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只是嘴上道:“婉婉是我唯一的外甥女, 她的事情我比承运还挂在心上呢。”
真阳公主笑道:“这就太好了,有你关照婉婉, 比什么都强。”
“她是太子唯一的嫡亲外甥女,我不关照她关照谁呢。你放心,平日我这里能照应到的,肯定会照应。”瑶娘道。
真阳公主回家之后,召驸马景思立过来,把这件事情同驸马说了,还道:“等婉婉封了郡主, 我们一家就去江南定居。京中天干物燥,宫里规矩多, 婉婉在宫中过的很不舒服。”
也许对旁人而言, 进宫真的十分好, 甚至到时候可以成为皇子妃也说不定,但对于真阳公主而言, 她膝下只有这个女儿,只愿意女儿一生平安足矣。
太子妃的三个儿子,若是重复夺嫡,女儿又不知道到如何地步?
景思立显然是个有追求的人,他道:“婉婉在皇后娘娘膝下长大,若咱们四处抱怨,还让婉婉回来宫里如何看呢?”
说到底宫里不是一个你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的地方。
帝后不仅仅是你的父母,还是你需要讨好的人,就跟上峰一样。
这点太子就做的很好,无论何时都在帝后面前奉承陪饭,高稷才多大的孩子,养在御前肯定更辛苦,太子和太子妃却从未提出让孩子回家。
真阳公主不管那么多:“将来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婉婉再大点,陪我母后也不是不行啊?”
驸马在公主面前向来是臣对君,真阳公主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听从。
真阳公主就这么等着,没想到没等到女儿封郡主,却等到皇上旨意,封侄儿为太孙的消息。
建章帝拍着承运的肩膀对高玄策道:“宫里夭折的孩子多,现下他长大了,我见他聪慧伶俐,人品贵重,实在是不下于你小时候。”
即便是皇上看到后继有人,心中也不是不高兴的,但是他也担心将来孙子一辈又重现夺嫡。
故而先定下名分,再者他也的确很喜欢这个长孙,他虽然没有他父亲那般嘴甜,却是建章帝都忍不住觉得聪颖有魄力的孩子,非其他人能够比拟。
高玄策心中镇定了,无论如何,自己万一哪天不在了,儿子也能继位,他真的是太高兴了。
所以,这个人看到瑶娘所说的一句话也是如此:“万一我死在战场,那你们母子也算是得以保全了。”
瑶娘没想到他还担心这些,“你怎么可能会死呢?你就是想死,我都是会把你从阎罗王那里拉回来的。”
一边说还一边搂着高玄策,心里不禁赞叹,这人的腰真细。
高玄策赶紧跳开:“妹子,你现在身子笨重,不能那样。虽说我也很想,但是咱们俩不能靠那么近。”
瑶娘扔了一个枕头丢他,羞恼道:“胡说八道,人家抱抱你,你就乱想。”
“我还不知道你。”高玄策难得说了瑶娘一句。
平日在妻子“淫威”下,他根本不敢说真话,现下好歹说了这话。
“是了,承运做了太孙,我最担心你。万一你跑去修道,丢下我们怎么办?看你现在动不动就穿道袍,还日日想着修道。”瑶娘觉得他太爱修道了。
高玄策笑道:“等我位列仙般,再接你们都做神仙啊。”
瑶娘却不信这些:“人死如灯灭,即便我重生过一次,我也不信这个。我们还是活好眼下,不必提及以后。”
她这样直言不讳,恐怕也是怕吧。
高玄策从不觉得自己多好,瑶娘迷恋他的大概是地位身子还有这张脸,到现在她逐渐开始说舍不得的话了,他不知怎么有些高兴。
“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自己真的位列仙班就斩意中人的人,你若欢喜和我做尘世间的夫妻,我愿意每次轮回都陪着你。”高玄策眼神坚定的看着她。
饶是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瑶娘脸都红了,“难怪皇上皇后都喜欢你,真是会说话。”
“什么叫会说话,完全发自本心的。”高玄策没好气。
其实他也只不过还未到三十的男子啊,瑶娘看着他,也和他斗嘴。
但也是夫妻俩很开心,无论如何儿子是太孙了。
封太孙的消息传出,最为高兴的是罗家,为何这么说呢?太子当皇帝,如果他广纳嫔妃,那将来太子未必就是瑶娘的儿子,可若是封承运做了太孙,也就是说,只要他没犯什么错,那就绝对的国家继承人。
郁氏忍不住喜极而泣,这么多年终于算是熬过来了。
她很难想象自己的女儿离凤位又更近一步,汪氏原本在房里和敬皓说话,听闻此事后,两人都忍不住露出微笑。
汪氏小圆脸儿,私下和敬皓言行无忌:“这下你可是放心你姐姐了。”
敬皓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早就放心她了。”
想起当年姐姐小时候带着他玩儿,给他做小蚱蜢小蝴蝶的日子,还有小时候他咳疾难痊愈,是姐姐给的偏方,这些事情大人们都忘记了,他还默默能记住。
“你还同我说假话。”汪氏取笑她,“你心里总惦记着你的姐姐,说真的,我羡慕你们姐弟情深,不像我,姐姐们长大了,我年纪小,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说到这里小夫妻俩又感慨一番。
敬皓突然想起什么:“你这个马大哈,我外甥封了太孙,他们都去文华堂恭贺我母亲了,你还在这里扯闲篇。”
汪氏一拍脑袋:“我得赶紧过去。”
罗家人聚在一起高兴之后,俱换上了大妆进宫庆贺,瑶娘其实也不是时常能见到娘家人的,一个月一次已经算是很频繁了,这还是因为她有孕在身。
难得瑶娘也笑的开怀:“现在太孙随太子在皇上那里,只是现下见不着了。”
这是她唯一得意的时候,郁氏知晓女儿的,平日无论谁恭维她,她都是淡淡的,真是应了别人说卫子夫的那句话,生男无喜,生女无忧。
甚至郁氏都觉得女儿活的完全不像自己的女儿,毕竟,她曾经在家里可是小小年纪就带婆子惩治过江媪那样的坏人的。
“太孙聪明伶俐,也不怪皇上最爱这个孙子。”
“这有什么,太孙是太子的嫡长子,也是皇上的嫡长孙啊……”
大家都在奉承瑶娘,瑶娘想起前世屈居人下的承运,这辈子也总算是翻身了。
其实皇上早就已经让礼部开始做承运的衣裳了,在瑶娘生孩子之前,承运的册封礼总算是成功了。
“儿子给母妃请安。”
瑶娘上前扶着他起身,这个孩子年纪虽然小,但是太孙服饰着身,完全不同,母子二人对视而笑。
……
真阳公主还得进宫庆祝,只见瑶娘高兴,却对婉婉的事情没有半点交代。
连兴安公主都搂着女儿奉承瑶娘:“太子妃平素教养太孙辛苦,如今虽说是水到渠成,但也是太子妃劳苦功劳才是。”
“不敢当,一切都是皇上教导有方。”
“那也是太子妃会教孩子,皇上才养在膝下的。”兴安公主自从母妃和哥哥倒台,多年一蹶不振,现下她重新获得皇上的看重,常常往宫里走的很勤。
在瑶娘这里多有奉承,冬日的袍褂,夏日的衣衫,她也是时常进献东宫。
她倒是也不求东宫对她多好,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不坏就好了。
瑶娘对兴安公主本来寻常,闻言也只不过笑了笑,心想,她倒是个识时务的人。
宫里的人非常会看眼色,自从承运封了太孙,瑶娘的地位也高了许多,至少比之前在洪皇后那里也更有体面。
真阳公主只得私下含泪劝女儿在宫中好好的读书,她现在还没办法弄女儿回去,即便她自己现在要回江南,洪皇后都道:“你侄儿刚封太孙,皇上身体不好,你要留下来随时准备侍疾啊。”
这话说的很小声,毕竟皇后说皇帝身子不好,也是大不敬的。
真阳公主实在是无法,只得吩咐黄如霜:“你是婉婉的伴读,要好好照顾好婉婉,我就多谢你了。”
“是,请公主放心。”黄如霜松了一口气,她差点以为景婉出宫,自己就没办法留下来了。
这个时候真阳公主不得不想,自己终于明白母后所说太子妃不是她的伴读,也不仅仅是她的嫂子了,因为她对自己的话可以直接忽视。
她虽然身为公主,按道理应该是说话极其有分量,但因为她和高玄策的关系外冷内热,所以没办法影响高玄策。
现在,她终于懂了。
不仅是她懂了,就连远在藩地的徐青容和沐宛童也绝望了。
徐青容虽然在远离京中之时,表现的淡泊,似乎完全放弃,可她知晓高玄策经常在战场,因此日日上香拜佛,求高玄策去死,这样周王依旧可以封帝,可现在封了太孙之后,就是明确即便高玄策身死,高稷可以直接继位。
这几乎让她的皇后梦直接破碎。
希望完全破碎,因此,即便拼命求来的求子药,让她有了身孕,她似乎也不太高兴。
儿子再如何挣扎,也不过是个藩王,一辈子都去不了京城。
李夫人却如临大敌,很快她的长子满了十岁就能封世子了,这个时候徐青容有身孕,就是她多年的指望泡汤了。
且不说周王内宅如何,沐宛童本就嫉妒心强,因为贾夫人生下儿子封了侧妃之后,她就和四皇子的关系越来越差,常常说不到几句就吵架。
她其实和徐青容也有差不多的指望,她比徐青容势力更强,镇南王还是异姓王,有兵权。
现在听到太孙都封了,沐宛童就再也没有任何指望了,她甚至开始和贞娘埋怨:“四哥只是个郡王,到我的儿子这里,只能是个辅国将军,连王都不是……”
“您之前都很平静,不再提这些事情,要和四皇子把关系打好,怎么又提这件事情呢?”贞娘子觉得沐宛童要的太多了。
又要忠厚老实,一心一意听她话的人,又希望那个人能野心勃勃胸怀天下,效仿李世民来个玄武门之变。
可四皇子是个胆小平淡的人,他就是不想提心吊胆啊。
沐宛童站起来,愣愣的道:“那又如何呢?他现在也常往贾氏那里去啊。我和他终归回不到以前了,他憎恨我故意害了严妃娘娘,我则埋怨他不上进。那一年,英雄救美,我本以为他是全天下心地最好的人,我愿意辅佐他,可他终究辜负了我,反而是我处处看不上的势利冷血的高玄策,却已经是坐稳了位置。”
更让沐宛童难过的是,她还得堆起笑脸,打点给京中的太孙的礼。
因为,她再也不是那个想甩脸子就甩脸子的沐宛童了。
第128章
东宫在迎接了三位男孩之后, 终于迎来了一位千金,高玄策也是喜不自胜,瑶娘看着女儿皱巴巴的小脸, 忍不住贴脸上去。
她就是这么大了,也还是说小孩子话:“以前自己没生孩子的时候,看到别人的小孩子刚生出来皱巴巴的,总觉得好丑, 为何那些大人还那么喜欢,现在自己生了孩子才知道。自家孩子无论如何,在做父母的心目中都是最好的。”
郁氏觉得女儿可爱,但想起她小时候就被掉包,在自己身边的都是钟心儿, 不免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
瑶娘是个多么通透的女子,她一看郁氏这般, 就道:“娘,别在想以前的事情了,女儿回来,您没有一天亏待我,女儿感激不尽呢。”
说真的如果是她,发现承运承泽或者是训哥儿不是她的儿子,而是被掉包了, 她要一时舍弃都很难,因为人都有感情, 而母亲能做到这样, 真的是很不容易。
随着她年纪越大, 对这种事情体会的就越深,人之所以和畜生不同, 皆因人有灵智,更因人有感情。
这次生的这个小女儿,瑶娘替她取了个名字叫玉藻,原本是因为她生下来脸红红的,高玄策说她面色如枣,可叫那个枣,有点土,瑶娘就改成这个藻了。
高玄策见瑶娘抱孩子,连忙阻止:“月子里不能抱孩子的,你要好好休养,平日就够累的了,还这般,小心出了月子都是病。”
“我知道了。”瑶娘笑着受用了丈夫的体贴。
近来,因为东胡退兵,大临算是平静了一些时候,但国内大小事务要处理起来也是十分繁复,大臣了,亲近了容易失去分寸,严厉了容易失去臣心,让他们不敢真的尽力。
高玄策往榻上一躺,叹了口气:“和他们扯闲篇,还不如去战场打仗。”
再有,他只是太子,真正决断的人是皇帝,可皇帝尤其是年纪大了以后,更是很求名,对士绅读书人无限宽容,为了留仁君的名。
这让他没办法施展开来,因此,高玄策只能自己憋闷了。
还好在瑶娘这里,瑶娘能够安慰他:“正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凡事也不要太急了,许多问题也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反正咱们俩解决事情挺像的,都是抓大放小,把你觉得最难办的事情解决了,小事情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