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心疼。
大小姐好像再一次,因为他而破了例。
谢容景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从心口那道伤疤里蔓延开来。
好像。
好像不管他做什么,大小姐都会一如既往地和她站在一起。
从未变过呢。
这份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虞穗穗睡着。
她太累了,整个人软软地躺在大魔王身旁,又被他拉到怀里。
因为太过高兴,大魔王点开水镜,第一次向地牢下了一道命令:
“今天可以少削两只他的手指头。”
……
“今天可以少削两只指头!”
魔将甲双目含泪,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
“瞧你那怂样,至于嘛。”
魔将乙嗤笑一声:“你还是不是专门在地牢工作的魔将?”
魔将甲不服:“你行你上啊!我做的工作和你能一样吗?”
魔将乙就是口嗨,让他上他真不行。
……
不过话又说回来,行的魔还真没几只。
即使这活每月的报酬高达小几千灵石,也没见哪个魔将能撑过一年。
首先,得是五重以上的医修,每天的工作也很简单:将一个犯人身上的肉一块块割掉,手指脚趾什么的也砍掉……等一系列酷刑以后,再把对方重新治好。到了第二天,便接着循环上一天的过程。
这还不算,一百多年前,魔主还搞出了一个能放大痛觉的言灵咒。
他时不时把咒用在牢里的犯人身上,一次比一次精进。
据不完全统计,对方现在感到的痛觉应是正常情况的两百倍。
……一套操作下来,就连那些在地牢里干了几百年的魔族们都目瞪口呆。
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狠的。
“再干一个月,我就申请去管别的牢房。”
魔将甲双眼发直:“……有的灵石,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赚的。”
第105章
地牢的大门就像一道分界线, 将繁华与喧嚣隔绝开来。
“站住。”
地牢前的守卫将刀横在身前:“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的?”
来人是个遮住半张脸的蒙面女子,她没有说话, 守卫却莫名向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这人的眼神怪怪的, 看着让人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问你话呢!”
守卫给自己壮胆,大声喝道。
“吵什么吵,这是新来的医修, 负责地下十层关着的那位。”
魔将甲有气无力地解释道。
魔族中五重以上的医修本来就少,奈何给最底下那位犯人的用刑过程太过残忍, 以至于没几个医修能一直干下去,他们不得不从人界中招募一批临时工。
女人沿着湿滑的台阶一步步走下去,光线昏暗, 隐隐可见地上红色的血迹。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很快,又或许只是几息, 她站在地牢的最底层,站在一个四肢都被铁链拉成“大”字型的男人面前。
“昨天的伤已经治好了, 他现在是新的。”
狱卒嫌弃地瞟了墙上的犯人一眼:“我给你演示一遍怎么做,以后你每天自己来, 听到了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酸味, 混合着血肉腐烂的气息。犯人头发乱成一团, 身上的衣服结了血痂, 可除了刚长出的粉色新肉,却看不到有什么伤口。
女人仍不发一言,她猛地从狱卒手中抽出刀,一刀割掉了犯人脸上的一大块肉。
狱卒:“……”
女人手起刀落, 血水飞溅,像是在砍瓜切菜,边砍边从喉咙里发出意外不明的咯咯声,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狱卒吓得不轻,这要是把犯人砍死了,整个地牢的魔族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他一边联系上层魔将,一边手忙脚乱地想阻止对方。
与此同时,墙上那个两百多年没开过口的犯人,竟张嘴说话了。
“是你呀。”
犯人费力地睁开眼睛,嘴里含着血,声音模糊不清。
“你杀了我吧。”
他说:“死在你手里,倒也不是太糟糕。”
女人的动作顿了一下。
来到这里之前,她是想要杀他的,想了三百年。
但比起永永远远、生不如死的折磨,轻易的死去会不会更像是一场馈赠。
在犹豫的几息时间里,魔将们已慌忙地赶到现场。
“要不要汇报魔主大人?”有人问。
“你不要命了!”另一只魔将连忙阻止:“犯人差点就真死了,这么大的事,莫非你担得起?”
“你的意思是……?”
“把这个人类丢出魔界。”
魔将拍板决定:“好在没出什么大问题,你们不说我不说,今天的事谁会知道?”
“好,好有道理!”
魔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祥和,几个时辰前,地牢中发生的对峙就像大海中的一汪小水花。
转瞬即逝,而又无人在意。
相距甚远的魔宫中,穗穗正站在一处陌生的走廊里。
前方是一间挂着深红色丝绒流苏的大门,奢靡而又华丽。
她现在非常的疑惑。
魔宫的每个地方她都去过,这又是哪儿?
噢,想起来了。
刚回到魔界的那天,她曾听一起打工的魔族小侍女讲过,魔宫的东南角似乎被谢容景布了个结界。
小侍女还说那里绝对不能靠近,如若擅闯会有生命危险。
穗穗当时还觉得这个故事有点子熟悉,好像小时候在童话书里见过,大致意思是说有一扇强调了N次不能打开的门,但是越强调主角就越好奇,一定要把它打开。
而通常情况下,门的后面都比较危险。
不是封印着什么怪物,就是藏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于是,她掉头就走。
有点兴趣,但不多。
就算好奇,也可以直接去问谢容景……说来都怪他,她才会出现在这。
他们两个人现在的灵力太过相似,这才会误打误撞走进他的结界里。
那扇门通体漆黑,看上去相当厚重,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镶在上面的宝石如血般殷红。
“怎么在这里?”
始作俑者穿过结界,自然地牵她的手。
穗穗决定当个捧哏:“对呀,为什么呢?”
谢容景看看她,又看看那扇大门,声音很低:“大小姐已经看见了么。”
他的耳根可疑地有些发红,要知道对于一个厚脸皮大魔王来说,这很是难得。
穗穗明白了:“那里面难道有——”
谢容景轻轻点头。
“金屋藏娇?”
谢容景:“……”
他从点头改为摇头,而后又想到什么,犹豫着不点头也不摇头。
穗穗也就随口开个玩笑,得知房间并不是什么危险的禁地后,她开心地和大魔王一起推开门。
门还蛮重。
房里比外面看上去还要大。
天花板上镶嵌了数千颗灿烂的夜明珠,将屋内照得如同白昼,地上铺的是一种像草地般的翠色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
正中间栽着一颗梨花树,不知是真是假,树下还放着两只摆好了软垫的躺椅。
“这里是?”
“大小姐还记得吗?”
谢容景神色温和:“有一次你说,想要躺在树下晒太阳。”
这个“有一次”,大概是指三百年前。
虞穗穗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可印象实在不深,她和谢容景闲聊的时候说过很多很多话,现在是,从前也是。
比如不想修炼,想吃炸虾球,想晒太阳。
这些话都是一时的吐槽,比如好累好饿好困之流,说过便忘了,谁知听的人还记得。
穗穗惊讶:“所以你就建了这间屋子?”
还好她没说想摘星星。
谢容景垂下眼:“嗯,不是很难。”
骗人,光芒像太阳一样的夜明珠明明就是很难找。
……等等。
穗穗突然想到:这种珠子好像是某个中型门派的特产。
那里的地理位置处于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珠子由最澄澈的阳光凝聚而成,外面几乎买不到,只有他们的门派大殿上才镶了几百颗。
看到谢容景期待的眼神,她决定将这个发现咽进肚子里。
……原来昏君和宠妃剧本,开始的比她想象的还要更早一些。
“谢谢,我太喜欢啦!”
宠妃自然地接受了男朋友是个大魔王的设定。
见大小姐开心,大魔王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一点点扬起。
“再过个几年,我们还能去拾一些。”
他解释道:“现在新的日光珠还没有长出来。”
穗穗竖起大拇指。
看不出来,大魔王还挺注意可持续发展。
她对太阳屋非常满意:“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来这里睡午觉?”
谢容景认真想了想:“还是再造一间吧,把这里继续封印起来。”
穗穗刚想问问缘由,余光便瞟到了梨花树下的一口冰棺。
里面躺着一个红衣少女——当然不是活人,是她的第一个壳子。
她对眼前的情景并不太惊讶,毕竟这是仙侠世界,活死人都见过了,别说是个死掉了的身体。
谢容景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怔然。
他微微附身,侧脸如玉,似在等她先开口。
怎么说呢,自己看自己尸体的话,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奇怪。
穗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了又想,表达出最直观的感受:
“谢谢你,我就喜欢有阳光的墓地。”
话音刚落,她又看到自己的第一个壳子上,好像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
!
恍然大悟。
同心结、灵光树、红裙子、有阳光的房间……等等等等。
这些都是他曾经准备好,却没有来及送出去的东西。
在三百年前。
所以,大魔王曾经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帮冰棺里的身体换上这身红裙子的呢。
他做了很多很多,可却说得很少很少。
不能再想下去,不然眼睛要进砖头了。
……
两人将结界恢复原样,重新回到卧房里。
短短的半个时辰内,穗穗心中原本“仪式感要不要都可以”的咸鱼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拜,必须拜!
哪怕是再难找的占卜师,大魔王喜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来一份。
第106章
正午时分, 魔界北方的汀石镇。
小镇规模不大,镇民大多是不到三重的低阶修士。他们每天勤勤恳恳修行生活,接触不到什么大人物, 更没触过魔界的霉头,因而也就安安稳稳存在了几百年。
而今天,镇上来了百十个厉害的修士,他们身着华冠丽服, 个个修为高深, 气质斐然。
“仙君们来汀石镇所谓何事?”
镇长是个头发半白的阿婆,嘴里镶着两颗金牙。
领头的是位俊逸青年, 笑起来也平易近人:“这位前辈, 我们是来借传送阵的, 请问这里有可以传送到魔界附近的阵吗?”
“我们汀石镇如今隶属于魔界第三十二堂,自然是有的。”
阿婆咳了几声, 狐疑道:“只是若要前去魔界,诸位为何不去南边的永阳城?我们这地方小, 传送阵也比较简陋, 每次启动都要整整一个时辰, 一次还只能传送不到十人。”
难不成……是因为身份特殊,不敢去魔族管辖的大城镇?
这种特殊的修士一般都在魔主的敌人名单上, 阿婆越想越凝重, 默默给一旁的小孙女使眼色, 让她将消息传出去。
见镇长眼神越来越不对劲,青年明白过来。
他不知想到什么, 抽动了一下嘴角:
“您别误会,我们是沧澜城的修士,真的只是来借阵的!”
阿婆半信半疑。
青年无奈:“双双, 不然你给阿婆解释一下,我们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跟我有什么关系。”
童双道:“我只是说走这个方向应该更近一点,你知道‘应该’是什么意思吧。”
“可是你的语气很确定。”
青年说:“你说要抄近路——”
童双同情地看着他:“师兄,你就没有自己的判断么?”
她振振有词:“我都没有来过这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