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您开了这么多年的车,即便改头换面,您也不应该毫无察觉啊。”乔正嘴角扯了扯,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您真是…太傲慢了。”
冷冰冰的手铐落在了路霈的手上。
这一次,他知道,是彻底栽了。
这些年,乔正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他帮他处理了多少脏事,他干过什么他全都知道。
而这个男人处心积虑地…藏匿着、潜伏着,只等待时机成熟之际,一举将他扳倒。
他再无任何翻身的余地了。
……
第78章 完结
医院里, 魏封坐在冷冰冰的横倚边,耐心地等待着。
得知消息的路安纯匆匆赶来,趴在特护病房的窗户边朝内探看。
洁白的病床上, 少年脸上挂着呼吸机,心跳平稳但脸色苍白,虽然没有生命危险, 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路安纯撑着横椅扶手坐下来,全身虚软无力。
那是她一直想要保护的人, 可最终,她还是让他身陷险境、命悬一线。
路安纯很想责怪身边这个为达目的近乎不择手段的男人,可最终, 她发现她怪不了他,因为不管他做什么, 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保护她。
见女孩迟迟不说话, 魏封深长地呼吸着,终于, 双膝笔直地跪在了她面前。
“……”
来这套。
路安纯将脸侧向旁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当他不存在。
医院走廊里, 医生病人来来往往, 每个人的视线都会在这个下跪的男人身上驻留几秒,他这么要面子的人, 竟也毫不在意,只用深挚的眸光去勾着女孩冷淡的脸庞。
他试图握住她的手, 却被甩开。
“老婆…”
“魏封, 你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拿魏然冒险。”
“对于路霈这样的人来说, 愤怒是最好的催化剂,我要找准他的弱点,让他露出破绽。”
“安纯,我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也输不起。”
“是啊,他的弱点就是我妈妈,如果知道了我妈妈不仅背叛了他,还瞒着他又生了另一个孩子,天知道他会疯成什么样。”路安纯咬牙道,“昏了头一心只想杀掉魏然,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要赌的就是路霈了解真相后,会丧失理智,对魏然干出丧心病狂的事情,逼得乔正不得不出手,站出来指证路霈。
“你早就知道,乔叔叔是魏然的亲生父亲。”
“我进公司之后,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发现他在车上装了窃听器,再加上…平时聊天的时候,他对我的家庭流露出了不太正常的关心。”
魏封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路安纯,“后来他也察觉到我在调查他,索性就跟我摊牌了,那天我带魏然去婚礼现场,是为了让他们父子相见。”
“我看过周南川的照片,乔正他…不像啊。”
“为了帮你母亲复仇,乔正他前后经历了三次整容手术,彻底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在路霈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帮他干了不少脏事,成了路霈最信任的手下。”
魏封淡淡道,“所以,乔正一旦站出来指证他,就意味着他也会跟着进去,所以他很谨慎,必须确定了万无一失,才会出手。这一点上我和他产生了分歧,他说还要再等几年,掌握足够多的证据,彻底扳倒路霈。可我却等不了这么久,只能拿魏然冒险,他是他的亲生父亲,不可能坐视不理,任由那个变态伤害他…”
“即便你最后没办法及时赶到救下魏然,乔正也会出手。”
“对。”
“南岭那个工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路霈害怕的视频里,到底有什么?”
“你听过打生桩吗?”
魏封脸色沉了沉,“路霈在南岭那个工地干了一些事,就像他对魏然做的事一样…那段监控的视频拍下了他让人作案的全过程,但视频已经被删除了,徐安冯…就是魏然的同学徐青青他爸,当初帮路霈处理了工地上的监控视频,本来以为路霈会为此感激他,给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却没想到,路霈只想让他死,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后来我找到了已经变成植物人的徐安冯,我给他转入了最好的医院,也请了国内外最顶尖的医生治疗他,他的病情有所好转,现在已经清醒了过来,我告诉我视频已经删了,没有证据,仅靠他的指认,定不了路霈的罪甚至还可能被他反告诬陷诽谤,唯一的办法,就是诈他,我想赌一把。”
路安纯从来没听过“打生桩”这个词,低头在百度上搜索,只觉一阵阵寒意瞬间爬上了后背,她不禁想到了路霈将魏然困在地基坑里浇筑水泥的情形,仅仅只是听民警转述,就已经让她毛骨悚然了。
她颤抖了起来,无法想象,那个男人究竟是多变态,才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魏封握住了女孩颤抖的手,她甩开他,然后一把揪住了男人的衣领:“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压根没打算跟你交换视频,一心只想让魏然死,谁救得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要做出选择,也许是非常艰难的选择。”魏封嗓音微微沙哑,但眼神却很坚定,“但必须选。”
优柔寡断只会迎来灭亡。
路安纯从来不擅长做选择,因为路霈已经断绝了她的每一个选择的机会,提线木偶无法拥有坚定的意志。
所以,魏封替她做了决定。
路安纯感觉自己身体像经历了一场地震,内脏如错位的齿轮,竭力想要转动,却卡得她生疼,她缓缓松开了他,用虚弱无力的嗓音道——
“魏封,你起来吧,我没有立场怪你。”
全世界她最没有资格去责怪的人,就是魏封。
这个男人为了救他,赌上了自己全部的人生和所有的一切。
……
很快,魏然清醒了过来,见到路安纯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哥:“他没受伤吧?还好吗?”
“没事。”路安纯轻抚着少年的脸庞,“你哥福大命大。”
“命大就算了。”魏然苦笑了一下,“他太苦了,没什么福气。”
“你啊,你先顾好自己吧。”路安纯没好气地捏了捏少年的鼻尖,“都快去了半条命了,还在问你哥。”
“我没事的,我哥在哪儿啊?”
“他没脸见你,先走了。”
“哼,胆小鬼。”
路安纯望着他,犹豫地问:“然然,你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啊,婚礼之前哥就跟我商量过了,如果路霈要见我,我就去。”
“魏然!”路安纯是真没料到他居然和魏封商量好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我之前不是千叮万嘱,让你远离那个男人!”
“当时…真的怕死了,他居然要把我封在水泥里,太吓人了,差点尿裤子了。”魏然劫后余生地摸了摸胸口,“幸好我哥及时赶到。”
“你不怪他?”
“不怪啊,这事儿是我跟我哥商量好的,我们是兄弟嘛,兄弟就应该同生共死。”
魏然望着路安纯,”更何况是为了保护姐姐,哎,不过,姐姐,我这算不算保护了你啊?虽然把自己弄得有点狼狈。”
路安纯用力抱住了魏然的颈子,情绪有些绷不住:“你这臭小孩。”
“小时候你和我哥保护我,现在我长大了,也要保护你。”魏然单手搂着女孩瘦薄的后背,“姐,以后你再也不用害怕了,我跟哥都会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知道。”
……
那段时间,魏封配合警方调查,将他所知的情况全部告知,后来警方也找到了徐安冯,通过他的证词已经候在南岭工地展开挖掘调查工作所揭露的残酷“真相”,都彻彻底底将路霈无可饶恕的罪行,昭然于世。
柳励寒也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处了多年的有期徒刑,路霈被判死刑。
尽管他多次表示希望再见自己女儿一面,但路安纯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他。
她知道路霈很爱她。
但…并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可以被冠以爱之名。
他逼死了她的母亲,让她的童年和青春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他打她,折磨她…他还企图杀害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弟弟。
这所有的一切,让路安纯至死都不愿意再见这个是父亲、又是恶魔的男人。
她让人路霈带了一句话,让他和平安宁地迎接死亡,就像当初她母亲一样。
伪装成乔正的周南川,这些年“卧底”在路霈身边,帮他做了很多违法的事情,同样也要面临牢狱之灾,但他并不后悔。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替爱人复仇,在他决定改头换面潜伏于路霈身边的那一刻时,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周蔚然,竟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魏然出院后,路安纯带他去郊外的看守所见到了周南川。
去看守所的路上,路安纯便将这一切都告诉了他,但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魏然还是觉得很生疏。
毕竟这么多年,他都只把魏封当成自己为唯一的兄长。
这位兄长,也承担着父亲的职责。
现在面对另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魏然很难对他翻起什么别样的感情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礼貌和周道。
父子俩的会面,有点尴尬。
周南川一直盯着魏然的脸,打量着,慈祥和蔼地笑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孩子,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唔,姐也说我和妈妈很像,我和我姐也很像。”
桌下,魏然握着路安纯的手,掌心都冒汗了。
他很紧张,大概也是因为面对亲生父亲,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怕自己表现不好。
路安纯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着:“周叔叔,我会时常带他来看您的。”
熟悉起来,应该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周南川却摇了摇头:“不用了,魏然,以后你跟你哥你姐好好生活,不要再来看我了,你是魏然,不姓周。”
“可是…”
魏然犹疑地用眼神去瞥路安纯。
路安纯知道,周南川是不想影响魏然的未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个坐牢的父亲。
走出看守所,路安纯对魏然说:“以后你想见爸爸,我就带你来看他,如果不想见的话…”
“姐。”魏然打断了他的话,“我愿意多来看看他,他在这里面肯定也很寂寞,我可以周末过来陪他说说话。”
路安纯揉了揉他的脑袋:“嗯。”
魏然一直是个温暖的男孩,他哥把他照顾和保护得很好,对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他都用最美好的善良去对待。
看守所位于郊外,风很大,半人高的枯黄麦草随风摇曳。
远处,魏封的黑色摩托停在路边。
男人穿着单薄的灰色长袖线衣,黑裤之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倚在摩托车边,低头看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