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杨县令开口道,随后衙役敲响铜锣,众人才渐渐静下来,看杨县令能给他们一个什么交代。
“既然大家对比事存疑,那就先请女眷暂离,衙役们在大家的见证下,对考生们当众搜身如何?”杨县令道。
这正是众人之前大喊的目的,自无不应。
“考生池云亭及互结四人上前!”池云亭五人的.名字被叫到道。
老秀才公也起身,看着池云亭目光里蕴含担忧,池云亭对老秀才公微微摇头,老秀才公心里才微松。
负责搜身的衙役不止一个,有检查衣服和鞋的,也有检查考篮里笔墨纸砚和食物的。
身前突然多了好几个衙役,直让人心理压力甚大。
张有德看着即将被搜身的池云亭笑了:“对,脱掉他的衣服,看他的衣服有没有用盐水写字!”
池云亭的外衣被衙役动作粗鲁的拽下,然后放在火光上烘烤。
一会儿后,衙役冲杨县令摇头,“回大人,考生池云亭的衣物没问题。”
张有德闻言脸色一拉,“那鞋呢?你们仔细检查检查有没有暗门!说不定小抄被他缝到鞋底了!”
池云亭直接褪.掉鞋子,任由衙役随意检查,不管是鞋里还是鞋底。
不仅如此,还有池云亭的头发,也被衙役放下来,当众用手扒拉,弄得池云亭头皮有些疼。
到现在池云亭身上只剩下一条里裤,也被衙役翻了翻,快到大.腿根。
考篮内,文具和食物也是检查的重点,池云亭的毛笔被检查是否中空,纸张考场会发,不需要带,墨条和砚台也被好好检查,至于食物,池云亭带的面饼,也被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倒省的池云亭再动手。
直到池云亭用梳子梳头发,把头发重新扎好,衙役们道:“全都没有问题。”
池云亭其他四个同样没被检查出问题的互结同伴狠狠松了一口气,看着池云亭道:“实在抱歉云亭贤弟,我们刚才没有相信你……”
“人之常情而已,大家实在不用放在心上。”池云亭笑道。
“不可能,池云亭你为什么没作弊!为什么?”从头看到尾的张有德看着池云亭不敢置信道。
不是池云亭说他有作弊手段吗?为什么科举这天又没作弊了?这样一来,他岂不成了笑话!
“堂堂正正的考,就算不中也还有下次机会,要是作弊被发现,可就再也不能科举了,你别以为我小就觉得我不会算这笔账。”池云亭脸色故意沉道。
可偏偏就是有人不会算账,不明白这个道理。
就在池云亭五人率先过关,还没跨过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惨叫,池云亭几个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考生的衣衫全都被衙役扒下面,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每个字跟蚂蚁差不多大,直看的人头皮发麻。
得,这么明显,连火烤都省了。
池云亭更是看到张如福神情很是不安,脚下不停踌躇着。
这让池云亭有些好奇,衙役们能不能检查出张如福来,像那类把小抄写在身上的,都还是最简单和明显的作弊,可是鞋底可不是,要不是池云亭亲眼所见,是不敢相信张如福也会纳鞋底的,并且纳的不比女生差。
这作弊手段就很高超了。
可以说今天的搜身要是没有闹大,他完全是有可能蒙混过去的,现在这个办法已经被张有德叫破,衙役们肯定会用心检查,此时张如福真是吃了张有德的心都有了。
张有德在池云亭搜身过关后就有些浑噩,直到他儿子来到他身边摇晃他,“爹,你快看,如福叔被检查出来科举作弊了!”
“什么?张如福科举作弊了!”张有德不敢置信道。
张如福此时脸色煞白,脑中嗡鸣,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他的作弊手段的确高明,也不容易检查,可是架不住衙役们是此中行家,察觉有异后直接把他的鞋弄成两半,让里面的小抄无所遁形。
原本还很生气和愤怒的考生家长们,不是和作弊被发现的考生们一起哭天喊地,就是吃瓜吃的津津有味。
“不愧是文化人,这作弊手段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你们说那些办法,他们脑子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不说纳鞋底,就说先把字迹弄没,用火烤才会显现,这方法普通人哪会知道。
其余作弊方法也是神仙过海,各显神通,简直比茶楼里说书的还要让他们大呼过瘾。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声道:“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要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说着对方愤怒挣扎着,被衙役们强势架下去,回头不忘往那些作弊考生方向吐唾沫,脸上神情睚眦欲裂,状若疯狂。
杨县令挥手,让人赶紧把那个丢人现眼的带下去。
百姓惊讶,“那是谁啊?”
“那些作弊考生的保人啊,唉,那名廪生秀才真是倒了大霉了,本想挣个钱,却不想把自己的前途都赔进去了。”百姓们不乏同情道。
廪生秀才们也心有戚戚然,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差一点,我们就也成对方那样了。”
仔细一看,对方作保的那些考生,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这运气可真是……对方的出现,完全是为他们上元县的廪生秀才挡了灾啊。
老秀才公微微一笑,等到所有考生都进场,他们这些廪生秀才也能散去,老秀才公被方宁和林明两个搀扶回车上,等待池云亭考试结束。
考场内,走完基本流程,池云亭拿着号找到自己的考棚,开始和同行的四人分开。
到地方一看,考棚果然如老秀才公们说的,很是简陋。
大窟窿不至于,就是特别潮湿,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就这,还是县衙特地打扫过的。
一年就用一次,一次就几天的地方,能指望它有多好。
第28章
考棚并排, 只用一层砖墙隔断,内里的空间很小,约两米长,一米宽, 一高一低两个木板, 可自由拆卸。
直接抬高木板就能走进去,别看考棚外表不怎么样, 木板却很稳当, 能稳稳承受考篮的重量。
木板也很宽,池云亭听说在以后需要过夜的科举考试中, 把两块木板拆下来合并, 能当床用。
现在两块木板拼凑到一起,承受才七岁的池云亭没有问题,要是再大一点,大人的体型, 只怕一小半身体都得悬空着。
池云亭进去考棚后把驱虫的药粉撒在四周,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很快考生们在各自的考棚各就各位,一阵号响之后,气氛肃静下来,县试主考官杨县令进来, 待他坐定,后面的衙役们开始给考生们发试卷。
除了试卷, 还有没有字的草稿纸, 上面有考生的做题思路和修改痕迹,这些过后还得收上去, 只能涂改不可损毁。
试卷和草稿纸到手以后, 池云亭把它们分开, 先检查试卷的整洁和完整度。
快速检查过一遍后,池云亭这才有心思去看考卷,考卷上除了需要要做的考题,还需要填写自己履历,包括但不限于姓名、年龄、籍贯、祖孙三代具体姓名,要是过继和抱养的,也得写上亲生父母。
至于其他四个互结考生的.名讳和籍贯,还有为自己做保的廪生秀才,更不用说,也是重中之重。
池云亭打开考篮,从最底下一层取出笔墨砚,然后又从竹筒里取出几滴清水,开始磨墨。
磨墨期间,池云亭看着填写自己亲生父母那栏,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想笑。
要是他穿越后没有记忆,可能真要以为自己现在的籍贯是真实的,因为他的户籍可是得到朝廷印证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只要他那位把他送走的生父不说,池云亭就能和对方彻底的没有关系。
可以说要是没有原著原主的命运摆在那,池云亭也不想去京城那个大染缸,现在池云亭之所以挣扎,无非就是因为开始和叫停的权限不在他手中。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是不改变一些事情,哪怕池云亭是穿越的,也避免不了走原主的老路。
所以,池云亭为什么不争呢,他不仅要争,还要努力做到最好。
磨着墨,池云亭心中越发平静,考棚外时不时有衙役走动,不只是单纯的巡视,还负责盯着众考生,谨防考生作弊或者有什么不便。
不知是不是张有德那处帮池云亭扬名的缘故,池云亭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衙役视线,比旁人多的多。
好在他本来就没打算作弊,就算他们再盯也盯不出花来。
科举有很多明文规定,如科举都会考什么内容,会给下面制定一个大致的框架,然后让主考官在这个框架之内任意发挥。
就像县试第一场,也被称为正场,基本就是四书文两篇,试帖诗一首。
四书文就是八股文,因为题目大都从四书中.出,又被称为四书文。
试帖诗则需要看诗体,多为五言六韵或八韵。
谁知池云亭刚把题目过一遍,心里还没思路,看到什么,眉眼不禁一跳。
固定格式的题目自然没有拼音字母太大的发挥余地,可要是题目呢?
县试第一场的三道题,题目都是汉字混合着拼音字母,这样很容易审错题,就像六韵和八韵,就是用拼音字母标的,纵使考生们知道跑不出范围,心里也得微汗一下。
别的不说,杨县令推广拼音字母的决心池云亭是感觉到了。
好在拼音字母没多难,只是稍微给考生们造成阻碍,相比之下,倒是题目本身,难度远超过拼音字母。
只见两道题目,分别是:
①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
②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两道题都出自《论语》学而篇,第一个讲的是君子自身,要是不庄重,就没有威严,所学也不会牢固。
整句话讲的是君子应以“忠”和“信”两种德行为主,而“忠”和“信”,就是这一题破题的点,可以任选一点写,也能两个都写。
倒是第二题,讲的则是“孝”。
意思是,“一个人他父亲还活着的时候,要看他本人的志向,他父亲去世以后,就要考察他本人的具体行为了,看有没有和其父亲生前有所出入,如果说他长期坚持自己父亲生前的正确原则,就算的上是尽孝了”,总的来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尽孝的一种方式。
孝啊,这题不由让池云亭沉思,很快池云亭就在一旁的草稿纸上落笔,下笔流畅自然,堪称一气呵成。
“吾虽幼失父……”我虽然从小就没有了父亲,但想必我的父亲一定是个伟岸的人,而我身为他的儿子,自然也要以他为榜样,堂堂正正做人,就算不能成为君子,也不能变成小人……
不就是向父亲学习吗,池云亭笔下勾勒出一个他想象中的父亲,他想象出来的父亲光伟岸,并以他为榜样。
至于那个血缘上的生父,谁会认啊。
写到这里,池云亭心里不由对那个远在京城的生父心生感激,因为他当初要是留在他身边,他身具父亲这个大义,能很大程度压制住他,甚至因为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的缘故,他很难有小动作。
现在离得远,倒是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束缚。
等写完两道题,池云亭决定先歇歇。
他带的面饼已经被衙役检查的时候掰成碎快,面饼这东西只有刚出炉的时候吃才香,等凉了面就变硬,失去很多味道,口感也会非常的干。
池云亭从考篮内取出竹筒,里面是清水,就直接就着碎凉饼慢慢吃,喉间有些难以下咽,好在县试只需要在考场待一天,就算吃不下,忍忍也能过去。
等池云亭用饭的时候,时间已经中午,县试是不掌灯的,也就是说必须得在掌灯之前全部交卷,还有半天时间,足够用了。
一共就三道题,池云亭已经做完两道,现在就差把在稿纸上的答案誊到卷子上。
最后一道题是诗,要做一首五言六韵的诗,五言就是诗得写五个字,六韵就是得六句话,要用六十个不重复的字做诗,还得押韵。
这道题并不难,直接点名主题,写《雨》。
虽然简单,但范围也变得非常广,毕竟按照季节,雨有春夏秋冬之分,要是按照程度,也有和风细雨和狂风暴雨。
只是简单的一个题目,却能让考生们组出无数的可能。
想了一下,池云亭准备从春雨入手,春雨自古有“贵如油”的美称,对地里庄稼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且从春雨也能进一步拓展到民生,不止是单纯的写雨。
池云亭想描述一片及时春雨带来的丰茂,但等真正落笔,他在草稿纸上修改涂抹的比之前两道八股文还要多。
八股文要求虽然也苛刻,但是它终究考验的是考生对四书五经的掌握程度,有固定的框架,这对已经把四书五经背下来,并思路清晰的池云亭没什么问题,而且这是县试第一天,录取相对宽松,回答没问题基本都能过关。
可是诗赋不同,这讲究一个灵感,池云亭不同时代的思维还没有彻底转变过来,简而言之,就是对诗赋的熏陶时间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