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气养我——帘重
帘重  发于:2023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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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下这句,他拿起另一个装满甜品的盘子扬长而去,生怕站久了,再有另外的疯狂小姑娘扑过来,归宗认亲。
  刘璐璐握着胡子草草写的名片,内心有些雀跃。
  刚才密集的说话,喉咙痛得无法忍受,她把剩下的马提尼一饮而尽,抹抹嘴准备撤退。突然,有人清咳一下。
  她移开身体,以为挡了取餐的道。
  对方沉默地站在原地。
  刘璐璐凝视眼前触手可及的芋泥蛋糕,用钢铁的意志力说不,再不经意地回头。
  黑皮衣,宽肩膀。
  她一鼓作气直接往上看,就对上双耽耽的眼睛。男人的嘴角紧抿,目光带有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讽刺和失望。
  沈砚已经摘下口罩,与眉目间的飞扬冷峭相比,他下半张脸的轮廓也流畅,但带着股拧劲儿。
  刚才和胡子说话,好像有人站在那位置。他围观她和光头聊天多久了?
  刘璐璐后知后觉。
  除了有“提携新人”的美名,胡子在圈里的名声不太好,号称爱招惹小姑娘。刚才和胡子聊天的一幕,是不是让人产生误解了?

  但,刘璐璐依旧脸不红心不跳。
  被误会,原本就是三十六线艺人的宿命。再说了,谁在乎谁啊!
  她往干涩的嗓子里咽了口唾沫,转身要走。
  对方突然开口叫住她: “你走路时,脚不会疼?”
  声线很低,问的,是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随后手里一轻,沈砚居然提过她喝空的鸡尾酒杯。
  不是那种十指堪折,很修长的手,男人的骨节和手腕处都粗,凸显出一种极生猛劲瘦的力感。
  酒杯,悬停到挺立到鼻下,当闻到残留的酒气,沈砚的嘴唇再次抿成一条直线,但他并没有看她,表情似乎在克制什么。
  沈砚穿着高领的黑色毛衣,遮挡喉结,似不想暴露脖颈的任何皮肤,越发显出拽拽的眉宇和锋利下颌线。
  这让又爱露胸又爱露大腿的刘璐璐古怪地想,哇塞,这就是网友们交口称赞的“守男德”耶……
  值不值得为男色,开启新交谈?她还在思考呢,沈砚却没给她机会。
  “你刚才说,已经没有戏剧工作者的自尊心?”沈砚将空酒杯搁回路过侍者的空盘中,冷声说,“这代表什么意思,嗯?”
  世界上有一种小型尴尬,叫别人重复你拍马屁时的胡扯。
  刘璐璐这时才感觉面上无光,她瞪着对方。
  沈砚气质独特归独特,脑子有什么大病。
  她一时脑热,找胡子要工作微信,忘记做背景调查。但退一万步,即便她要献身,美女的事情你少管。沈砚干嘛摆出一副被损害被侮辱的表情,还敢来质问她?
  刘璐璐并不介意扮演交际花,前提是,她觉得有必要,而她二十多年的坚定自我定位,一直是“凡人们争着抢着想睡但永远够不上的你尊贵璐璐皇”。
  刘璐璐清清喉咙:“这位老师,我们之前见过吗?”
  沈砚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灯光下,他的脸仿佛带着一顶面具。自己差点撞到他的时候,跟他说对不起了吗?好像并没有,但他也没主动扶她。
  ……有病啊?
  刘璐璐心中腹诽,嘴上盈盈笑说:“再见。”
  与此同时,沈砚淡淡说:“加个微信。”
  他从裤兜里递来什么,刘璐璐下意识地一接,低头看,居然是沈砚的手机。
  屏幕上亮着微信二维码。
  身为三十六线女艺人,刘璐璐强行要过很多制片人和导演的微信,对“上赶着”,有丰富经验。
  主动要微信,一定要逼对方扫自己,这样能百分百通过对方的微信。否则,对方可能面上笑嘻嘻,转头就拒绝好友。
  沈砚嘴里说着霸总的台词,做的却是三十六线艺人的勾当。但凡,他或冷漠,或客套、或嬉皮笑脸地再说第二句,她也好拒绝,可沈砚没有继续废话。
  刘璐璐呆立两秒。
  前脚掌很酸,喉咙也很疼,他手机上的二维码常亮着,她自己的手机也开始狂震,网约车的司机已经赶到约定地。乘客每迟到一分钟,都要多扣钱。
  刘璐璐花了三秒钟决定妥协。滴的一声扫码过后,她转身就跑。
  今夜的北京城,雨夹雪。
  刘璐璐挤到车的后座,她的腰间,不怎么得体地围着个黑色厨用垃圾袋,保护着裙子,塑料摩擦羽绒服,发出索索的声音。
  网约车是一辆尼桑,司机从后视镜瞥她一眼,生怕弄脏他的车,与此同时,他看到,车后还跟着一辆深蓝色的劳斯莱斯古思特。
  刘璐璐浑然不觉。一坐稳,她立刻重新拉下口罩,在臭臭的车里拧开矿泉水瓶盖,痛饮着偷来的朗姆酒,再看着车窗外。
  总算,下班啦!
  网约车行驶的过程中,她查看微信。
  孙爽发来足足20秒的辱骂语音,让她别用拼多多烦他了,还有,赶紧开通一个小红书账号。接着又是一震,提醒有人通过她的好友验证。
  沈砚的微信头像是塞尔达传说,用这头像的男人,大概率特别没钱,小概率特别有钱。
  刘璐璐闲着无聊,翻了下他的朋友圈。
  沈砚的朋友圈很干净。除了发新剧的信息,总发“大河”娱乐公司的新剧宣传,但主角都不是他。
  刘璐璐心想,身为社畜,可能需要配合公司宣传吧,但再一搜沈砚的个人资料,她张大嘴巴。
  沈砚的百度词典,关联着好几个名人——他继父是娱乐集团大鳄,亲爹是当下互联网公司四巨头之一科讯在线视频总裁,亲妈则是全球有名的建筑事务所大佬,左手资本右手资源,传说中,来娱乐圈体验生活的那种大户人家孩子。
  沈砚不是脑子有病,而是富贵逼人。当然,也可以把“人”字去掉。
  她啧了一下,透过暗沉的玻璃窗,向外看去。
  刘璐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镇女孩。
  她是山西汾阳人,和某著名艺术片大导同属一个籍贯,但她家不在市区,是一个很小的县城,叫什么沟,路边种满了挺拔的白杨树,经常能听到悠远的民歌声。
  小县城里只有小学和初中。
  大部分女孩子只能读到职高,毕业后,就要工作或嫁人。镇上的公务员,除了社会地位高点,月工资也就比早餐店的服务员多几百。
  但再沉闷的小镇里总会出现几个异类。多年后,刘璐璐看电影《立春》,觉得王彩玲就是一个疯狂max版的她妈。
  母亲是一个小学老师,也是标准的文艺青年,爱读书,爱唱歌,爱跳舞,弹得一手好琵琶,当初哭着喊着不嫁人,生了孩子后力排众议,把三岁的刘璐璐,独自扔到市里的舞蹈学院。
  临走前,母亲蹲下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璐璐,千万要记得这句话。等长大以后,妈妈带你去北京。”
  多年过去,这仍是刘璐璐对母亲残留印象里,最深刻的一个画面。
  学跳舞天天被老师按在墙上压筋,练身段,练基本功还会被体罚,很多小女孩哭着喊着要回家。
  刘璐璐只哭过一次鼻子。同宿舍的小姐姐偷偷带她吃冰激凌,她流着哈喇子刚要咬,老师冲过来把冰激凌扔了。她气得在地上打滚,威胁老师要服毒自杀,然后写了三页日记,辱骂老师。
  刘璐璐七岁的时候,母亲又生了弟弟,家里负担不起她的学费,准备让她回家,但她妈随后在一次意外中去世。
  她外公和她爸出于一种移情和补偿,对刘璐璐格外宠爱,咬牙烧钱供她艺考。
  刘璐璐至今是小镇最出息的女孩子,考上大学就跑来北京。
  但偌大的北京四九城,从来不缺少王彩玲和刘璐璐,也不缺少美丽姑娘和英俊小子。娱乐圈里更是星二代成堆搓,她在里面,就像肉哨子面上的一根小葱花
  前几年,刘璐璐脱了好几层关系,签约昊天公司,最好的时候,月平均收入高达十万,她刚觉得姐熬出头,娱乐圈就陷入北国寒冬,紧接着爆发新冠疫情。
  刘璐璐上一次接到工作,已经是443天之前。
  她还正发呆,沈砚主动发来一个笑容。
  微信表情里自带的,阴阳怪气淡黄色笑容。
  “你朋友圈的照片和你本人差不多。”这是沈砚的第一句话,很显然,他也同样翻完她的朋友圈。
  四舍五入,刘璐璐就当这句是夸奖。
  “本来想请你喝一杯酒,但是,你显然不需要。”沈砚发来第二句。
  刘璐璐握着矿泉水的手,一抖。沈砚该不会也看到,她偷偷在庆功宴偷朗姆酒的一幕吧?
  她默默回了个哈喽沈老师。
  “居然认识我?看来,我还挺有名。”沈砚这一次发来的是语音,声线依旧低沉好听,“我很想认识你。”
  网约车在夜幕里飞驰。
  车窗外,铺天盖地下着冷冷的雨,簇簇的冰。
  车窗里,刘璐璐的整颗心,插上一对虚荣的金色小翅膀,扑扇扑扇,得瑟地飞了起来。
  矮油,他想认识她?长盛不衰的互联网甜宠文学,难道是真的?有钱有颜还是大长腿的沈太子,看上自己了。
  沈砚仿佛验证她的猜想:“走了吗?没走的话,来搭我的车。”
  这是追她吧?
  绝对就是追她!
  刘璐璐活泼地举起手机,拍张车窗外的模糊街景,发过去。
  她不无得意却忧伤地想,长得美,真是原罪。还没在娱乐圈闯出名堂,居然就要面临做阔太太的诱惑。
  然后沈砚说:“孙曦今晚没来吗?你俩既然是一个公司的,那我也不多说什么废话,把她的微信推给我。”
  刘璐璐不解地回个问号。
  沈砚简短说:“谢谢。”
  然后,附带一个666元的转账,转账的内容是:中间介绍人的服务费。
  橘红色的转账记录。
  刘璐璐无法自控地就要点,但虚荣的小翅膀已经坠回原地,与此同时,她发现,右手大拇指指甲贴片上最大的一颗水钻,不知何时,掉了。
  她懵懵地在车后座找一圈,没踪影。
  车,停下,狭窄的胡同口处被一辆三蹦子挡住道路,尼桑无法通行。
  “没事,我就在这里下车好啦。”她笑着说。
  刘璐璐把裙子提到腰部,像螃蟹一样,挪着步子下车,再侧身夹着胳膊,轻快地往家跑过去。
  等回到家后,她再回过神。只喝了一半的朗姆酒,落在网约车里。
 
 
第3章 《致命守护者》
  第二天的清晨五点,天没擦亮,又有一辆新的网约国产车停在胡同口,载着她去大兴机场。
  她的机票不是商务舱和头等舱,但信用卡赠送白金卡航程,依旧有资格进vip的候机室。
  这么紧赶慢赶的从安检口奔过来,刘璐璐一抬头。
  她的内心咯噔了声。
  vip候机室的最里面,有人提前到了。
  白衬衫,烟管裤,戴着棕色的墨镜,她的桌面摆着一杯冰咖啡和一本博尔赫斯的诗集,在她脚下,有敞开的金扣爱马仕铂金包。
  刘璐璐拽着行李谨慎地走过去,打招呼:“早上好,曦曦。今天也很美呢。”
  女明星也不抬头,依旧拿着充电的手机刷抖音,而且是公放。
  刘璐璐心想,自己真是三生三世命犯傲娇,她笑容满面地说:“这是我第一次来大兴机场哈哈哈,离市区好远。我还觉得来得够早,没想到你先到啦。早知道,我昨晚就应该住在机场。”
  孙曦这才开口:“昨天我在礼贤练骑马,在机场附近住下。”
  “厉害了厉害了。”刘璐璐心不在焉地张望,孙曦的助理没跟来。那就说明,自己在之后几天,要扮演她身边的助理角色。
  昊天公司极度热爱营销,也热爱捆绑式销售,简单来说,一个红的,搭配个不红的艺人。刘璐璐就是孙曦的精准扶贫对象。
  假如说,刘璐璐是北漂的瞎家雀,孙曦就是梧桐树上的金凤凰。刘璐璐是路边的野酸梅,孙曦就是大棚里呵护的奶白草莓。
  童星出道的孙曦,是中国的邓兰秀波,最近打造的外号叫“京城里最后一个格格”,是昊天公司力捧的人间富贵花。
  今天,刘璐璐和孙曦要一起飞去贵州省某风景极佳但地理位置极其偏僻的农村,参加一档真人秀的客栈经营类节目。
  孙曦平常都在登机前五分钟才姗姗来迟,今天却破天荒提前到机场。刘璐璐有些懊恼。
  左右一看,没地方了,她就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到隔壁的椅子上。
  昨天回家太慢,早上又起得太早,刘璐璐抓紧时间薅贵宾室里的水果,还指挥厨师在大早上煎牛排。
  孙曦抬头瞥了眼她打扮,不禁轻蹙眉毛:“你,穿得真像春运民工。”
  她一低头,有吗?
  候机室很热,刘璐璐刚经历完安检,为了赶时间把黑色长款羽绒服挤在腰间,除了行李箱,她再背着个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带着水杯、笔记本、姜茶、扑克和一个kind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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