宛如置身万米深海,连灵魂都在被挤压。太宰和中也几乎登时闷哼一声,鲜血上涌。
天瞧也没瞧他们一眼。
恶劣的想着,等她到的时候,这两个小虫子应当刚刚咽气吧,就像腌制的肉干那样迎接她。
天饶有兴趣地摩擦指尖。
她会崩溃吗?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携带劲气,拖着红茫。这样的红像是初生的太阳,恍似要映亮半个空间。
红色纹路蔓延在每一寸肌肤上。
橘色的卷发上还束着那个童稚可爱的水晶草莓。
中也如一轮灼热的红日,他握紧拳头,眼中燃烧着愤怒。气势扩散之处,似乎连空间都在震颤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