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距离发布会开始还有十分钟。
　　谢源从洗手间出来，往回走的路上，他遇见凌聿。
　　凌聿作为鲸智科技的CEO，今天亲自到场为合作伙伴Query造势。
　　凌聿站在连廊的一扇窗户边，他在抽烟。
　　谢源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凌聿把烟掐了。但是烟雾一时散不掉，仍然缭绕在他的眼前以及手边。他眯起眼睛，随手把窗台上的打火机握在手里，同时朝着谢源笑了笑。
　　修长冷白的手指翻起打火机的金属壳盖，咔哒一声。
　　凌聿：“我记得你不抽烟。”
　　谢源淡淡地嗯了一声。
　　其实凌聿结婚之后就几乎不抽烟了，他知道景孟瑶不喜欢，但是——
　　这习惯因她而起，因她而结束，现在又要再次因她而起了。
　　凌聿没接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讲。他瞥到谢源手上戴着的戒指，眼里浮起几分兴味，半开玩笑地问：“求过婚了？”
　　谢源：“还没。”
　　既然还没有求婚，手上何来的戒指呢？
　　凌聿没有深究这个问题。他又问谢源：“你待会儿准备求婚吗？”
　　其实没有。
　　谢源设想里的求婚场景，并非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许蒋意会喜欢，也许她也不喜欢。但是谢源很确定，他自己期待中的求婚应该在一个更加静谧、更加隐秘的空间里发生。
　　不是今天。但会很快。
　　谢源：“我有别的准备。”
　　谢源说归说，但其实心里也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今天早上他没能抵制住内心呼啸的念头，最终还是折返上楼把那枚钻戒揣在了口袋里，随身带来了发布会现场。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耐着性子等到想要的那个求婚场景。
　　他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头脑发热，然后单膝跪下去掏出戒指向蒋意求婚——
　　只要她在他的面前，他这样的念头就会无比疯狂地在脑海里打转。
　　谁让她先给他戴上了戒指。
　　于是他的企图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凌聿颔首表示了解。他并不知道眼前貌似冷静睿智的学弟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谢源难得多问一句：“学长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给我吗？学长之前是怎么向景师姐求婚的？”
　　凌聿的目光一顿，嘴角随即弯了起来，整个人浑身的状态柔和下来，他像是正在回想一些愉快的事情。
　　“我吗？我那次倒不算是什么值得借鉴的经验。”凌聿的眼眸温和地垂下来，“你们师姐只是可怜我而已。”
　　谢源只当凌聿在开玩笑。
　　凌聿哪里长着一张需要人可怜的脸？
　　凌聿又随口说笑：“但我以前倒是有设想过，假如在IPO上市敲钟之后求婚怎么样呢。可惜我用不上了。对了，我这个无趣的创意可以免费转送给你。”
　　他顿了顿，替谢源算时间：“明年这个时候Query应该差不多已经把IPO的材料递交上去了。然后等排期——要等敲钟上市求婚的话可能有点儿晚了。你和蒋意应该不想等那么久吧。”
　　谢源嘴角上扬。
　　“嗯。”他应了一声。
　　确实不想再等下去。
　　这都已经第八年，马上要到第九年了。
　　够久的了。
　　也该修成正果。
　　说来也是好玩。Query的产品发布会马上要开始了，然而这两个男人此刻却站在连廊上讨论着求婚的话题，仿佛都没在意待会儿的发布会。
　　两人继续聊了几句。谢源留意到时间快到了，他跟凌聿告辞离开。
　　凌聿目送谢源的背影。然后他蓦地出声叫住谢源——
　　“初创团队的路都难走。但是记得别把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人弄丢。”
　　*
　　蒋意踩点到的。
　　她两手空空就直接过来了。会场里的导引员把她带到第一排就座。
　　路非和汤知行坐在一块儿，这两人就坐在蒋意后面。
　　“老谢在后台。”汤知行说。
　　蒋意点头：“我知道。”
　　路非一脸好奇：“意老板，你不过去给他加加油、打打气吗？”
　　意老板给谢神送上一个爱的亲亲也可以呀。
　　路非脑补了一下，觉得简直要甜到牙疼。
　　“我不去。”蒋意勾着唇角气定神闲地说，她低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路非没明白。
　　为什么不去？
　　“我一去谢源肯定就分心了。”蒋意说，“因为不管在哪里，我永远都是谢源的第一优先级呀。”
　　路非：“……”
　　他默默地捂住牙齿挪开了眼神，不肯再跟蒋意搭话。

　　可是他又想跟蒋意说，谢源今天手上戴着公司的纪念戒指。一阵纠结之后，他还是小声地跟蒋意讲了。
　　蒋意：“嗯。我知道呀。”
　　在她轻声细语的同时，会场及舞台上的灯光全部都寂灭。整个佰苑的会场都被黑暗所笼罩，而在这片黑暗里到处都涌动着好奇与期待。
　　Query即将交出一份怎样的答卷？
　　大屏幕上亮起流光，流光环绕着屏幕的中央形成一个圆环形的logo，随之浮起一行简洁大气的字母——
　　Query Inc.
　　舞台上的灯光缓缓转亮，一道身影站在台上。
　　那是CEO谢源。
　　全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而他从容不迫。
　　蒋意扬着脸庞，她也处在这些人之中，而她尽情享受此刻内心的安宁。她望着台上的谢源，满眼赤诚。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乎轻得微不可察：
　　“你难道不觉得，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谢源就应该戴着Query的纪念戒指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吗？”
　　“这是我们所有人彼此紧密相连的印证。”
　　“Query的所有人都站在一起，和谢源站在同一边。”
　　“属于我们的时代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谢源站在台上,他面对着佰苑会场里的数千位观众，以及通过线上直播方式参会的人群。
　　Query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不断积累起来自行业内外的关注度。无论是公司前CEO与老东家Tanami公司的知识产权纠纷诉讼，还是科技巨头鲸智科技与Query达成战略合作协议,这些正面负面的新闻堆高了人群的好奇心——
　　Query究竟会带来怎样的产品？
　　谢源从容地开始陈述。
　　“Query制造了新一代物理引擎Artist。”
　　“Artist重新构建了物理引擎的范式。”
　　“我们已经收到了一些来自早期用户的反馈。游戏开发者如今在Artist上构建世界场景模型的速度获得显著的提升；在工业智能生产的场景中，Artist帮助工厂在四十八小时内完成产线的数字化建模,配套的数字孪生软件扩展套件有效加速传统工厂的智能化产业升级；年轻电影人使用Artist为他们的第一部 电影长片快速高效低成本地制作特效渲染……” 
　　“我们几乎每天都会收到电子邮件。投资人、非投资人，他们询问，Query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从事物理引擎开发迭代的软件公司吗？”
　　“我们的答案是——”
　　“是的。Query将长期从事物理引擎的开发迭代。然而,Query的产品线不会局限于物理引擎。”
　　“Query在诞生伊始将自己视为一个造物者。”
　　“我们当下所处的这个时代需要造物者，需要无数的造物者。”
　　“在过去几千年的时间里,人类始终在试图寻找和验证物理世界的边缘。我们既渴望探知边界,又渴望打破边界。人类曾经认为海洋就是世界的边缘,然而我们最终登上了海洋尽头的新大陆。人类曾经认为天空就是世界的边缘,然而我们逐渐实现第一宇宙速度、第二宇宙速度、第三宇宙速度。”
　　“今天，许多科学学科仍在寻找和验证物理世界的边缘。其中不断涌现出令我们惊艳和敬佩的学术成果。”
　　“与此同时，这个时代的人类正在见证一个新世界的诞生。Cyber World,网络世界，或者说，虚拟世界。”
　　“虚拟世界需要造物者。”
　　“Artist为所有人提供在虚拟世界中造物的平台和工具。它所包含的智能化新范式提供了生产力的革命性突破。内容创作者在虚拟世界中创造产品的能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虚拟与真实彼此耦合。感知的维度将重新被定义。Cyber World,虚拟世界,Query已经加入虚拟世界的造物者行列，并将致力于加速虚拟世界的构建。”
　　“创造一切,这是Query的愿景和目标。”
　　所有人都在鼓掌,他们用掌声致以台上Query这位年轻的CEO。
　　Artist会成为一个划时代的伟大产品吗？
　　这有待市场的检验。
　　可是此时此刻很多人已经能够预见到,Artist会大获成功。
　　Query,以及Query这位年轻的CEO,如今距离功成名就只差一步之遥。
　　在雷鸣般的掌声里,所有人都带着热切的目光看向舞台，台下唯独蒋意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微微低下了头。她的心脏跳得很强大很有力，咚咚的声音在她的胸腔里不断地放大再放大。
　　她屈起手指抚上无名指，她也已经把Query公司的纪念戒指戴在了手上。
　　Y Jiang
　　Query
　　00027
　　和谢源此刻左手无名指上戴的那枚戒指拥有相同造型，内圈刻着相似的字。
　　她一直知道，他们必定会功成名就。
　　很高兴，这样重要的时刻，她亲身经历，亲眼见证。
　　未来，她也一直都会在。
　　*
　　产品发布会圆满结束。
　　谢源离开舞台往后面走。按照彩排时候的流程，这时候应该会有佰苑的工作人员候在侧台帮谢源取下并且关闭领夹式无线麦克风。
　　但是这会儿侧台只有一个人站在那儿，满眼炙热地望着他笑。
　　是蒋意呀。
　　吁——
　　谢源向她打开双臂，她的眼眸瞬间变得更加明亮，下一秒她整个人扑进他的怀抱之中。在他沉下手掌将她牢牢抱紧之前，她已然踮脚吻封他的嘴唇。
　　咔哒。
　　蒋意轻轻拨弄了一下无线麦克风的关闭键。
　　刚才工作人员教过她，这样就能关掉麦克风。
　　谢源没有听见这个机械声。
　　所以他顾忌着麦克风的收音，却仍然无声地疯狂地回吻她。他不知厌倦地向她索取源源不断的爱意，然而不允许她的唇边溢出任何的喘息与嘤咛。他的理智提醒他应该先停下，把麦克风摘掉，然后再重新投入与她的深吻之中。这样耽误不了多久，几秒钟就能完成。
　　可是谢源已经放不开她了。他不愿意松开压在她腰间与颈后的手掌。
　　哪怕一秒也不想放开。
　　良久。
　　谢源彻底吞掉了蒋意唇上的唇膏印，然而她的唇色却还是娇艳欲滴，仿佛唇膏印一点儿都不曾褪去。
　　谢源松开揽在她颈侧的手掌，而她的腰还落在谢源的掌控之中。谢源单手摘掉领夹式无线麦克风，然后他发现手里的麦克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处于关闭状态了。
　　他当然知道是谁干的。
　　除了怀里这人，还能有谁？
　　谢源抚着她的脸，抿唇轻笑。
　　“为什么不告诉我？”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麦克风已经关掉了？”
　　蒋意轻轻打了一下男人的胸口，眼眸抬起，溢出几分嗔怪的意味。
　　麦克风关掉了能怎样？
　　他难道还想在这里对她做什么坏事情吗？
　　谢源眼神一扫就知道怀里的宝贝又想歪了。他重新抱着她，然后慢吞吞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他其实想求婚。
　　刚才他走下舞台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这个念头就从他的心底疯狂地涌冒起来。
　　但是在谢源那个更为周密的计划里面，他想回到T大求婚。
　　他们在T大相识相知，相爱而不自知。
　　所以，T大是一个更有意义的求婚地点。
　　如果不是因为顾忌麦克风的收音，谢源可能早就已经陷入那一瞬间的蛊惑单膝跪下去了。他还有钻戒。钻戒这会儿就放在他左边的裤子口袋里面，没有放在戒指盒里，而是就这么直接放在口袋里，他在上台前鬼使神差地这么做了。
　　现在麦克风确认已经关掉了。
　　他要遵循制定好的求婚计划，还是听凭内心狂啸的冲动？
　　后台的光线昏暗蒙蒙。谢源轻柔地捧起蒋意的手指，他却注意到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已经戴着戒指了。
　　戒指看着眼熟。
　　谢源很快发觉，她戴的戒指和他手上这枚是同一个款式。
　　对了，他还没有问她，出现在他手上的戒指是怎么一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