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帝大怒：“放屁，大冬天哪里来的蚊虫叮咬？”
　　黄太医道：“陛下恕罪，这是十月份的病症，微臣，微臣……”
　　嘉和帝再次大怒：“十月份的事情，拖到现在？
　　死有余辜！
　　来人啊……”
　　这是要杀人的节奏啊。
　　养心殿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吓得腿软，瘫在地上。
　　消息传到坤宁宫，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一场瘟疫，湖广直隶已经死伤数万灾民，乱葬岗就胡乱埋葬了几千流民。
　　这还是惠民署及时救援的结果。
　　如今又出现天花。
　　历来，天花蔓延，十不存一。
　　皇后的身子簌簌发抖，嘴唇哆嗦：“报应……报应……”
　　皇后不由得想起当日，太子妃撞柱而亡的情景。
　　那一日是正旦日。
　　太子下了诏狱，太子妃被圈禁在太子府等待处理。
　　正旦日午后，锦衣卫上门抓人，太子妃把两名怀孕的宫女安排进了发配浣衣局的宫女之中。
　　太子妃跟太子旧部取得联系，让他们设法把人弄出去。
　　结果，被人举报。
　　太子妃被押到乾清宫。
　　当时，皇后闻讯，不顾生死闯进养心殿求情。
　　太子妃却把跪倒在地的皇后，推了个仰倒。
　　她眼睛淬了毒一般，啐了皇后一脸：“无需你们假仁假意。”
　　太子妃拒不认罪。
　　嘉和帝下令将太子府上下下诏狱。
　　太子妃闻讯，忽然仰天长嚎：
　　老天爷，你瞎眼睛！
　　本宫今日以命祭天。
　　你若有眼，就降下灾祸，诛灭这些不忠不孝之人……
　　言罢，她一头撞死在陛下的龙案之上。
　　鲜血染红了龙案，也染红了金砖。
　　这事除了陛下，只有皇后知道。
　　从此，嘉和帝移居住养心殿。
　　不再歇在乾清宫。
　　因太子妃死得惨烈，太子再没用刑，全家人圈禁在宗人府。
　　小花精发现皇后似乎魔怔了，忙着上前搀扶，将自己的手心贴在皇后的眉心泥丸宫：“娘娘，您不舒服吗？”
　　小花精一边使用清心术，一边给皇后使眼色。
　　通政司的暗探无处不在，为了混淆视听，小花精大声说道：“您说把谁抱来，十九皇子吗？”
　　皇后在小花精清心术的作用下，清醒了。
　　她叫小花精眼睛抽筋儿一样使眼色，顺着点头：“快去看看楹儿，告诉淑妃，好好照看楹儿，从今日起，不许任何外人踏进翊坤宫。”
　　小花精这才安心：“娘娘，要不要把消息通传给各宫娘娘，让娘娘们最近不要召见娘家，也不要派遣宫女內侍出宫？”
　　皇后很有慧根：“传令傅尚宫，将疫情通传东西十二宫。让她们注意防范，年前暂停会亲。”
　　年前这段时间，正是诰命进宫请安，嫔妃会亲的时刻。
　　有些娘娘的家眷，都是从地方而来。
　　一个不慎，很可能把恶疾带入宫中。
　　傅尚宫领命而去，声音都有些颤栗。
　　自古以来，人们对天花恶疾，根本无能为力。
　　唯一的办法就是听天由命。
　　搁在谁身上都会害怕。
　　皇后这时又道：“瑗儿，你亲自去告诉十三，此时此刻起，无论是谁进宫，全部打回。
　　再有，让他通传各皇子府皇子妃，最近疫情严重，让她们不必进宫请安，守好门户，看好孩子。”
　　小花精去了东华门，找到了坐镇的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蹙眉：“王府王妃皇子妃也要打回？这是父皇的命令，还是？”
　　小花精颔首：“陛下正与太医商议处方，一时顾不上其他。这是皇后娘娘的口谕，为了皇宫的安全，也是为了皇子府王府的安全。
　　街面上说不定就有病患存在，十三爷赶紧去通传吧。
　　皇后娘娘说了，一定要看紧各位皇孙，千万不要出门会亲。”
　　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一旦患上痘症，就会被秘密遣送出京，去行宫避痘。
　　天花患者，九死一生。
　　幸存者，也会破相。
　　孩童离开父母，不过是听天由命。
　　十三皇子面色一肃，拱手道：“请贾司言回禀母后，儿臣谨遵母后懿旨。”
　　嘉和帝得知皇后的安排，给予肯定。
　　他随即下旨，停止皇宫内一切庆祝活动，保括地方大员觐见，包括除夕朝贺。
　　然而，嘉和帝的反应还是慢了几拍。
　　大皇子侧妃，以及所出的小皇孙，不幸染上天花。
　　为了皇城的安全，这母子二人连带奶娘丫头嬷嬷，全部被拘押，送出了皇城。
　　原本准备送去南苑，那里距离京都较近，方便药材调配。
　　大皇子妃在乾清门哭诉，说是大皇子不在，南苑寒冷不利于养病，希望能够将孩子留在外城的外婆家里养病。
　　不然，大皇子回京，她无法交代。
　　这话其实也将了嘉和帝。
　　大皇子在外救灾，妻儿生病，却被他父亲驱逐。
　　嘉和帝道：“为了皇城安全，无论皇子庶民，一旦染上恶疾，都要拘押出城，确保皇城的安全。
　　朕是天子，也不能例外。
　　你说的对，南苑虽然距离京都较近，确实不适合过冬。
　　如此，你们去汤泉行宫吧。“
　　汤泉是嘉和帝最喜欢的行宫，冬天一般都在那边。
　　今年特殊，才没有前去。
　　大皇子妃这才罢了。
　　她努力了，陛下不准，她可以跟大皇子交代了。
　　然而，祸不单行。
　　三皇子家一岁的嫡次子，也不幸染上天花。
　　三皇子妃，以及三皇子的长女，九岁的水清郡主，因为近距离接触小皇孙，也染上了天花。
　　三皇子妃母子三人，被三皇子亲自护送去了汤泉行宫。
　　三皇子因为接触了妻儿，也留在行宫。
　　嘉和帝命他照顾行宫。
　　亦既，今后皇城内再有病人送去，也归三皇子负责。
　　然后，裕亲王家的小孙子，也染上了。
　　裕亲王老泪纵横，进宫请求嘉和帝，能不能把孩子留在外城。
　　他们保证隔离治疗，不会传染别人。
　　嘉和帝派遣太医上门诊脉，却没有答应留下这个孩子。
　　并且，锦衣卫很快上门，将接触过小王孙的人全部拘押出城。
　　裕亲王府也跟三皇子府，大皇子府一样，被封门闭户。
　　一个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整个皇宫陷入恐惧之中。
　　许多的娘娘自觉的关门闭户过日子。
　　却有人不安分，说是三皇子妃在闭宫之前，曾经进宫求见周妃娘娘。
　　贵妃贤妃德妃甄妃，一起到坤宁宫，向皇后娘娘施压。
　　要求把周妃送去行宫避痘，以免她传播恶疾。
　　行宫避痘？
　　这是让周妃感染吧。
　　皇后看着她们，耳畔却也响着太子妃的诅咒：降下灾祸……
　　皇后娘娘吩咐上茶，等大家都饮下茶水。
　　她忽然一笑：“那一日三皇子妃，也给本宫磕头，是不是本宫也该避痘？
　　你们今日来了坤宁宫，是不是也该出宫？”
　　贵妃甄妃等人闻听这话，齐齐起身，后退一丈。
　　皇后再次一笑：“已然吃了茶水，后退也晚了。”
　　皇后不是维护周妃，而是看不惯她们墙倒众人推。
　　这个画面，让她想起太子妃，也想起她自己那些艰难的日子。
　　但是，小花精知道，皇后娘娘绝对不会染上天花。
　　这些日子，坤宁宫内外，养心殿，乾清宫，翊坤宫，再有六局一司，小花精都用灵水做了消毒处理。
　　六局出品，娘娘们吃的、喝的、用的东西，都做了消毒处理。
　　除非有人故意投毒，否则皇宫不会出现病毒。
　　然而，小花精低估了人心的丑陋。
　　正旦日。
　　小花精严防死守的翊坤宫，竟出了纰漏。
　　水楹与其奶娘同时发热。
　　水楹比较严重，身上出现红疹。
　　马尚香闻听太医的诊断，仰头便倒了。


第95章 避荳～躲祸-造势
　　天花病毒一旦染上, 药物只是辅助, 全靠病患硬抗。
　　一岁的孩子得了天花, 十死无生。
　　马尚香正是知道这个结果，方才被绝望击倒。
　　小花精十分纳闷。
　　她一直盯着翊坤宫上下, 绝对没有人出过宫门。
　　她不知道恶疾从何而来。
　　倒底哪里出了纰漏。
　　眼下却不宜追究。
　　得设法抑制病毒, 确保病症不再恶化。
　　小花精首先替马尚香把脉, 很不幸，马尚香身上也染了病毒。
　　大量不属于人体的微小**，在马尚香体内分蘖壮大。
　　同时马尚香的身体也在抗击。
　　而且, 马尚香的抗击能力, 眼下尚可压制外来侵入的恶疾。
　　小花精试着给马尚香使用治愈术。
　　但是, 她血液里的恶疾，也随之壮大。
　　治愈术没有灭杀作用。
　　小花精干净利落的护住了马尚香的主要器官：脑部与五脏。
　　这般时候, 王太医开始处方。
　　奶娘知悉水楹得了天花, 吓得瑟瑟发抖：“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水楹身体难受，一个人睡在悠车里, 哭得声嘶力竭。
　　丫头嬷嬷们, 却没有一个人敢伸手。
　　小花精这时也无法怪罪，生死关头, 谁敢大意。
　　她伸手要抱水楹。
　　王太医却伸手一挡：“贾司言切勿接触病人, 很可能感染。”
　　小花精想说我不怕，却改口道：“我没有关系，淑妃晕厥, 皇后娘娘主持大局，丫头都吓坏了，必要有个主事的人。”
　　皇后虽派人禀报嘉和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王太医也知道这一层，颔首道：“请贾司言做好防护。”
　　小花精颔首，用太医院提供的浸泡了药水的黑布，蒙住口鼻，又用药水涂抹双手。
　　这才抱起水楹。
　　她快速替水楹切脉，水楹体内的恶疾已经气势汹汹。
　　水楹反抗的也很激烈。
　　然，小花精可以看得出，水楹的本能反抗处于弱势。
　　水楹的反抗组织崩了一次又一次。
　　恶疾几乎充斥了他的肌肉与血液。
　　不过，他的五脏六腑还没有病变。
　　小花精再不敢使用治愈术，只敢用灵力护住他的骨髓五脏脑部。
　　护住了水楹的心脉，方才问道：“小十九怎样？”
　　王太医道：“汤药只能辅助，激发病人的对抗恶疾，关键要看皇子本身的体质。”
　　这些太医都是成了精怪的人物，再不敢给出确实的保证。
　　小花精也不问了：“可以确认小十九感染多少天了吗？”
　　她不能放过作恶之人。
　　皇后已经闭宫一月，无论是谁作恶，肯定有迹可循。
　　王太医道：“十九皇子年幼体弱，按照今日发热出疹，下官推测，十九皇子感染病毒的时间，至少在十天以上。”
　　小花精忙道：“这不可能，内城从冬月初已经开始封闭。
　　腊月开始，只有乾清宫可以有人进出，后宫几乎没有人员出入。
　　腊月初八开始，陛下都没进过后宫了。
　　今日是正旦，十天之前是腊月二十，我可以保证，腊月二十左右，皇宫内院并无外人进入，这恶疾从何而来？”
　　王太医道：“司言大人别激动，微臣尚未说完，小孩子体弱，感染恶疾发病较快。
　　但是，成年人感染恶疾之后，有些人发作很快，有些人体质好，发病很慢。
　　从感染到发病，长达二十天以上。
　　据微臣所知，曾经就有人接触恶疾之后，二十多天才发病。
　　这种病患最是让人恼火，防无不胜防。”
　　小花精道：“防不胜防？
　　您这意思，只要感染了，即便她自己尚未发病，也能把恶疾传染给别人？”
　　王太医颔首：“微臣正是此意。”
　　皇后娘娘这时到了翊坤宫。
　　她也是全身防护，闻言隧道：“翊坤宫上下全部去东廊等候。
　　寇宫正马上审讯，看看哪些人半月之前出过翊坤宫，哪些人出过后宫。”
　　但是，翊坤宫上下，包括洒扫的粗使，虽然出过翊坤宫，却没有出过皇宫。
　　寇宫无奈只得悬赏，提供有效消息者，可升女史。
　　水楹身边的大丫头谢冬儿说出一件隐患：腊月初八当日，奶娘曾经收到过一个不属于翊坤宫的小食盒。
　　翊坤宫受宠，一些小点心没人在意。
　　故而，谢冬儿当时还暗自讥笑过奶娘眼皮子浅。
　　谢冬儿虽然知道不该内外传递。
　　但是，因为奶奶为人很好，平日对十九皇子尽心尽力，又很受淑妃宠爱，这才没有当即揭发。
　　没想到害了十九皇子。
　　奶娘起初不承认，被寇宫正扎了指头，这才招供。糕点是他在浣衣局跑腿的男人通过司礼监戴权的徒孙捎进来。
　　奶娘强调，点心经过了侍卫处检查，并无不妥。
　　二十天过去了，点心吃完了，这事无法查证了。
　　消息反馈到翊坤宫，马尚香已经醒了，这会子正抱着水楹落泪，闻听奶娘二十天前曾经接受外面的东西，恨得龇目欲裂：“我何曾少了她的吃食？她家的女儿本宫还出银子替她请了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