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殿下已经吩咐过的,扶风立时应道,“小的知道。”
语罢便调转马头,往荷香居走了。
荷香居开在京城最热闹的金马大街,眼看原本一路畅行无阻,将要到达之时,马车却慢了下来,车外还传来一阵嘈杂声。
沈拾月好奇撩帘望去,却见不远处有个衙门,门外似乎有人在打斗,还有人的哭喊声。
她于是问扶风,“前面是什么地方?”
却见扶风道,“启禀王妃,那里是京兆府所在。”
京兆府?
沈拾月越发不懂,这青天白日的,还有人在京兆府门口打架?
她于是指了个随车的侍卫前去查看。
没过多久,却见侍卫返回禀报,“启禀王妃,似乎是有两位老者告状,被京兆府官差阻拦,因此发生争执。”
还是老者告状?
沈拾月一愣,又撩帘望了一眼,隐约瞧见那被打的人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甚是可怜。
她不由皱眉,这京兆府尹也是的,便是不让告状,说清楚便好,好好的打人做什么?
正这样想着,却见小傻子也把头凑到窗边来瞅,而后皱眉道,“打人,可怜!”
说着便吩咐扶风,“过去看看。”
沈拾月,“???”
小傻子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管闲事了?
然而扶风已经应是,将马车行驶了过去。
待到了地方,二人下了车,那吵闹还在继续。
沈拾月提心吊胆,生怕小傻子会被误伤,正想叫他小心些,却见小傻子已经开口道,“都停手。”
恰逢今日入宫赴宴,本就身穿蟒袍,经这一喊,那些官差朝他投来目光,随后都是一愣。
随身的侍卫及时道,“景王殿下在此,尔等还不行礼?”
众人吓了一跳,这才纷纷跪地道,“参见景王殿下。”
听见动静,那京兆府尹也从衙门中跑了出来,没等上前打个招呼,却见那被打的老者已经朝慕容霄嗑起头来,口中还哭道,“求景王殿下做主,那吏部尚书只手遮天,京兆府草菅人命,逼得我们走投无路了,请景王殿下救救命吧!”
闻言沈拾月一愣。
怎么又是吏部尚书?
她于是不由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放说清楚些。”
却见那位老者道,“是,吏部尚书柴靖才之子柴可为,勾引良家妇女,竟跑到我家中与儿媳苟合,我儿将他们当场捉奸在床,那柴可为恼羞成怒,居然将我儿打死,我告到京兆府伸冤,其父柴靖才却给了京兆府几千两银子,这京兆府就说我儿是自己跌落而死,将我们轰出门去,可怜我夫妻二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已是走投无路,还请景王殿下还我儿清白啊。”
沈拾月怔住。
原来这竟就是那日表嫂同她提过的柴可为瓜的另一位当事人?
……没想到竟然又被她遇见了?
话说回来,今儿难道就是柴家倒霉的日子?
正在惊讶之际,却见小傻子问她,“柴可为……是谁?”
沈拾月咳了咳,“就是欺负常雪柏的那个人。”
小傻子哦了一声,“坏人。去抓坏蛋!”
语罢竟要亲自动身。
京兆府尹见状忙凑上前行礼,“请景王殿下息怒,此时实则另有隐情,此案早已在此前了解,这二人也已经画押,如今是他们又想要讹钱而已,二位贵人万不要被这一面之词蒙蔽啊!”
什么?一面之词蒙蔽?
沈拾月险些被气笑,只是没等开口说话,却见小傻子道,“住口!你叫官差打人,你是坏蛋!”
京兆府尹一愣,“这,这这……”
竟是想解释,却又说不知该怎么解释。
今儿也是邪门,他着实没想到这老两口敢冒出来闹事,且还恰巧叫景王两口子给碰上。
碰上便碰上吧,谁能想到一个傻子也如此爱管闲事?
然就在他结巴的空档,却见景王又道,“走,去找陛下。”
什么,找陛下?
京兆府尹吓了一跳,登时跪地道,“殿下留步,此等小事万不敢烦劳陛下啊。”
沈拾月眼珠一转,也趁机道,“是啊殿下,这等案子,不必直接禀报陛下,料想禀报给都察院就好了,正好方才在宫中,太皇太后不是也叫查那柴家,索性一并交给都察院算了。”
——虽然并不太了解朝中人事,但经上回审理绿茶男作弊的案子,沈拾月也看了出来,那位都御史是个公正的好官。
这话一出,便见京兆府尹又是一慌,忙要说些什么,小傻子却先道了声好,随后指了两名侍卫,道,“带他们去都察院。”
两名侍卫应是,立时带着人去了。
见此情景,京兆府尹不免傻在了那里。
沈拾月则赶紧对小傻子道,“走吧殿下,咱们不是还要买点心吗?”
小傻子也应是,便与她登上了马车。
紧接着车轮启动,渐渐远离,只留下京兆府尹愣在原地,这才终于晓得,大事不妙了。
~~
接下来的几日,沈拾月一边操心着府里过年之事,一边操心着吃瓜,等那柴家再有消息的时候,竟已经快到除夕了。
腊月二十九,她早起,正与小傻子吃着早膳,便见孙长史来报,“启禀殿下王妃,方才早朝的消息,经都察院查证,那柴家父子罪行确凿,柴可为被判了斩刑,其父柴靖才与京兆府尹被判流刑,今日午后便问斩。”
沈拾月简直想拍手道好,恶有恶报,真是痛快。
当然,面上还得装模作样的道上一句,“陛下圣明,江山有望。”
禀报完这桩,孙长史便告退了。
房中没了外人,沈拾月与小傻子道,“殿下您瞧,都察院厉害吧?”
慕容霄装作懵懂的点了点头,心间却是一笑,这哪里是都察院厉害?
若不是闹到皇祖母面前,都察院便是再厉害,那狗皇帝也断不会舍下吏部尚书这个位子的。
如今,他与田氏手上的人已经不多,宫中有太皇太后坐镇,暂时不会再叫他胡来。
这个年节,慕容瀚不会好过。
~~
寿康宫。
下了早朝,慕容瀚亲自来此,向太皇太后禀报。
“启禀皇祖母,经过查证,那柴家父子所犯之事证据确凿,那日金吾卫中郎将所禀报也都是真的,朕已经命刑部判罚,今日午后,便会将那柴为忠处斩。”
顿了顿,他又道,“此事是孙儿错看了人,还请皇祖母宽恕。”
话音落下,太皇太后不露喜怒,只道,“一时看错没事,这次选个靠谱的便是,万不要叫大梁的江山,败坏在这些人身上便是。”
慕容瀚应是。
太皇太后又抬了抬手道,“陛下国事缠身,回去吧。”
慕容瀚应是,便出了寿康宫。
待回到御书房,他将书案上的物件扫落一地,怒道,“这两次的事,都有景王的影子,为何会如此凑巧?”
锦衣卫指挥使上前道,“微臣等也曾怀疑过景王,但几番查证并没有找到证据。”
慕容瀚咬牙,“给朕盯着他们,一旦有异常,一定来报。”
锦衣卫指挥使应是,便退出了殿中。
然而紧接着,却见御前太监匆忙来到近前,禀报道,“启禀陛下,咸福宫传来消息,说韩贵人的龙胎,似乎有些不好了。”
什么?
慕容瀚一愣。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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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伙伴们的等待,今天作者其他都好了一些,就是水泥封闭还带着头疼太难熬,而且孩子也开始发烧,简直太难了呜呜~~
第45章
宫中御医们几番努力, 终于还是没能保住韩贵人的龙胎。
消息传到景王府时, 已是第二天早上。
彼时,沈拾月正在与小傻子用早膳, 便见孙长史来禀报, “才收到宫中消息,昨日韩贵人小产,今日祭拜太庙改在下午举行。”
什么?
沈拾月一脸惊讶, “韩贵人小产了?”
孙长史点头, “方才来送信的大人是这样说的。”
沈拾月点了点头, 先叫孙长史退下,一时间连饭也顾不得吃, 只啧啧道,“前几日表嫂还说, 从前潜邸时就有侍妾掉了一个龙胎, 没想到今次居然又掉了?”
小霜在旁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呢?该不会是……”
沈拾月及时嘘她, “咱们又不在宫中,再怎么乱猜也都是闲的,宫里能人那么多,应该知道缘故的。”
啧,话虽这样说,但这后宫也未免太凶险了,居然连个孩子也生不下来?
话说回来,也不知是谁动的手?
难道是那位吴昭仪?毕竟那天明显能看得出她与韩贵人不对付……
就在沈拾月发挥想象力替皇帝“破案”之际,身边的慕容霄依旧不慌不忙的继续吃着香酥的菜盒, 喝着甜丝丝的红枣粥。
他晓得, 韩贵人小产, 大约并非有什么阴谋诡计,而是慕容瀚自己不行。
因为上辈子,直到他死时,慕容瀚也没有一个活到大的孩子,后宫嫔妃的那些龙胎,要么胎死腹中,要么不满周岁便夭折。
如此下去,要不了多久,慕容瀚自己也会发现这个问题。
只是不晓得,慕容瀚这是先天的缺陷,还是后天曾发生过什么导致?
正这么想着,却见惊讶完了的沈拾月也拿起一个菜盒吃了起来,边吃边与他道,“想必今日宫中气氛不会好,等会儿殿下要小心行事,别触田太后的霉头。”
慕容霄唔了一声,眼看一个菜盒吃完,正拿起一个要再吃,却见沈拾月一下将菜盒从他筷中抽走,道,“殿下已经吃了四个,再吃要上火了哦,吃点别的吧。”
慕容霄想说不要。
然而没等张口,却眼睁睁的看着菜盒进了她的口中。
“……”
想吃就直接说呗,他又不会不给,还要拿他上火说事。
他压下笑意,转而喝起了粥。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两声鸟鸣。
他于是放下碗筷,道,“吃饱了,出去玩。”
沈拾月哦了一声,便目送他出了房门,而后继续吃菜盒。
嘿,别说,从他手中抢来的这个,格外好吃。
~~
慕容霄出了房门,追着鸟叫一路来到花园。
福顺一直在旁跟随。
走着走着,却听他道,“拿鸟弓来。”
福顺顿了顿,试着劝道,“这鸟叫的挺好听的,殿下何不叫它多叫两声?”
慕容霄黑脸,道,“多嘴!就要鸟弓。”
福顺无法,只好回去去取鸟弓。
眼看身边没了旁人,慕容霄立时伸出手,也学着鸟的声音叫了两声。
须臾,便有一只雀鸟落在他手上。
他将鸟轻轻握住,从鸟腿上取下一张纸条,而后,又在别人发现之前,将鸟放归。
待福顺带着鸟弓赶到时,一切已经恢复如初。
“殿下,鸟弓取来了。”福顺笑着将鸟弓奉上。
慕容霄接过,作势朝宫中打了几下,自然是什么也打不着。
而后他便佯装生气,一把扔了鸟弓,抬步往前院走。
福顺一愣,只好又捡起鸟弓赶紧跟上。
眼看一路回到房中,他将人关在门外,这才取出纸条查阅。
却见上头交代了两件事——
其一,柴家的事已经令和慕容翰起疑,现如今正有许多锦衣卫守在景王府外,监视进出人员。
其二,关于先帝之死,已有进展。
第一点正在预料之中,不足为道;而第二点却是他等待已久的事。
慕容霄往下看去,只见定波禀报,原本宫中对外宣称,先帝的死因是操劳过度,忧思缠身,吐血而亡。
但实际自他昏迷醒来之后的两个月后,先帝便出现胸闷,呼吸困难的症状,太医曾多次诊治,症状并不见好转,直至最后驾崩。
而巧合的是,当时还是怀王的慕容瀚,曾在自己的王府中种植过一株暹罗金草,其形似忍冬,花开金色,看似名贵,实际此物却是人称断肠草的钩吻。
若人身中此毒,会出现与先帝相同的症状。
……
将纸上的信息尽数看完,慕容霄心间也一如门外的天气寒凉。
果然,父皇的死正是与慕容瀚有关。
起因也必定是那一句话,若他醒来,慕容瀚定当将皇位奉还。
这个禽兽,为了皇位可以向他与父皇分别下毒。
虽然不知这禽兽是如何向父皇下毒,须知比起他,父皇的衣食起居更为严密。
慕容瀚除过亲身□□,并无可能指使父皇近前之人。
所以……
所以这畜生如今生不出孩子,或许,也有那钩吻的功劳。
毕竟那毒物就长在他的府中,他要萃取毒素,又要随身携带,难保不会受其影响。
呵,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慕容霄将纸张投入香炉之中,待其焚烧殆尽,又出了房门。
~~
今日除夕,如孙长史早上禀报那般,午后宫中有一场祭祖仪式。
而待祭祖过后,众人还要去向太皇太后请安,并陪她老人家吃年夜饭,待吃完年夜饭,还要再回王府守岁,日程可谓相当紧凑。
于是吃完午膳,沈拾月便开始收拾衣妆,眼看时候差不多,立时带着小傻子出了王府。
等会儿祭祖的情景,孙长史已经向她禀报过一遍,此时沈趁坐马车的空当,沈拾月再同小傻子嘱咐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