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好了，马夫人征求小花精的意见：“贾司言，您看我婆婆这身打扮可还好？”
　　小花精笑道：“您二位觉得好就好。”
　　马老夫人却道：“进宫去不穿戴凤冠霞帔，陛下皇后不会怪罪吗？”
　　小花精道：“这回是淑妃娘娘产后心情郁结，您是进宫陪伴淑妃娘娘，不是年节朝贺。
　　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旬日间也是穿戴常服。
　　您不用紧张，就跟走亲戚一样，怎么舒服怎么穿戴。”
　　马尚香虽然住在坤宁宫，皇后娘娘不召见，马老夫人也见不着皇后娘娘。
　　即便是拜见，也是马尚香领着去。
　　皇后宠爱马尚香，再不会挑剔这些。
　　至于嘉和帝，皇后的娘家进宫去，他也未必会宣召。
　　嘉和帝一般不会召见诰命。
　　马老太太似乎不大拧得清。
　　小花精有些后悔自己的提议。
　　小花精把马老夫人送去西暖殿，母女相拥，高兴得了不得。
　　小花精便去正殿复旨，然后，禀奏了马老太太被关得久了，跟京都的富贵圈子有些脱节的事。
　　皇后颔首：“这也怪不得她。她是继室夫人，进门就是冲喜一般。
　　老将军一直病着，也没怎么带她出门交际应酬。
　　老将军去了，治国公府又是儿媳妇打理中馈，就跟寄人篱下一般。
　　她的见识，比她在娘家没有增加多少。
　　看看吧，若是不适应，就送她回去，本来只是小住探视。
　　三日也是小住。
　　马淑媛聪明得很，应该无妨。”
　　不出门，不管家。
　　这真是把人当成雀儿。
　　好在马尚香只是没机会出门应酬，读书却是跟着侄女儿一起，该学的都学了。
　　如今进宫跟着皇后，算是历练有成。
　　小花精再去西暖殿告辞，马老太太已经更衣，换了一身深紫色银丝芍药的常服。
　　拆掉繁杂的牡丹髻，换了简单的家常大圆髻。
　　圆髻显得脸大，脸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脂粉，肤色暗淡了不少，颜值跌落了一大截。
　　马尚香很懂得如何让她母亲变得端方大气不显眼。
　　小花精顿时安心。
　　但愿马尚香操心她母亲的事情，再没时间伤春悲秋。
　　嘉和帝十分心疼马尚香，自从听说马尚香心情郁结，便多次带领嫔妃去无逸殿赏梅。
　　虽然没召见岳母，却多次赏赐马老太太。
　　二月中旬，或许是嘉和帝的宠爱俯就，马尚香恢复正常了。
　　马尚香胆子很小，生怕有人使坏。
　　故而，马老太太几乎没有出过坤宁宫。
　　马尚香这边心情开朗了，马老太太即刻要求出宫。
　　皇后请了马尚香的母亲游逛御花园。
　　然后，马老太太带着几车的赏赐回府去了。
　　皇后也怕出纰漏。
　　三月初，翊坤宫修缮完毕。
　　嘉和帝下旨：马淑媛赐居翊坤宫。
　　马尚香虽然搬迁出了坤宁宫，却跟坤宁宫做了邻居。
　　坤宁宫与翊坤宫只隔着一条御街。
　　然而，马尚香十分留恋坤宁宫。
　　每日早早的就带着水楹到坤宁宫请安。
　　一来就是半日，除非嘉和帝派人传旨要留宿翊坤宫。
　　否则，她一日三餐都在皇后这边蹭。
　　皇后也格外宽容马尚香，也十分喜欢水楹，常常亲自抱着逗趣。
　　小花精觉得皇后完全把水楹当孙子宠溺。
　　三月十八。
　　皇后娘娘亲自张罗给水楹做百日。
　　宫中嫔妃齐齐而来，在翊坤宫吃酒看戏。
　　帝后上座。
　　马尚香的位置紧挨着嘉和帝的左手。
　　帝后分别给马尚香赐菜赐酒。
　　别误会，赏赐的菜肴并不腌臜。
　　帝后吃菜，都是太监女史布菜，并不会粘上口水。
　　东西十二宫，却不止十二嫔妃。
　　坐着的就有三十六位，还有许多站着的小宝林与采女。
　　大家齐齐盯着马尚香，眸露羡慕。
　　贤妃周妃甄妃几个，恨不得把马尚香脸上盯出个洞。
　　贤妃从前坐过这个位置。
　　甄妃也多次坐过这个位置。
　　周妃却是从前的淑妃。
　　马尚香这个位置，就是宠妃的位置。
　　兼之皇后如今把许多的事情让马尚香分担，像是宫中每年竞争皇商这种事情，就是让马尚香分管。
　　有些要跟嘉和帝协商的后宫事宜，也让马尚香出面。
　　嘉和帝不是多次提出要择贤协理后宫吗？
　　皇后就选择了马尚香。
　　马尚香如今在宫中的地位，形同副后。
　　不过，大家担心皇后会收养水楹的事情，并未发生。
　　当然，这是嘉和帝的主意。
　　皇后再不会违逆嘉和帝，也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地，让自己晚节不保。
　　一旦皇后收养水楹，只怕嫔妃皇子的黑手都会伸向坤宁宫。
　　皇后娘娘难以善终。
　　皇后是个没有野心的聪明人。
　　这种蠢事，皇后再不会做。
　　幸运的是马尚香也没有这个野心。
　　以后不知道，眼下的马尚香只要水楹健康，就万事满足。
　　这一日，嘉和帝十分高兴，巳时在翊坤宫吃了酒，听了戏，又去太液池赏荷。
　　小花精奉命伴驾。
　　出门赏荷，小花精换了宫装，梳了随云髻，戴了一支皇后娘娘赏赐的碧玉蝴蝶钗。
　　蝴蝶翅膀薄如蝉翼，因为金丝缠绕，随着走动颤颤巍巍。
　　活似一支落在头上的振翅蝴蝶。
　　小花精很喜欢这个造型。
　　小花精护送皇后马淑妃母子上了陛下的画舫。
　　画舫归司礼监的太监管辖，就没小花精什么事儿了。
　　小花精带着抱琴胡淑娟，站在桥头，跟荷叶底下撒欢的红鲤老龟交流，让他们玩耍的时候紧跟着陛下的画舫，确保水楹的安全。
　　船上别人都无妨，只有水楹太小，经不起折腾。
　　上回贾瑚就是在这里掉进湖里。
　　红鲤嘟嘟囔囔：“平日里让本仙子看门，今日好容易出来，又要看人。”
　　老龟却应了：“仙子安心。”
　　小花精转身下桥：“我们也去那边有稻田玩玩，听说一望无际，碧绿连天，听取蛙声一片，我还没见过。”
　　抱琴却拉拉小花精：“姑娘，有人来了。”
　　却是十七十八兄弟，陪伴他们的母妃游览。
　　十七十岁，十八皇子才八岁。
　　他们母妃是陈才人与刘才人。
　　这就不能掉头就走了。
　　小花精只好停住脚步行礼。
　　两位才人很温柔。
　　小皇子也很客气。
　　两位皇子住在南三所，在文华殿读书。
　　今日难得沾了水楹的福气，母子们同游。
　　小花精行礼之后退开一边，等他们下了桥，这才回身，预备去稻田，听取蛙声。
　　不防头，三个月不曾出现的四皇子，当面走了来。
　　小花精察觉时，他已经近在五尺之处。
　　这个距离不打招呼，有轻视之嫌疑。
　　小花精一拉傻呆的抱琴胡淑娟。
　　三人福身行礼：“参见四皇子。”
　　小花精本来以为身边有人，四皇子不会造次。
　　结果，她低估了四皇子的胆量。
　　四皇子根本不把抱琴胡淑娟当回事，竟在三步之处停住脚步：“怎么不戴桂花簪？”
　　小花精心头恼怒：这家伙，竟敢当着外人提簪子？
　　这是生怕外人不知道，想坏她的名誉，让人以为自己跟他有关系？
　　小花精并未告诉抱琴与胡淑娟，就把簪子上交了。
　　她这一迟疑，四皇子再次问道：“不喜欢啊，喜欢动物啊，爷明年注意。”
　　明年？
　　难道还要再送一次簪子？
　　小花精忙道：“不是，这个季节哪来的桂花？”
　　时令不同首饰不同，难道不懂？
　　四皇子一笑走了：“原来如此，爷记住了。”
　　小花精闻言只想咬舌，这个意思是八月要戴桂花簪？
　　小花精瞪着四皇子的背影咬牙：我八月都躲在坤宁宫，我不出头，难道还敢来坤宁宫抓我不成？
　　小花精又不敢追着去解释，气恼回头：“我们也去划船吧。”
　　免得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人。
　　小花精也不敢跑到那帷帐外面去看稻田了。
　　若是四皇子忽然溜出来，被人看见跟他一起，一百张嘴巴也说不清楚。
　　小花精气吁吁的找了一条小船，气呼呼的看了一回荷叶。
　　抱琴想问什么簪子，见小花精生气，闭紧嘴巴装鹌鹑。
　　胡淑娟云淡风轻，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小花精回去坤宁宫，便去正殿求见皇后。
　　故意期期艾艾询问道：“皇后娘娘，那一回的簪子，没还给四皇子吗？”
　　皇后闻言挑眉：“你怎么知道？”
　　小花精道：“微臣今日遇见四皇子了。”
　　皇后一笑：“别害怕，有本宫呢，宫中有规矩，他不敢胡来。”
　　皇后这般保证，小花精也不敢追着讨要了。
　　心里打定主意，明年元旦日，我装病，我不要你的压岁钱。


第88章 南苑狩猎
　　小花精入宫的第三年, 又三月, 马尚香正是开始协理后宫。
　　六局虽然也协助马尚香，然而，为主确是听命于皇后。
　　马尚香开始培养自己的帮手。
　　之前, 马尚香住在坤宁宫, 小花精奉命保护他们母子。
　　胡淑娟则是西暖殿的非正式司药宫女。
　　马尚香的饮食用品，都是马淑娟检查。
　　如今，马尚香独立门户。
　　小花精却是六局女官，就不能去翊坤宫当差。
　　胡淑娟自然也跟着小花精。
　　马尚香很聪明。
　　她没有讨要马淑娟，因为马淑娟是秀女，明年要选秀。
　　她也不想要司药司给的女史, 怕被人收买利用。
　　皇后的伺茶女官都被人收买了, 她心有余悸。
　　她暗地里找了小花精商议：“我不相信别人, 也不想惊动司药司。
　　我兄长替我挑了两个家生子, 她们懂得一定的药理，我想让胡淑娟帮忙训练他们一年半载。”
　　马尚香十分看重小花精的友情。
　　虽然小花精一直称呼马尚香为淑妃娘娘。
　　但是, 马尚香从没在小花精面前自称本宫。
　　与小花精说话总是你你我我。
　　她自称本宫，小花精不会见怪。
　　但是, 她把小花精当成闺阁密友，小花精要领情。
　　小花精笑道：“我这里没问题。不过，胡淑娟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微臣。
　　所以，这事微臣可以答应，却要先行禀报皇后娘娘知悉方可。”
　　马尚香道：“这是自然。”
　　马尚香去向皇后请旨。毫不避讳：“六局女史已经入宫三年多，臣妾不敢把楹儿的安危轻易交付给她们。
　　所以, 臣妾想借用胡淑娟一段时间，请她帮忙培养几个可用的人手。”
　　皇后很理解马尚香的谨慎：“胡淑娟本宫已经赐给了贾司言，淑妃与她商议便是。”
　　小花精便跟胡淑娟商议：“马淑妃很信任你，希望继续借用你一段时间，替她培养几个帮手，你放心，不耽搁你明年选秀。”
　　胡淑娟道：“既然皇后与大人都答应，臣女领命。”
　　四月初。
　　嘉和帝决定，带领儿子与大小老婆去南苑围场涉猎。
　　南苑水汽充沛，植物茂盛，圈养不少动物，供皇家四季狩猎。
　　近年江南水灾旱灾接连不断，
　　嘉和帝忧国忧民，很少狩猎避暑。
　　一般是冬日在此狩猎阅兵。
　　今年也是人逢喜事，嘉和帝高兴，这才重提田猎。
　　嘉和帝命四皇子水棣兼国。
　　大皇子、三皇子，以及尚未入朝的小皇子随扈。
　　后宫嫔妃，除了贵妃卧病，几乎倾巢而出。
　　陛下的后宫在哪里，六局跟着去哪里。
　　正好六局每局两套班底一分为二。
　　一半人随扈，一半人员留守。
　　小花精闻听四皇子兼国，踊跃报名参加随扈。
　　马尚香跟刘芸的关系也不错，但是，她更信任小花精。
　　刘芸只好留下。
　　若非是四皇子兼国，小花精名苑镇守六局。
　　多清闲啊。
　　可以天天与御园游逛，去太液池修炼。
　　后宫嫔妃欢欢喜喜收拾行装的时候，朝堂百官却陷入震荡之中。
　　四皇子兼国？
　　四皇子派系欢喜雀跃：四皇子这是要册封太子的节奏啊？
　　一直抱着无嫡立长的大皇子，及大皇子一系朝臣，顿时如丧考妣。
　　三皇子以下，十四皇子以上的成年的皇子，心里多少有些酸楚。
　　四皇子即便不册封太子，也占尽先机。
　　嘉和帝一般避暑至少一月以上，或许不到九月万寿，不会回宫。
　　京都皇城就是四皇子的天下。
　　四皇子有大把的时间收收买朝臣，安插亲信。
　　不说皇子，多少皇子妃心碎！
　　当初跟四皇子妃一届的秀女，悔青了肠子。
　　当初怎么没有巴结四皇子呢？
　　不然，她们就是太子妃，有四皇子妃么事儿？
　　谁能想到呢？
　　当初德妃只是个嫔啊！
　　娘家只是个校尉啊！
　　嘉和帝这次似乎是要真正的历练四皇子，六部班底几乎都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