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问:“会挽吗?”
舒菀嗯了一声,两只手贴在了他的袖口上。
他脱掉了风衣,内搭是一件纯黑色的高领毛衣。
毛衣是修身的,袖口有点紧,不太好弄。
舒菀怕弄皱他的衣服,就先卷起最下面一层,才一点点往手腕上方去挽。可就在她认真卷着他的袖口,头顶却突然传来了江晏的一声轻笑。
她疑惑,抬头看他,有点云里雾里的:“怎么了?”
“没怎么。”江晏说,笑意更浓了些:“只是看你慢条斯理的,觉得有点像树懒。”
树懒?
舒菀有点反叛精神在,她抿了抿唇,没作声,她只是一只手抓着他的小臂,一只手快速地把袖子捋了上去,动作倏地放开了好几倍。
江晏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一些。
“还有这个。”他又把另一只胳膊伸了过去。
舒菀还是刚才那套动作,很快他的两只胳膊全都裸露在了空气中。
“还有呢?”
“没了。”
也确实没了。
他总不能真让她上手做些什么。
不过舒菀却没离开,就站在冰箱旁,看着江晏。他弄的那些她一点都不会,厨房狭窄。她站在那儿,他来来往往的,总归有些不方便。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她还没走,江晏走了过来。
“乖,出去等我。”江晏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顶上,轻轻拍了拍。
是哄小孩儿的口吻,也是哄小孩儿的动作。
可却没人知晓,这一天,在他靠过来低眸看她轻声说“乖”的这一刻,舒菀胸腔里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她微微一怔。
那是记忆里,她少有慌张的一次。
可让她心悸的“罪魁祸首”却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转过身回到了灶台旁。
舒菀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定了定神,缓缓吐了口气。
“那我出去了。”她说。
江晏没回头,嗯了一声后,在油烟机的轰隆声中,叮咛道:“快出去吧,不然一会儿油烟味大,很呛的。”
出去后,舒菀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虽然表面无常,可心却是乱的。
明明不久之前,她和江晏关系仅仅只能算得上认识。可现在不仅共处一室了,江晏还要亲自下厨做饭给她。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舒菀微微抿唇,很久都没想出答案。
不过倒也不要紧,毕竟这世上有些人,就是会稀里糊涂的绑在一起。
可能是露水情缘,也可能是一生挚爱。
但不管是哪一种,江晏这个人也还算是有点儿意思。
起码,他能让她产生一些兴趣,对任何人都没有的兴趣。
舒菀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眸光微微一动,收回了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厨房轰轰作响的油烟机停了。
房间突然变得安静,舒菀往那边看去,瞧见江晏端着两个盘子走了出来。
“来,尝尝看,符不符合你的胃口。”说着话,盘子被江晏放在餐桌上。
舒菀走过去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刀叉,说了句谢谢。
江晏打趣她太过于客气,这一天不知道同他说了多少句谢谢。
舒菀没说什么,只看着江晏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快吃吧,不然冷了。”他说。
舒菀嗯了一声,拿起叉子戳了一块他已经切成小块的牛排,送进了嘴里。
刚咬下一口,迷迭香的气味快速弥漫在整个口腔。牛排是五分熟的,一口下去,汁水混着油香,鲜嫩又多汁。
舒菀惊讶江晏的手艺,抬眸看他:“你是去哪儿进修过吗?”
“嗯……”江晏认真想了想,漆黑的眸子缓缓转动,最后对上她的眸光,一本正经的反问:“你是指新东方厨艺学校?”
新东方?
舒菀眨眨眼睛,倏地笑出了声。
江晏这个人,竟然还有点冷幽默的气质。
她笑得开怀,这也是江晏第一次见到她是这样的神情,没半点忧虑和烦恼的模样,明眸皓齿,很是动人。
那个晚上,过的很是愉快。
他们吃过饭后就坐在公寓的小阳台上,开了那瓶从超市买回来的红酒。
江晏举着杯子,说庆祝她搬入新家。舒菀靠过去,玻璃杯壁碰撞,发出一声脆响,很是悦耳。
到底是超市的牌子,红酒的口味没有想象中甘甜,而是透着一股酸涩。但因为氛围太好,他们最后喝到酒瓶见了底。
余下最后一杯时,舒菀望着夜空的悬月,大脑变得有些迟钝了。
她斜靠在椅子上,身上是一件雀绿色的吊带丝绒长裙,外面搭着一条白色毛绒披肩。
风过无痕,拂乱她松松垮垮扎在脑后的发丝,连带着披肩上的白色长绒也随之摆动。远远看着,就好像落了雪的麦田。
大概是因为她的坐姿太随意散漫,披肩总会时不时地顺着肩膀滑下去。
起初舒菀还会拽一拽,后来实在太频繁,她索性放任不管了。就那样半搭半掩着,明明暗暗,虚虚实实的。
江晏倒也坦荡。
没挪开视线,也没刻意多看两眼。
只是偶然一瞥,隐隐看到她那一小截裸露出来的肩膀上,有一颗红豆大的小痣。
和他的泪痣一样。
江晏心想着,抬起眸子重新看她。
舒菀脸颊鼻尖都泛着红,神情有些许迷离,好似进入了微醺的状态。
江晏看着她,轻喊了一声:“舒菀。”
舒菀:“嗯?”
江晏:“你喝醉了吗?”
舒菀轻轻摇头:“还没。”
江晏唇角弯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醉呢?”
打算什么时候醉呢?
这真是个好问题。
“你不会是……”舒菀喃喃,歪着脑袋朝江晏看去。她眸中盛着笑,带着点儿醉意,声音变得慵懒缱绻起来,“想等我喝醉了,勒索我一笔?”
江晏眉梢轻扬:“你猜对了。”
舒菀啧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慢悠悠地叹息:“那可惜了,这一瓶酒不够灌醉我。”
话落,她用双唇含住杯沿,微微仰起头,往喉咙里渡了半口的红酒。
“那你愿意醉吗?”江晏问。
舒菀举着酒杯,掀起眼皮朝他看去。
月色浓重,却没他们面前的一盏烛火更迷人。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挂着温柔。也不急着等她回答,就这样任由夜风摆动着昏黄烛光,在他们之间摇摇晃晃,或明或暗。
片刻。
他瞧见她笑了。
纤细白皙的手指拖着酒杯放在桌上,舒菀又捞了一把半挂在肩膀上的白色披肩,挡住了胸前即将裸露出来的线条。
“江晏。”她坐直身子看他,语调轻缓又慵懒,“我只是个穷学生,没什么钱能给你。”
江晏也笑了:“我不要钱。”
他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我最不缺的就是钱,又怎么会问你要钱。
舒菀看着他,眼睛亮盈盈的,却装起了糊涂:“那你要什么?”
要什么呢?
江晏望着她那双撩人的眼睛。
那里面有山川湖泊,有无垠月色,有瞧不真切的雾气朦胧和好像可以逾越的银河。
他要怎么告诉她呢?
他想要的是爱。
她的爱,浓烈灼热的爱。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晚上好!我超级喜欢今天的这一章!微醺真的好有氛围感哈哈哈哈哈哈!!咱们两位成年人开始明推暗就了!
第9章 玫瑰
江晏最后没回答舒菀的问题。
只是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伸出手,轻轻抹掉了舒菀唇边的酒渍。
他的指腹很凉,刺的舒菀心里颤了又颤。
但她却没一点儿躲开的动作,反而仰着头,无所畏惧地看着他,好像一定要听到他说些什么。
月色溶溶,风里带着胭脂香气。
舒菀的眸光潋滟动人心魂,让江晏在那一刻险些失去理智,差点就要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上去。
好在有电话及时响起,将江晏的理智拽了回来,这才没做出什么越界的行为。
那夜的最后,是他及时清醒,离开了公寓。
走到楼下的时候,他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可惜阳台上没有她消瘦如白纸的身影,只有空荡荡的酒瓶,还放在桌上。
他顿了顿,最后转身拉开车门,开车离开了小区。
江晏不知道的是,其实那一夜舒菀也在某个瞬间里想过。想他如果真的做了些什么,她是会本能的拒绝,还是会本能的接受?
只可惜,那是一道未解的题。
不过这天过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了。
舒菀会频繁能收到江晏发来的消息,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起初都是定好她有空的时间,他再来接她。到了后面,江晏竟连询问都没有,车子就直接出现在她的公寓楼下,又或者直接出现在教学楼门口。
舒菀不知道江晏是怎么知道她的课表,也不知道他一个大四的人怎么会闲散到,隔三差五的就约她一起出去一次。
不过她也没拒绝江晏。
他来,她就同他一块儿。
只是偶尔不凑巧,碰上舒菀要去画画,他就只能送她去画室,两人在画室门口分别,说上一句下次见。
至于那个晚上差点落下来的吻,他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过。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相处着,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夏满月问过舒菀,问她对江晏的感觉,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虽然舒菀和江晏早就相识,但正儿八经的有交集,也是从最近开始。所以舒菀对江晏的还说不上喜欢,只是多少有一点好感,能让她和他相处下去。
但这份浅薄的好感,不足以让她成为那个主动更进一步的人。自然而然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想法,只想着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去做那个可以控制这段关系走向的掌舵人。
不过,万事难控。
总有一两件,会跳出舒菀的控制。
这不,一直坚信自己不会主动联系江晏的舒菀,还是迎来了她主动的那一天。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
舒菀和夏满月外出采风创作,一整天就泡在郊区一处叫做晚枫亭的园区里。
折腾到晚上九点,她才回到自己的公寓。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
公寓的水管漏了。
不知道是从几点开始的漏的,舒菀进门的时候,一楼的地板已经有了一层浅浅的积水。
舒菀反应了一秒钟,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去关了电器的电闸,只留下客厅和卧室的两盏灯亮着,又把控水的阀门给关了。
舒菀本来以为是厨房的水管出了问题,可往里走,走到二楼卧室的楼梯口向上看去,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漏水的,是二楼的浴室。
因为就在卧室旁边,她靠墙立着的画板已经被浸湿了一角。舒菀站在卧室门前愣了一会儿,最后踩着地板的积水,进去把放在地上的所有物品收了起来。
东西没什么过多的损失,只是浴室的水管还在咕咕噜噜地作响。虽然关了水闸,但好像还在往外冒水。
舒菀靠在浴室的墙上,盯着洗水台下爆开的水管,一再思考,一再沉默,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自己解决。
她擦干湿漉漉的手,拿起手机,拨通了江晏的电话。
其实她犹豫过要不要打扰他,但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有人接了。
“喂,江晏。”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音乐声,但很快,那些声音轻了下去。随之出现的,是江晏沉静温柔的声音:“我在。”
舒菀抿抿唇:“你现在忙吗?”
“我不忙,怎么了?”
“公寓的水管漏了,我想问问你有没有维修人员的联系方式?”
水管漏了?
江晏眉头一皱,声音低了下去:“你等我一下。”
舒菀嗯了声,两人挂断了这通电话。
舒菀以为江晏这是去找维修人员的联系方式了,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卧室的床上等着他的回电。没想到回电没等到,等来的会是一怔略显紧促的敲门声。
“舒菀,是我。”
……
很久之后舒菀都还记得,那夜寒重。
她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瞧见江晏站在那儿,左手撑着门框,微弯着腰,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他风尘仆仆,浑身带着夜里的寒气。抬头看她时,那双眸子却满是温柔,满是关切。
他说,电梯太慢,怕她等太久,他是跑上来的。
舒菀望着江晏,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江晏直起身子,走进屋里,问她哪里的水管漏了?她这才回过神,手指了指楼上:“浴室。”
浴室在二楼卧室的旁边。
江晏缓好气,走进来后随手带上门,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不介意我上去看看?”
舒菀摇摇头,说不介意。
江晏就脱掉外套,上了二楼,进了浴室。
他一点儿顾及都没有,手套都没带,就直接蹲在了水管前面。
舒菀看着他身上价格不菲的潮牌卫衣,想说要不要换一件衣服再收拾,却突然意识到,他哪里有衣服能换?
这是又要欠人情了吗?
舒菀盯着他蹲在地上的身影,抿了抿唇,突然有点后悔给他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