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便又道了谢,喜滋滋的纷纷起了身。
太皇太后又向沈拾月发话道,“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歇着吧,打今儿起要早睡,将来生下孩子才能早睡,否则半夜折腾人,有你们受的。记得叫太医瞧瞧脉,看看可需要补些什么,身边伺候的人千万要小心。”
沈拾月忙领着小霜几个应是,慕容霄见状也跟太皇太后道,“那孙儿先陪皇后回去,稍后便处理方才之事。”
太皇太后神色严肃了些,颔首道,“陛下看着办吧,上回是哀家错了。这样的人,留着无用,恐生祸端。”
慕容霄也点了点头,便告别皇祖母,先带着沈拾月出了寿康宫。
二人坐上御辇,一路慕容霄的脸上都是傻笑,只看得沈拾月都有些莫名其妙了,不由问道,“陛下就这么高兴?”
“高兴啊!”
他点了点头,口中依然是那句话,“朕有孩子了,朕能不高兴吗?”
只把沈拾月都逗乐了,道,“陛下与我都没有什么毛病,有孩子还不是迟早的事?”
“嗯。”
慕容霄再度点头,十分好脾气的“没错,娘子说的对。”
眼见御辇已经来到凤仪宫外停稳,沈拾月正要起身,哪晓得却又被他按住,只道,“你不要动,朕抱你下去。”
沈拾月啊了一声,没等再说话,却觉一阵天旋地转,竟果真被他从御辇上抱了下来。
哪知落了地也还不将她放下,又一路将她抱到殿中,直叫沈拾月哭笑不得,忙道,“我还能走,快把我放下吧。”
慕容霄这才唔了一声,将她放了下来。
才站好,却见苏禾又进殿向二人禀报,“太皇太后派了曲太医为皇后娘娘诊脉。”
这可是太皇太后的美意,推拖不得,沈拾月只能应好,将人请到了殿中,心间却还有些打鼓——她这才刚刚怀上,也不知老大夫能不能摸出来。
所幸曲太医医术高超,替她摸过脉后便道,“皇后娘娘的身孕应是月余,娘娘凤体康健,不需要额外滋补什么,只是这孕初胎弱,还请千万要小心,万不可有什么剧烈活动。最好……”
话到此老大夫顿了顿,才续到,“头三个月不要同房。”
沈拾月,“……”
她兀自有些不太好意思,慕容霄倒是脸皮厚的自然颔首,“知道了。”
说着又吩咐小霜几个,“都小心伺候娘娘。”
殿中众人应是。
沈拾月正好想起一事,于是忙问,“对了陛下,要不要叫曲太医也给您看看。”
——那慕容瀚虽然是疯子,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慕容霄却说,“朕身体康健,无需这么麻烦。”
说着又道,“你先歇着,朕先去处理方才的事。”
沈拾月只好点头,目送他出了殿门。
对,还是先解决那个弑父杀母的畜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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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凤仪宫,慕容啸立时吩咐福顺,“传建极殿,中极殿,东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及都察院,翰林院,通政使司的人即刻觐见。”
福顺应是,赶紧去找人,不多时,各大臣们便齐齐赶到了干明宫。
当夜,宫中降下一道罪诏,细数前任皇帝慕容瀚所做恶事,并宣布将其囚禁于天牢,永世不得出。
百姓们这才晓得,原来那前皇帝慕容瀚竟是弑父杀母的牲畜,且居然还妄图刺杀今上,简直人神共愤。
而今上却只将其囚禁起来,实属仁慈之至。
除此之外,今上还宣布因皇后有孕,特令大赦天下,减免税赋,叫天下一片欢腾。
忙完这些,已是半夜,福顺上前道,“天不早了,明日陛下还有朝会,不如赶紧歇息吧。”
慕容霄却只沉声道,“宣曲太医觐见,不要惊动旁人。”
福顺一顿,只好应是,悄悄出去找人了。
没过多久,头发花白的曲太医便到了干明宫。
“老臣叩见陛下。”
慕容霄挥退身边人,只道,“朕想知道,当年朕所中的毒,究竟还有没有影响?”
曲太医闻言一顿,只好实话实说道,“请陛下恕老臣无能,老臣只能说,此事难以下判断。老臣这几年也曾遍寻医书古籍,却从未找到此毒的解毒之方。只知一旦发病,便会陷入昏迷之中,如同活死人一般,更严重者当场殒命。其唯一的特例,便是陛下……”
曲太医看向他道,“如果陛下没有再发过病,那便说明陛下身体内的毒或许已经解除。”
慕容霄眉间一凝。
他发过。
——那次抓鱼掉进景王府的湖中后他昏昏沉沉,便是毒发,若不是及时从前世回来,大约也死了。
还有,上辈子,他也是在雪天遇冷而死。
也就是说,自己体内还有毒……
他闭了下眼,道,“若毒未接除呢?是不是只要不遇冷便可以无事。”
却见曲太医摇了摇头道,“非也,此毒的确遇冷则发,但就算不遇冷,到了一定时间,也会发作。”
慕容霄心间一沉,又问,“那一定时间会是多久?”
曲太医道,“从老臣所查阅到的病例来看,多则数年,少则数月,并不一定。”
多则数年,少则数天……
慕容霄沉默一阵,而后颔首道,“请曲太医再去寻找解毒之法,且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他人。”
曲太医应是,见君王挥手,便又告退,悄悄出了干明宫。
余下慕容霄在窗边伫立良久,直到深夜的打更声不知多少遍再度传来,才终于抬步去了榻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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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慕容霄没有回来,沈拾月只道他在处理慕容瀚的事,早早就自己睡了。
第二日直到傍晚,才见他回来。
慕容霄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踏入殿中后还主动向她陪起了罪,“昨夜忙到太晚,怕扰你睡觉,朕便没有回来,娘子会不会生朕的气?”
沈拾月心情还不错,只笑道,“看在陛下是为大事辛苦的份上,今次就不追究了。”
咳,正所谓孕期需要开心,她决定以后心放宽些,这样肚子里小崽崽也能健康。
哪知却见慕容霄又道,“还有一件事,朕要向娘子坦白,沧浪园中的事,朕也早听到了禀报,只是无法确定慕容瀚何时动手,怕娘子担心,所以并没有同娘子说。”
这个,沈拾月其实昨夜也明白了。
毕竟那时他准备的那样充分。
只不过她当时一心挂念他的那个什么毒,后来又沉浸在有孕的喜悦中,这才没有心思问他。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是心宽为主,她于是先假装生气的模样,问他道,“那陛下可还有瞒我其他事?”
却见慕容霄立时摇头,“没有。”
沈拾月挑眉,“那便看在陛下主动坦白的份上,看在孩子的面上先饶过你这一回,下次再有,可不轻饶。”
慕容霄问道,“那朕能问问,是怎么个不轻饶法?”
却见沈拾月眯眼道,“就罚你抄一百遍宠妻手册,睡一百天干明宫的冷床,还要被针扎一百次!”
慕容霄嘶的一声,“真的好可怕,朕一定会谨遵娘子教诲。”
说着又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摸着她的小腹,道,“还有多久才能出生?”
也是头回当妈的沈拾月想了想,掰着指头道,“人家都说十月怀胎,眼下算是第一个月,怎么着也得等十一月吧。”
十一月?
慕容霄若有所思道,“那时天便又冷了。”
沈拾月颔首,“是啊,不过我要坐月子,想来天冷比起天热应该更舒服些。”
慕容霄嗯了一声,“那便好。”
说着又问,“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沈拾月暗自转了转眼珠,故意问道,“那陛下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却听那人在头顶道,“什么都想要,女儿可以陪伴你,男孩可以照顾你。”
沈拾月笑起来,“这个回答还不错,其实我也什么都想要,最好男女各来一个,哦不,两个吧。”
——虽然她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妈,但这一怀孕,仿佛所有的母爱都涌出来了。
慕容霄却挑眉道,“男女各生两个?你岂不是要生四个?”
沈拾月点头,“当然了,这样他们便各自都有兄弟姐妹,可以相互陪伴。”
——最主要的是,一气儿生四个,将来皇子公主都是她的,看谁敢欺负她哼!
慕容霄也在旁颔首,“对,生四个。”
若能陪你生四个,便是抄一百遍宠妻手册,睡一百遍冷床,被针扎一百次,他也心甘愿意。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沈拾月发现, 自打自己怀孕之后, 慕容霄变得特别忙,每日都是早早起床去干明宫, 直到很晚才回来, 晚饭也顾不得跟她一起吃,甚至经常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才上床休息。
她只道是新春伊始,朝政上有许多大事, 诸如春播春闱之类要等他处理, 身为皇帝, 他忙一些也可以理解。
加之她此时也正处于孕初期强烈的妊娠反应之中,每天不管白天黑夜都仿佛晕车一般还困得要命, 也顾不上别的。
怀孕第二月的末尾,母亲沈夫人进宫来看她, 将她一番仔细打量, 问道,“娘娘最近怎么样?臣妇怎么瞧着比先前还清减了?”
沈拾月打了个哈欠道, “老爱睡觉,早晨起来没一会儿就犯困,吃完晌午饭又得睡一阵,晚上照样还是早早就困。”
沈夫人道,“困了就睡,娘娘现在一个身子要顶着两个人用,总归要辛苦的。”
说着又问,“吃的怎么样,胃口还好吗?”
沈拾月摇了摇头道, “别提了, 最近只能吃得下白粥, 一点儿荤腥都闻不得。”
想她以前可是胃口极好,酸甜辣咸就没有不爱吃的,现在就跟与饭有仇似的,连想都不愿意想,能不清减么。
哎,这当妈也太不容易了。
沈夫人在旁安慰,“过去头三个月就好了,娘娘现在有什么想吃的就吃些什么。”
这话一出,沈拾月倒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同母亲道,“我……这两天正想吃您做的豆腐。”
“豆腐?”沈夫人乍听还有点懵。
却见沈拾月点头,“就是那种才做出来的还热热乎乎的豆腐,只沾点酱油腐乳汁就能直接吃的……”
啧,说着都流口水了。
虽然她是半道穿来的闺女,之前并没有吃过母亲做的豆腐,但记忆里就是忽然冒出这样一股味道,叫她想的不行。
明白过来的沈夫人笑道,“这有何难,早知如此,臣妇便做好了给娘娘送来。不知宫中可有家伙,我这就给娘娘做。”
一旁的小霜忙点头,“有的有的,御膳房每日都自己做豆浆,石磨什么的都有,奴婢这就叫人去取。”
说着便带人去了御膳房。
如小霜所说,御膳房每日都做豆浆,所以也正好有泡好的黄豆,小霜一并取了来,只见沈夫人用小石磨将黄豆磨成白白的豆浆,再用纱网仔细过滤好,又倒在锅里熬煮,待煮到沸腾,稍稍放量,再点入卤水,放置两刻钟,便有豆腐脑可以吃了。
先舀出几碗豆腐脑,其他的放出磨具中继续压制。沈拾月兴致勃勃在旁看着,闻着那浓浓的豆香味,口水都要留出来了。
眼看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白嫩嫩的豆腐终于做好,沈夫人赶忙给闺女切了一块,只见闺女接过直接放进了嘴里,连酱油都顾不得沾,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个味道,太好吃了。”
沈夫人笑道,“好吃就成,时候不早,臣妇也该告退了。”
——做豆腐是个费工夫的活,她今早入宫,一番下来,眼看着天都快黑了。
沈拾月只好起身相送,等送走了母亲,回到殿中又美美的吃了一大碗豆腐。
这下胃里舒坦,肚子也饱了,一旁还有母亲做好的豆腐脑,她于是吩咐小霜道,去给陛下送碗豆腐脑尝尝鲜。
小霜应是,便提着食盒去了干明宫。
没一会儿却又回到沈拾月跟前,禀报道,“启禀娘娘,陛下去太皇太后那了,并不在干明宫中。”
沈拾月奇怪道,“陛下上寿康宫做什么了?”
小霜压低声道,“听说是天牢里的那位,没了。”
天牢里的那位?
沈拾月一愣,是慕容瀚?
她忙问,“怎么没的?”
却见小霜又道,“听说是自己拿裤腰带吊死了。”
沈拾月一顿。
那人渣竟然自裁了?
——自打那日行刺失败,弑父杀母的行径公之于众后,这人就更加疯癫,据说整日在牢房里大喊大叫,害得狱卒们痛苦不堪。
说实话,这样死了倒还好。
小傻子不杀他是小傻子仁慈,他自己要死,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她点了点头,“晓得了,那就把这豆腐脑给寿康宫送去,请陛下与太皇太后一道尝尝鲜。”
小霜应是,便又去了寿康宫。
~~
寿康宫。
“启禀皇祖母,方才传来消息,慕容瀚今日在天牢自缢,狱卒发现时,已经没了气息。”
慕容霄声音落下,却见太皇太后只是微微一顿,便道,“死了就死了吧,叫人收拾收拾,与他那娘埋在一处便是。”
慕容霄应了声是,他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却听太皇太后又道,“听说陛下这阵子特别忙,只是再忙也要顾着身体,别觉得年轻不当事。皇后有孕,你也该多陪着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