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天就是要和太宰摊牌的嘛。
“第一件事，我私下……”
太宰：“等等——有几件？”他笑容有点僵硬。
砂糖点头。
太宰：“…………”
太宰本来是在转移话题，听到这还真有点好奇了，“你说。”
“第一件事，每个人都有理性也能运行自己的理性。所以他人没理由干涉他人的选择。但其实，我一直不希望太宰自杀成功。所以，我是故意每次遇见太宰跳河自杀的。我说我不会协助太宰，但我其实偷偷还在阻拦太宰。”
太宰心想，他早就知道了。最初是巧合，后来则不是。
“第二件事，我发现太宰不喜欢甜点，但是还是总请太宰吃甜点，是因为我觉得甜点特别棒，能带给人幸福。再有，要是太宰不吃，太宰会让给我。”
太宰想，这点他倒是没有想到。
请了他，还能吃两份？可真机智。
于是太宰说：“我喜欢吃螃蟹。”
砂糖恳切点头表示记住了。
“第三件事，我其实一直暗自嫉妒太宰朋友特别多，长得好看还安全。”
太宰今天才知道麻生砂糖这人居然脑子有点过分沙雕。
她在说什么鬼？
他都要不认识恶意这个词了。
麻生砂糖还要继续往下讲，他不期待这个家伙还能说出什么恶意来。
太宰微微一笑，只说了一句话就打断了她的后续。
“砂糖酱，我记得你今天还有工作？”
砂糖顿时神情一凛。
饶是还有点意犹未尽，却也立刻向太宰告别。
临行时，她还十分认真地对他说：“那我们下一次见啦。”
她居然还约下一次见面。
她难道一点没察觉太宰治他这个人不仅找到她极其隐蔽的诊所，还把她的工作表记得比她本人还清楚吗？
这两点足见他很危险、很不可信！
而且他之前还刻意逼近他，拉住了她的手。
她难道没有察觉到他异能力的威胁吗？
最有趣的是，她居然真的当他的面说了这么一大堆话。
太宰终于忍不住噗嗤噗嗤笑出声，笑得捂住自己的肚子，都笑出了泪花。
砂糖有点茫然地微微歪头。
仿佛是不明白他究竟是在笑什么。
太宰抬手指腹掠过眼角，他的另一只眼被绷带覆盖，抬起的手上也缠满了白色绷带，但他这一笑却很纯良。
“砂糖酱，你要迟到了。迟到了会扣三分之一工资。”
于是，麻生砂糖飞快地跑掉了。
*
如果这个世上“缘分”这个词是真的，那么太宰治无疑与麻生砂糖十分有缘分。
太宰治再一次自杀失败，他发现河道里设置了拦截网，他被网住了，而且还被有关部门要求缴纳罚款。虽然最后因为未成年被免除了罚款。
他坐在河边，单手撑起下巴。
百无聊赖似的想，或者说他们都和河挺有缘的。
他总是能在河边遇见麻生砂糖，而且，今天拦住他的网居然也是她的捐款。
缘分？
太宰呵了一声。
已然知道前几日砂糖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心虚。不单单是甜点一事，还有这拦截网。
从捐款到拦截网安装，这个流程要有关部门实现至少需要一周。
太宰并没有为砂糖的努力有半分感动。
他再一次思考起麻生砂糖这个人来。
他最初觉得麻生砂糖这个人有趣，是因为从河边第一眼他就发现了她身上的微妙之处。
她不像个正常人。
再进一步说，她不像人。
她善良，无私，奉行人的美德，但其实她并没有完全理解人类的情感。人类的情感无比复杂，并非简单书面上的文字可以描述。
而麻生砂糖就像伟光正小说里的角色。或者说她的认知和情感单薄得就像伟光正小说里的角色。
真有趣。
但是这几天的经历，太宰治觉得他要重新思考这个结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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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青山见我（三）
麻生砂糖新找的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很有名气的咖啡店做侍应生。
咖啡店统一的女仆装, 和兔子面具。
她特别喜欢在这类会卖甜点的场所工作，闻着味道就会心情愉快，而且下班后有时剩下的甜点会由侍应生带回家。
虽然带着面具, 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麻生砂糖。
她似乎分外招客人喜欢，忙得几乎不曾停歇, 脚不沾地周旋在不同桌间。
太宰治抬手朝她打了个招呼, 然后就坐到了角落里。
咖啡店客人很多，砂糖只有空端给他一些甜点和饮料就不得不继续工作, 一直到下班都没有休息时间。
等到她换上自己的衣服招呼太宰离开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似乎心情很好, “我请太宰吃螃蟹怎么样？”
“秋天是该吃螃蟹的季节了。”
“砂糖酱天降横财了？”说的问句, 语气却很笃定。
砂糖笑弯着眼点头。
她知道太宰目前是一个人生活，很热心向他分享赚钱渠道：“你知道军警颁发的通缉令和情报悬赏吗？我发现了一位在逃罪犯。”
太宰治微挑眉，“你赚了两份钱？”
砂糖赞赏地看她, “我一面朝军警提交情报，赚了一笔情报费。然后再自己把他抓住送到军警大楼，再赚了一笔奖金。军警打钱真的很快。”
军警也真是够冤大头的。
太宰治却在想另一件事, “砂糖酱还兼职情报贩？”
官方是不会轻易听信一位无名人的情报的，更何况官方资金流通速度一向很慢, 快速打钱除非这个情报商合作过多次并足够可信。
麻生砂糖没有丝毫隐瞒他的意思, “只是偶尔偶尔啦。你知道我的零工特别多，所以总能遇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有的时候运气好就会遇见一些线索。我就想一举两得, 一边工作一边守株待兔。多好！”
“太宰比我聪明多了，平时稍微留心一些肯定就会有收获！”砂糖强烈推荐这个来钱渠道, “只需要经常性把官方的通缉和悬赏背一背就好了。太宰可以考虑做这个兼职哦。”
只是背一背悬赏通缉, 一心二用打零工，都能从官方合法来钱。称得上很有天分了。
太宰眼神稍微有点复杂的看她，“砂糖酱没想过一心一意搞情报吗？”比打零工来钱快多了。
砂糖眨巴眼睛, “我还要读书呢。”
太宰治：“…………”
太宰治觉得麻生砂糖真的称得上书痴了。
*
砂糖继续带着太宰往中华街走，一边介绍道：“我知道有一家店里螃蟹很好吃。据说是阳澄湖大闸蟹？”
太宰双手插兜，心情也挺好地跟砂糖闲聊，“砂糖酱真的很喜欢这个国家啊。”
砂糖酱笑起来，一口承认，“是的！”
她对中华街很熟悉，她在中华街打过工。
再有她被收养前经常在中华街附近流浪。
夜色降临，走过朱色牌坊，一整条街被红彤彤的灯笼点缀，热闹非凡。食物的香气浓郁到霸道地抢占人的嗅觉。
太宰在心里过了一遍砂糖的人生经历。
十二岁的女孩子其实被麻生家收养不过三四年时间，在此之前，她像许许多多因火拼和动乱产生的孤儿一样四处流浪。
但她似乎格外喜欢中华街，最长时间是在中华街附近生活。中华街的人对她也称得上十分友善。
一路走来，有不少人朝她打招呼，用的还是中文。
麻生砂糖也用中文回复，她这个时候笑起来带着亲昵和些微撒娇的感觉，就像是在外面玩了许久才回家的小孩。路边的摊贩和店主也都面带宠溺地和她说话。不过十来米路，她的怀里已经塞不下店主们强行送来的食物。
太宰想，麻生砂糖真的很讨人喜欢。
他玩味地想这个“人”字。
太宰他也很受人欢迎，如果他愿意他也能讨人喜欢。对于这点，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但是怎么说呢，真是可怕的本能啊。麻生砂糖似乎是无意识地就做出了正确的攻略选项。
或者也是跟她的异能力有关？
比如说，改变大家对她的态度。
表面上却是微笑着道：“我听着他们好像叫的砂糖酱别的名字？”
砂糖把怀里的食物分了一半给太宰，“嗯，在被麻生家收养前，大家都叫我小辛。”
砂糖很小就开始一个人流浪，她的异能力需要通过做卷子来激活，而她倒霉的抽出的第一个异能力就是异国的词人辛弃疾。所以在学习前，她得先过语言关。
她便经常在中华街附近打转，通过与人交流来增进语言水平。
中华街的大家都对她十分友善，问及她的名字。她在那之前没有想过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回答自己所学的此人的名字，才说了个姓又愣住。大家就以小辛称呼她。
太宰治其实也已经查到了这个名字。
这是麻生砂糖的谜团之一。
对普通孤儿而言，被人收养大概是件值得欢喜的事。
但于麻生砂糖或者说小辛，她虽然算是流浪，但一个人也生活得很好，看中华街这些人对她亲昵的态度，她也不缺所谓人所需要的情感互动和情感支持。
那么，她究竟是为什么要答应麻生家的收养呢？
麻生家这样一个普通的家庭并不能带给她更多的资源。
他正在思忖，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他下意识准备反击，又迅速意识到做出这个动作的是麻生砂糖。
他这微微一愣，一只柔软的手顺势扣住了他的五指。
太宰睁大眼睛。
他的异能力是人间失格，能将触碰身体的一切异能无效化。所以知道他异能力的人绝不会靠近他，而他本人也不喜欢和人过分靠近。
太宰终于完完全全确认麻生砂糖根本不知道他的异能力是什么。
所以，她才会这么傻的拉住他。
之前在河边时他已经试探过这一点了，砂糖十分认真的思考了送他去死的可能性才一口回绝。如果她真的知道他的异能力，她不会白费时间思考这件事。
太宰抬眸扫过蓦然陷入静默的中华街一隅。
也不知是因为大变活人，还是被这猝然出现的美貌。面前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砂糖拉住太宰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她以为太宰害羞，所以牢牢的拉住他。
麻生砂糖这个笨蛋丝毫没有察觉到问题吗？？
砂糖面带灿烂的笑容，朝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太宰治！奶奶，您能不能替我们俩分别捏一个糖人，等我们吃完饭再来取？”
捏糖人的奶奶戴着老花眼镜，她也算看着麻生砂糖长大的，“哦、哦……”她捏着镜框，虚着眼看砂糖，半天没说出个下文。
人来人往的中华街这一个小角落短暂的静默很快引来了其他人的主意。
对面店铺的老板提高声音喊道：“唐阿姨，怎么了？太久没见到小辛所以愣住了？”大叔爽朗粗犷的笑声带动附近的店铺老板也说笑起来。
大叔笑哈哈，“难得小辛带好朋友过来，是个俊后生么？”他说话着，随意捡了一大包板栗，声音越来越近。
幸好这个时候他们是背对人群，也幸好麻生砂糖没有真的笨到无可救药。
她僵硬的眨了眨眼，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侧头看了太宰一眼。
满眼震惊。
太宰看热闹似地朝她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乌黑如墨的黑发被微风轻撩起，露出精致小巧的耳朵，在太宰的视线里，这只耳朵倏地飞速变红。而后像迟来的触电一般，她飞快地松开了太宰的手。
卖炒板栗等零嘴的大叔已经走过来了，国字脸，先把装板栗的牛皮袋塞给砂糖，才看了看太宰，一拍大腿，“果然长得俊啊！”
“你们看俊后生看得发呆了？！”他说了句玩笑话，说完就自己哈哈笑起来。
却没人回复他的玩笑话。
买糖人的奶奶终于回过神来，她推了推眼镜，“唔……”她上下打量砂糖，犹疑着，“我刚才好像眼花了？”
另外一人也犹豫着开口，“小辛……”
麻生砂糖干巴巴笑了几声，【没有，您没眼花，我也觉得我朋友长得真的很帅。】
太宰治敏锐的察觉到这句话有点不对劲。
砂糖这句话话音一落，这个角落再一次恢复了喧闹。
糖人奶奶把眼神放在了太宰身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太宰身上。
太宰：“…………”
“果然是个后俊生！”
“长得多俊啊！长大了可不得了。”
“小辛朋友叫什么什么来着？……小治啊！”
“小治啊！吃糖果子不？瞧你多瘦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