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他赶紧把钱收了,了结这件事。
不到一分钟,那头回消息了。
顾:【你是?】
“……”
南夏顿了下,几乎能想象出他说出这句话的样子。
玩世不恭的,散漫的。
没料到他竟然没认出她的头像,南夏心里突然发堵。
Summer:【我是南夏,之前在群里说过话的。】
他的回复很冷淡。
顾:【没注意。】
没注意?
所以之前在群里跟她说话的是鬼吗?
南夏突然没忍住。
Summer:【那你不知道我是谁,你还加我好友?】
他也不是那种随便加别人好友的人,以前大学里多少姑娘想加他好友,他全都拒绝。
这条发过去,她立刻就觉得不妥当,瞬间撤回。
顾:【?】
顾:【你什么意思?】
顾:【你意思是,我认出你了,故意装不认识?】
“……”
南夏:我就是这个意思。
但她当然没敢这么回。
她还在思考该怎么回的时候,顾深又发来条消息。
顾:【我犯得着?】
南夏攥着手机的手微微握紧。
瞬间冷静下来。
刚才所有的猜测在这刻全部被推翻。
的确,他犯不着。
南夏默默打字:【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加好友是想请你收一下那天聚餐的钱。】
片刻后。
顾:【说了不用。】
南夏继续回:【还是请你收一下吧,我不想欠你的。】
他不是也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聚会上连那个吻都不愿意提。
那头很久没回复,久到南夏差点以为他睡着了。
顾深突然发来条微信。
顾:【南夏。】
突然被叫全名儿,南夏莫名紧张。
顾:【你欠我的就只有这一千块?】
南夏僵住。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夏天她决绝的分手场景。
*
那是个暴雨天。
顾深站在她家别墅门口。
他是骑着机车过来的,左手拿着黑色头盔,全身都被浇透,就那么站在暴雨里等她。
南夏走到屋檐下,递了把伞给他。
他随手接过去。
屋檐底下根本淋不到雨,他却把大半边伞都打在她身上,撩起眼皮看她:“你短信什么意思?”
她垂眸,声音冷淡:“就是短信里的意思。”
顾深笑了声,问:“为什么?”
她没应声。
顾深:“别他妈跟我说你信了学校论坛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我对你怎么样你——”
她打断他:“不是的,你很好。”
她稍顿,“只是我不喜欢你了。”
天空里骤然劈下一道惊雷。
顾深看了她一会儿,自嘲般地笑了声,吊儿郎当地问她:“你说真的?真分手?”
南夏点头。
顾深把伞扔给她,扭头便走。
瓢泼大雨里,机车飞驰而过,轰隆隆的声音很快变小,他的身影消失在滂沱大雨里。
那之后,她很快换了联系方式出国,他也再没找过她。
她一直庆幸,他是很洒脱地接受了分手,没有太过伤心。
没想到时隔多年后,他会问出这样一句话,像是好久之前生的气,在此刻爆发。
南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片刻后,顾深发来条语音。
“还是说,你像于钱说的那样儿,还放不下我,还想着把我追回来,这只不过是一个你用来加我微信的借口?”
“……”
原来他那晚听见了于钱说的话。
他语气吊儿郎当的,完全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反而带着一点戏谑。
没生气就好。
南夏松了口气,回他:【不是。】
为了避免他误会,南夏很认真地解释:【要不这样,你收了钱就把我删除,可以吗?】
顾深散漫道:“这是以退为进?”
南夏:【……】
顾深:【睡了。】
他没收她的钱,也没删她微信。
*
九月底天气突然热了起来,阳光晒得人脸疼。
南夏进入商场一层星巴克要了杯温牛奶,卡里只剩不到三万块人民币了,搁以前买个包都不够。
以后很久的时间里,她都会是这样的经济状况。
虽然拮据,但她觉得很舒服,这么多年,第一次拥有了自由。
走到“MyLady”店铺前时,电话突然响了。
HR用很官方的语气说:“抱歉,这个职位因为公司架构调整临时被取消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南夏觉得奇怪。
之前父亲南恺很激烈地反对她回国,最后放话说:“你想回国可以,我只给你一万美金。而且你在国外所有跟我相关的设计经验、作品、奖项都完全不许提。”
这样的话,她两年的工作经验完全被抹杀,等同于刚出大学,也只能应聘助理设计师这样最基层的职位。
南恺没想到,她同意了。
抛下了所有的一切,选择回国。
选择的那刻有勇气的、畅快的。
她也做好了现实是残酷的准备,决定从新人出发,去应聘薪水一般的助理设计师,只要能进轻奢或者成衣定制的公司就可以。
但没想到,连续几次通过面试,对方都在发offer前告知她职位被取消。
这时南恺打来了电话。
南夏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预感在南恺跟她说第一句话时得到了证实。
南恺声音很温和:“夏夏,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啊?”
南夏握紧了手机:“是不是你?爸爸?”
南恺沉默。
过了片刻,他似是默认了这个说法:“国内数得上名字的轻奢和成衣品牌,没有我没提携过的人。”
他在国内女装设计领域纵横二十多年,是闯入英国的唯一华人女装设计师,资历和人脉摆在这里,南夏根本不可能跟他抗衡。
南夏微微咬唇。
南恺:“回来吧,国外有这么好的平台和资源让你大展宏图,为什么要在国内浪费时间、浪费你的天分?”
国内的服装设计环境自然完全无法跟国外的相提并论。
但南夏因此生出了更强烈的逆反心。
挂掉电话前,她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不会回去的爸爸,你死心吧。”
如果成衣设计和轻奢女装都走不通的话,只有商业时尚女装这条路可以走。
对于一般的设计师来说,这是个很不错的起点。
但南夏从小就在南恺的教导下立志当高定设计师,耳濡目染各种高定品牌服装,毕业后进入的也是一线奢侈品牌,还跟团队拿了小有名气的青年设计师奖。
回国来当商业时尚女装的设计师,还是助理,未免真的大材小用。
南夏在商场的空座椅坐了会儿,下定了决心。
目前首先要做的是生存下去。
打车到家,南夏开始往国内时尚女装品牌投简历。
陈璇正好打电话过来问她找工作的事儿,她含糊说了两句。
挂掉电话不到五分钟,于钱打来电话,劈头就问她:“姐你是不是在找工作啊?”
应该是陈璇担心她的情况,所以告诉了于钱。
南夏也没瞒着他:“对。”
于钱抱怨道:“姐你咋不找我呢?我好歹在国内女装行业当了几年成衣定制销售,快把你简历给我我给你推荐几个公司。”
于钱一番好意,南夏没拒绝,把简历发给他之后,打开电脑搜索米兰时装周。
还是四年来第一次,她没去现场看秀。
*
黑色的T台,柔和的音乐。
印花、刺绣。
这一季秋冬的热元素是复古。
这些天连看好几场秀,眼前这场元素是最丰富也是最不好驾驭的。
顾深回到酒店,脑海里萦绕着一个身影,穿着那件今天秀场里看见的那件复古浅绿色刺绣大衣。
想给她买。
她肤色白,气质又淡雅,穿这个肯定好看。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每次看秀总得碰到几件觉得适合她的,却再也没机会买给她。
想到这些天她孜孜不倦地给他转账,他真是一脸头疼。
洗完澡出来,手机又在震。
顾深围着浴巾接起来,懒懒道:“催命呢?今儿打我一天电话了。”
于钱:“卧槽终于打通了。哥你根本不敢相信,我做了什么。”
顾深挑眉:“车又刮了?”
于钱开车技术不行还爱秀,之前常把他车蹭坏刮花,顾深老拿这事儿打趣他。
但于钱这回居然没顾得上反驳他。
于钱激动道:“不是哥你好好想想,什么事儿值得我给你打这么多次电话。”
这兴奋劲儿和语气。
顾深心念电转,察觉到必定跟那个人有关。
顾深:“说。”
于钱:“哥,我姐不是在找工作吗?然后就托我帮忙。”
顾深嗤笑了声:“她用得着你帮?”
于钱尴尬道:“行吧,是我主动要帮。”
顾深语调微扬:“然后?”
于钱:“你们部门不是缺设计师吗?我就把她简历推给你们HR了。”
顾深顿住。
于钱絮絮叨叨:“我看那天晚上我姐挺注意你的,说不定就能破镜重圆呢?反正你现在那女朋友你也没认真不是?把人扔越南自己回来,啧。”
顾深笑了:“谁跟你说那是我女朋友?”
于钱:“啊?不是女朋友大晚上在你房间?”
顾深懒得理他:“还有,谁跟你说我要招她进来了?”
于钱笑了声:“行,哥,你别招她,你把她Pass掉。你要是能把我姐Pass掉,我管你叫爸爸!”
“……”
顾深稍顿,凉凉道:“我没你这个不孝子。”
于钱:“……”
作者有话要说: 南夏:快把我PASS掉,谁不PASS谁小狗。
顾深:汪!(狗我先当了。)
☆、第 5 章
5
清晨,南夏被闹钟铃声叫醒。
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落了半间卧室。
崭新的开始,上班第一天。
她后来面试了几个公司,最终在于钱的建议和综合考量下,选择了倾城集团。
她简历上没有工作经验,只能以助理设计师入职。
倾城给她开出了个很有诚意、远超新人助理设计师的薪水,而且倾城从前年开始拓展成衣定制业务,她将来有很大机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南夏洗漱完后直接叫了车去倾城集团大楼。
12层,“MyLady”时尚女装事业部。
HR把南夏带去工位,给她介绍给旁边儿的同事苏甜。
苏甜人如其名,甜得跟颗糖似的,回头一看见她就愣住了:“你也太好看了吧!”
南夏温柔大方地笑笑:“谢谢。”
苏甜活泼开朗,两人没一会儿就熟悉了。
南夏领来电脑等了会儿,看周围还有很多工位都空着,于是问苏甜:“咱们部门的其他同事是出差了吗?”
苏甜:“不是,他们一大早就在大会议室跟顾总开会,明年早春的服装打版今天出来了。”
南夏:“这样。”
南夏对倾城集团不太熟悉,百度上的信息很简陋,具体业务还是面试前听于钱给她热心讲解的。
倾城集团旗下服装线有三条,一条高端成衣定制“TheOne”,一条中高端时尚女装“Fancy”,一条中低端时尚女装“MyLady”。
MyLady这条女装线旗下设计部门有一位设计总监,三位主设,十位设计师,九位助理设计师,每季度负责出五个主题大约六十款服装。
南夏犹豫片刻问:“这种会助理设计师不能参加吗?”
苏甜垂头:“哎,是啊,我们都没资格。”
南夏安慰她:“没关系,我们努力成为设计师。”
苏甜握拳:“嗯!”
然而成为设计师不是件容易的事,苏甜在公司考核了两次都没过。
“但是好难啊——”苏甜忿忿往嘴里塞了颗棉花糖,把零食袋子递给南夏,“你要吃吗?”
南夏摇头:“我不太吃甜的。”
苏甜看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又往嘴里塞了颗糖。
南夏看了眼她嘴边沾着的棉花糖,伸手比划了下,轻声说,“你这里沾了东西。”
苏甜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去摸嘴边。
“还有吗?”
她碰了几次都没碰到,南夏温声说:“我帮你吧。”
南夏抬手,轻轻擦掉苏甜嘴角沾的棉花糖。
苏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南夏回看她,很温柔地冲她笑笑。
苏甜:“你别那么看我,我不行了!我要死了!”
南夏:“……”
远处的会议室大门倏然间被推开。
细碎的谈话声和略显混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南夏转头,伸出的手忘记收回,僵在半空。
吊顶的白光倾泻而下。
顾深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不紧不慢地往过走,单手插兜,低头听身旁一身职业装的女人说了句什么,微点了下头。
从容的,沉稳的。
身上的黑色衬衫衣领也不像那天那么肆意敞着,只解了最上头一颗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