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了,不亲了,不欺负你了。”
温羽一边疼哭,一边断断续续骂他:“你现……在说有什么用!”
郁烬紧拧眉心,呼出胸腔内的沉气,涩声道歉:“我的错,我不好,我刚才失控了。”
温羽哭着控诉:“这是理由吗?”
郁烬听到她惹人怜爱的哭声,更觉自己刚才不是人,恨不得扇自己几记大耳光,
“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对不起,阿羽。”
温羽吸了吸鼻子,偷偷摸摸观察他愧疚的神情,不是装的,现在他真的内疚了,也冷静下来了。
但她哭还是得哭,不然下次他要是又一言不合吃飞醋,回来给她来这出,那她这腰还要不要了?
于是,温羽继续流着眼泪,郁烬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抽纸、擦眼泪、扔纸的动作,低声下气地哄她,骂自己也没停过,温羽听得都忍不住要笑了,但还是努力憋住了,维持着一副苦大仇深,再也不爱的神情。
郁烬看她细腻的皮肤应该受不住抽纸一遍遍的擦拭,哪怕他擦拭的动作再轻柔,她的脸上还是微微泛红,郁烬便和声哄着她去洗脸:
“不拿抽纸擦了,去浴室洗洗脸好不好?然后再去洗个澡,就早点去里面卧室休息。”
温羽依旧抽抽噎噎,不同意他的提议:“我回自己房间……洗脸休息。”
郁烬也不同意她的提议,把她的手托在自己手心上,耐心地温声与她解释:“你乖,你回自己房间一个人住的话,跟我隔了一个房间,太远了,我不放心,你住我这里,我保证不会动你分毫。”
“你不动我?那刚才是谁?”温羽向他投去无语的目光,戳穿他。
郁烬有一瞬间的哑然,“……是我,刚才我没控制住情绪,伤害到你了,我不会这么做了,我保证。”
郁烬又说了许多住在这里的好处,什么明天早上不会睡过头啊,要吃什么可以让他随时去买啊等等等。
温羽终于被他磨得松口了:“那我不和你睡一张床。”
郁烬指了指大沙发,“我睡沙发,这个沙发这么大,我睡沙发就行,床给你,我不去。”
他又熟练地求她:“求你了,阿羽,我真的不放心你。”
温羽又说;“这里没有我的衣服,我还是……”
说着,她不经意间一扭头,就看到了客厅一角整齐地摆放着她和郁烬的两只行李箱!
她的行李箱没有送到她订的2418,而是送到了郁烬住的2420!
温羽脑子里灵光一现,指着郁烬,瞳孔不自觉瞪大,“你早有预谋啊!是不是你下午打电话交待他们这么送的?”
郁烬轻轻把她的手指握在手里,面露无奈,“嗯,是我让的。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住酒店房间,和我住,我才放心。”
他轻轻抱了抱温羽,“去洗吧,放心,我绝对不会进去偷看或者干嘛,我这会儿去收拾被子出来。”
“……”温羽没了声音,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分辨他说话的真实程度。
郁烬毫不心虚地回看她,两人对视了许久后,温羽才默许了他的这个提议。
在陌生的地方住酒店,无论是多么高级的酒店,内心都是缺少安全感,晚上也睡不好,生怕有人撬了门偷偷溜进来。
在郁烬这里住的话,也好。
温羽顺从地打开箱子,拿好衣服去浴室里洗澡。
进去浴室前,看到郁烬从卧室里抱出一床被子,看着不是很厚,也不知道晚上睡觉冷不冷,她默默看了几秒就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温羽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后,就准确直接去卧室睡觉了,反正她也没必要和郁烬客气谁睡床,是他求她留下的。
郁烬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她出来,看到她出来后,两人隔空对视一瞬,温羽率先害羞地移开视线,指了指身后的浴室说:“我洗完了,你洗吧,早点休息。”
郁烬一脸沉闷地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手肘散漫地撑在大腿上,抬头盯着她的脸,沉声道:“晚安,阿羽。”
温羽:“晚安。”
温羽往卧室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被身后的喊声叫住:“阿羽!今天晚上,真的对不起,是我过分了。”
“哦。”温羽背对着他,压着上翘的嘴角,故意冷漠地只回应他一个字。
温羽进了卧室后不久,口干想出来倒杯水喝,路过茶几的时候,听到郁烬的手机嗡嗡震动了好久。
随后手机上也弹出一条微信的未读消息。
温羽淡淡投去目光,没多看就收回了视线,自己回卧室,躺到舒适的大床上睡觉了。
客厅里。
郁烬洗完澡出来,一边用毛巾揉搓头发,一边倒水喝。
看到不远处自己手机上消息亮个不停,大半夜给他发消息,郁烬觉得不是林预远就是单志钧这两个夜猫子,公司里的人一般很少这么晚给他发消息过来。
郁烬满是不耐烦地走过去,长臂一伸捞过手机,按亮一看,居然是来自贺彬的十条未读消息——
看着那个联系人,他眉毛不可控地上挑,深邃的眼底多了丝探究的意味,本来两人是躺列不说话的好友关系,贺彬居然破天荒给他发消息了。
郁烬对他的十条消息充满了好奇,迫不及待地解锁点进去——
入眼的是九条长短不一的消息与一段大内存的音频文件。
贺彬:【不知道这么晚会不会打扰到你,尽管阿羽让我别担心,但我看你怒气冲冲的样子,还是有些担心,所以我还是要来解释一下】
贺彬:【郁烬,我之前有意无意针对你,实在抱歉,对不起】
贺彬:【我对你承认过喜欢阿羽,哪怕是现在这一刻,我觉得我还是喜欢她的】
贺彬:【但我不会再针对你了,对不起郁烬】
贺彬;【阿羽她真的很爱你,我知道,我也放弃了】
贺彬;【祝你们幸福,请务必珍爱阿羽一辈子】
贺彬:【今天晚上我带走阿羽的事,你不要生她的气,她是想明确果断地拒绝我,才愿意跟我走的】
贺彬:【阿羽是顾忌我的面子,希望你不要生气,也没必要吃醋,这段音频是我在车上录的,完整的二十八分钟。】
贺彬:【她很爱你这件事,我可以也非常愿意作证】
贺彬:【录音.m4a.】
郁烬对这段贺彬所说的能证明温羽很爱他的录音,手指悬在上面,半晌都迟迟不敢落下,手指甚至微微抖动。
他期待得战栗,同时,他也害怕地颤抖。
做了大概二十分钟的心理建设,郁烬起身到大衣口袋里找出了蓝牙耳机,熟练地连接上,下定决心后果断地按下了那段音频。
进度条开始往后走,随之,温羽舒缓低柔的声音在他两只耳朵里传开——
“对不起,贺彬哥,就像这么多年我对你的这个称呼一样,我从没有对你动过心,只是当做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哥哥看待。你是叔叔阿姨的儿子,对我来说可以是亲人,是好朋友,是感情很好的发小,但唯独不可能是我心动的对象。”
“阿羽,为什么不是我?”
“我觉得在爱情里,没有为什么。”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原因,那大概是因为你不是郁烬。郁烬不是一个名字,叫郁烬的有千千万万人,但我深爱的只有那一个人。”
“是我五岁那年就认识的那个整天不高兴,像个沉闷的小老头一样的郁烬;是我高二那年为了取得我的好感,设下一个拙劣到不行的圈套的郁烬;是带我感受从未有过刺激的郁烬,是会在他最讨厌的下雨天,在楼下淋雨等我,还哭着求我不要分手的郁烬;是在知道我曾经受过伤,连喝醉了都坚持要为我揉脚踝,揉背上伤疤的郁烬……”
“他给过我的独家记忆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我可以肯定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不会再把这份给过他的爱给别人了。”
“阿羽,他做的我也可以做到,而且我和他是同类型的,我……”
“不是的,就算是同一件事,两个人去做,给我的感觉也不会是一样的。而且他每次那么抢先,生怕自己没得做,他速度很快地先做完了那些事,你不会有机会的。”
“我喜欢的也不是他那个类型,他是什么类型呢,我到现在都没有全部看清。人是有很多面的,就算展现给别人看的一样,内心里的也不会一样,给人的感觉更不一样。”
“我喜欢的不是哪一种类型,是他给我的那份感觉。”
“贺彬哥,你知道吗?他今天晚上又吃醋了,吃那几个男研究生的醋。我问他知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他说完他后,又不自信地补了句这样的,我评价这是半对半错的一句话。”
“我就是喜欢他,不是他那样的,不是他那个类型的男人。”
“是只喜欢他一个。”
“郁烬他确实很会,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他的一些小伎俩真的取悦到我了。我一开始以为郁烬的爱意应该是轰轰烈烈的,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他的爱意与他张扬的外表截然相反,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爱,不知不觉地就融进了我的生活,让我离不开他,只要想到他不在,我会觉得内心有缺口,我会难受到止不住流泪。”
“郁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每一次出现,都是在加深我对他的爱意。”
“他以前说,从小到大没人真的爱他,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正确地、最好地爱我。”
“其实他是个大笨蛋,他不知道,他给我的爱,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之前可能并不知道我很爱他,因为我没有大方坦率地告诉他过,我从没对他说过我爱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我其实真的很爱他。”
“我是一个矛盾体,在我爱他的同时,我又在辜负他。”
听完贺彬发来的这段长达二十八分钟的录音,郁烬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无声而颓然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抱着头压抑地哭。
温羽没有辜负他,是她太好了,是他太没有安全感了,才会患得患失,一直害怕失去她。
作者有话说:
半夜。
郁烬点烟站阳台,惆怅悔恨:啊,我真该死啊~~
第章 别哭
郁烬本以为自己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才下定决心点开了那段录音。
可是在他听到温羽声音的那一秒,就那一秒,他先前的全部准备皆如浮云, 遇风四散后便荡然无存。
温羽的声音轻柔平淡, 却蕴聚了不容小觑的力量。那些话语没有跟他打声招呼,便轰轰烈烈, 大摇大摆地闯入他的耳朵,一直抵达他脑海深处。
还有些小兵被派去了他的心上,专门占据了他心上那块最软的地方。
那些小兵倒是挺有归属感,知道在他的心上, 给它们主人留的是心尖上那块最软的地方。
他做的所谓准备, 好似是一个豆腐渣工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土崩瓦解,节节败退。
实际证明,二十分钟的心理建设远远不够, 两百分钟、两千分钟……或许都不够。只要面对她,他所有打好的腹稿都失去了意义, 唯有下意识的回应最真实。
如潺潺溪流被引到散布着锋利砾石的路面,水流虽缓虽浅,但它源源不断, 细水长流。
它流经的地方,路面硌脚的砾石被裹挟在水流中带走,只余下平整坦荡的路面。
从另一种层面上形象地来说, 是潺潺溪流抚平了大地的棱角。
黑白简约风的客厅里灯光明朗, 郁烬却把自己的脸深深埋在膝盖上, 宽阔的脊背挡去了大半的光线, 因而他的眼前是略显灰暗的。
郁烬的内心各种复杂情绪交织着, 难以宣泄,克制许久的烟瘾忽而涌上来,他捻了捻指腹,抬头望了眼卧室的方向,犹豫了半晌,还是走到行李箱旁边,翻出了带来的烟盒跟打火机去了阳台上。
阳台的玻璃门才刚刚推开,一阵冷风便直冲他而来,吹起了他额前半湿的发,头上未干的水被冷风一吹,头皮更觉寒冷。
只是他现在内心煎熬火热,也无心去管头皮冷不冷了。
郁烬神色如常,轻轻把身后的玻璃门合上,隔断了声音的传播以及一会儿烟味往屋里飘散的途径。
他两指精准利落地夹出一支烟,懒散地叼在嘴上,因着外面有风,他左手弯曲作遮挡状,右手无名指和食指握住火机机身,干脆地打开盖子,中指熟练地转动齿轮点火凑近。
仅仅一秒的功夫,烟头便在沉沉黑夜里亮起一抹时明时灭的猩红,郁烬双手支在栏杆上,眼神放空,一边一口接着一口停不下来的抽烟,一边默然地观赏着城市里灯火通明的夜景。
哪怕现在耳朵里没有塞耳机播放那段录音,郁烬依然觉得那些话被锁在了他的耳道里,一声声地循环播放着——
“他给过我的独家记忆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我可以肯定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不会再把这份给过他的爱给别人了。”
“我喜欢的不是哪一种类型,是他给我的那份感觉。”
“我就是喜欢他,不是他那样的,也不是他那个类型的男人。我是只喜欢他一个。”
“其实他是个大笨蛋,他不知道,他给我的爱,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我是一个矛盾体,在我爱他的同时,我又在辜负他。”
郁烬放空吐息的时候,指间轻轻夹着烟,呼出的白色烟雾缭绕升空,迷住了他清明的视线,也让他脸上的神情掩在袅袅白烟中,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