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景看看窗外缺了个角的月亮:“大小姐从不在晚上修炼。”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脸红下去,穗穗决定远离男妖精:
“今天不一样。”
谢容景疑惑地问:“哪里不一样?”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两个月零三天纪念日。”
穗穗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这样的,为了庆祝这个伟大的日子,我准备修炼一晚上助助兴。”
谢容景:“……”
他笑出声:“大小姐还真是……”
穗穗竖起耳朵。
谢容景:“记忆力不错呢。”
穗穗长出一口气。
还好他没有再说什么让人脸皮更薄一寸的话。
“确实是两个月零三天。”
谢容景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温和,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两人就这样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庆祝他们在一起的两个月零三天纪念日。
现在所在的地点是魔界旁的一处人类小镇,根据计划,他们会在这里玩一到两天,然后再回去。
二人从魔界出来时非常低调,没带一个多余的电灯泡,并决定入乡随俗,假装一对来镇子上旅游的普通修士。
……真的能入乡随俗么?
穗穗持怀疑态度:“等下我来点菜吧。”
谢容景慢吞吞地抬眼,语气温柔又坚定:“储物袋里有晚饭。”
穗穗:“……”
不好意思,忘记了这人有领地意识,不喜欢她乱吃东西。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跳过点菜环节。
哪怕当了这么久高高在上的魔主,谢容景也能一秒入戏,对客栈的小二露出礼貌地微笑。
小镇居民们几乎没人亲眼见过魔主,因此发现不了什么端倪,老板娘见这一对小道侣长得好看,还亲自前来招待。
“两位要几间房?”
-“两间。”
-“一间。”
“这……”
难道是自己判断失误?老板娘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们不是道侣吗?”
谢容景点点头,歉疚道:“是我不好,惹夫人不高兴了。”
穗穗:“……”
就知道是道侣,老板娘了然地点点头:
“小夫妻吵架哪有隔夜仇,看你夫人还乐意跟你一起出来,定是没怎么生你的气。”
谢容景:“是的,夫人一向脾气好。”
“那你还让人家不开心。”
老板娘见他态度良好,不由又多提点了两句:“既是性子温和,就更要好好多哄几句。”
“嗯。”
谢容景很是虚心:“我会的。”
穗穗:不愧是演技派大魔王。
有旁人在时,她没打断大魔王的表演,直到两人一前一后进房间,她才开口:
“我根本没生你的气呀。”
谢容景温声道:“确实是我错了。”
穗穗:?
见过不认错的,还没见过抢着找错认的。
“你错哪儿了?”
谢容景认真想了想:“我错在不知道我错哪了。”
“……?”
“不然的话,大小姐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间房了呢。”
他眼眸低垂,整个人透出冰雪似得宁静,幽幽道:“明明这段时间都是抱着我睡的。”
对方语气实在太过柔软,让穗穗莫名受到了一点点良心的谴责。
就像……就像她是那种对老婆没感觉了,还要让老婆从她自己身上找原因的渣男:)
才不是对谢容景没感觉。
只是想到某种提高修为的最快方法,难免会有些不够淡定。
不对,怕什么。
她都已经成年了。
而且。
穗穗突然想到——如果她当时没有领盒饭,会不会已经……
已经和谢容景在一起三百多年啦。
她奇迹般地再次淡定了下来。
反正这个人应该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更何况,又不是今天就会进行那种提高修为的最快方法。
这样想着,穗穗冷静地答道:“你误会了,之所以要两间房,是因为……”
谢容景默默地等着她说下去。
实验证明,穗穗的找理由的水平和她的安慰人技术一样稀巴烂:“因为我想花钱。”
谢容景:“……”
她破罐破摔:“一间房我们俩睡,另一间房空出来,防止有邻居睡觉时打呼吵到我们。”
穗穗在笑场前戳戳谢容景:“你觉得怎么样?”
谢容景:“……”
半晌,他笑眯眯开口:“大小姐思虑周全。”
二人并未一直待在客栈里,他们是来过两个月零三天的纪念日的,自然要逛逛街,放放花灯,再看看人界的白色月亮。
在河畔旁放花灯时,穗穗隐约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敌意。
连她都察觉到了,谢容景同样缓缓站起身,视线穿云打雾,停在小镇旁的密林里。
人族的修士吗?
偏偏挑这种时候,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两个多月来,他除了帮没用的属下们解决强劲的敌人,几乎从未主动刀过人。
此时浑身的血液又重新沸腾,被深深掩埋的杀意瞬间破土而出。
他真的,真的没法接受有人敢连大小姐也一起盯上。
“想去就去吧。”
穗穗体贴道:“不要压抑自己。”
谢容景一怔,先是仔仔细细检查了大小姐脖子上的同心结,而后又在她的脖颈、手腕、腰间、发髻上,添了各种各样的项链手链玉佩发簪。
“这下子彻底不会有人再伤到你。”
他如是道。
最后,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黑色的纸。
手指翻飞,将它重新叠成小兔子的形状,放在大小姐的手中。
穗穗了然:“这又是普通的小兔子·万魔令款对吧?”
谢容景点点头,还是不放心。
“若是有什么事,按一下万魔令或者同心结,我会马上回来。”
穗穗全身上下都挂满了护身法宝——还是那种大魔王亲自做的法宝。
她真的想不到自己会有什么事:“嗯,放心去吧。”
……
谢容景刚走,她腰间的储物袋便闪烁着阵阵银光。
穗穗将发着光的东西翻出来,发现是一块银牌。
哦,是那个余小雨的东西。
换了一个壳子以后,她早就将什么紫阳派抛了个九霄云外,没想到对方反倒找上她了。
那只银牌似乎是什么通讯用具,穗穗刚将它捏在手上,身旁的空气扭曲了一瞬,从阴影里钻出三个紫阳派修士。
紫阳派被谢容景追杀了三百多年,早已对他恨之入骨。
几个时辰前,两人在小镇上散步时,恰好被隐藏在镇上的紫阳派修士撞见。
他们原本准备夹着尾巴继续逃走,却欣喜地发现——谢容景身旁的女人,似乎是他们的一个女弟子。
好像叫什么……
“你就是余小雨吧?”
一位修士道。
虞穗穗摇摇头。
从身体和灵魂的角度上出发,她现在都不是。
“就是她。”
另一位修士神色复杂:“余小雨,你可知道你身旁的人是谁?”
穗穗:“知道呀,怎么了?”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似是不相信这女弟子竟然如此坦然。
“魔族杀人如麻嗜血成性,你都忘了么!?”
年纪大些的修士喝道:“念你年少无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不等她拒绝,另一个修士又紧接着开口,还同情地望了她一眼。
“余师妹可能是被魔族的花言巧语骗了。”
他说:“他曾为了一个人类妖女大开杀戒,又怎会对你有几分真心,你根本就是他的玩物!”
穗穗:?你才妖女,你全家都妖女。
很好,她生气了。
总归现在有绝对防御,这些人根本伤不到她。
穗穗决定拿出为数不多的演技:“啊,原来是这样的吗。”
“正是如此!”
修士们见有戏,顿时双眼放光。
看来他们花费巨大代价引开谢容景,和这女弟子攀谈的决策是正确的!
领头的那个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只装了白色粉末的瓷瓶,递给虞穗穗。
“此毒无色无味,且没有解药,闻上一点便会使四肢麻痹,严重者还会有生命危险……”
“等一下。”
虞穗穗非常礼貌地问道:“我们不是名门正派吗?为什么要用下毒这种手法。”
紫阳派:“……”
“长老,我看这女人已经被魔族洗脑了!”
三人组之一阴恻恻道:“我们干脆杀了她,让那姓谢的也尝尝我们受过的苦!”
啊这,还是别吧。
你们的攻击还真没法击穿我的护甲,穗穗想。
为了不让场面太尴尬,她脾气很好地点点头:“把药给我吧。”
如果“余小雨”配合,紫阳派更愿意留她一命,用来重创魔主。
虽然这毒可能杀不了高阶修士,但应该也能起到点什么作用……比如暂时性的麻痹。
每个人都期待着谢容景中招。
接着,他们便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面前的少女拔开瓶盖,奋力往几人间一扬——
“你疯了吗!”
紫阳派修士们满脸惊恐:“你只有三重!你自己闻到也会没命的!”
他们还想说什么,顿觉双腿无力,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地上。
……
穗穗看着趴了一地的紫阳派修士,高兴地扬起下巴,掸掉衣摆沾上的粉末。
嘿嘿,想不到吧。
她百毒不侵:)
十里外的密林中。
谢容景很快处理掉了飞奔的紫阳派余孽,刚想回到大小姐身旁时,突然感应到了……他人的气息。
他渐渐停下脚步。
是三个紫阳派的修士。
他们好像拿着一个什么东西,要给大小姐。
哦,毒药啊。
月色寒凉,流水般洒在谢容景的身上,他脸上的神色平静而又寂寥,明明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却又那么难过。
他想到了一开始要和自己睡两间房的大小姐。
想到了紫阳派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调虎离山。
……
又想到这两个月来,少女温软的身体,和泛着水光的清澈眼瞳。
谢容景自嘲地笑了。
他连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的力气都没有,定定地看着少女接过毒药,终于忍不住转过身,缓缓蹲坐在地上。
大小姐还真是……
学坏了呢。
不知等了多久,脑中传来一阵信号。
是大小姐在叫他。
谢容景指尖微微发抖,敛着眼,一点一点站起身。
如果。
如果真的想要他这条命的话。
……
穗穗在原地等呀等,谢容景还没有回来。
倒不是担心对方会出什么事,主要是她有点困,于是便轻轻按了一下系在脖子上的同心结。
大魔王回来啦!
她从地上坐起,拍拍地上的灰,揽住他的手臂:
“都处理完了么?我们要不要回去睡觉,好困——”
谢容景的笑容模模糊糊,眼睫纤长,在交错的光影中横斜出来。
他好像反应有点慢,隔了很久才轻轻点点头。
“嗯,大小姐。”
对了,好像不能直接去睡觉。
穗穗想到刚刚的操作,觉得自己今晚怎么也能评个mvp。
她高高兴兴指向一块小土堆:“谢容景,你看那是什么!”
“……”
三个紫阳派修士,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他们被捆成了粽子,嘴里还塞着一块不知道什么布。
……
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小姐。
“看到了吗?”
大小姐骄傲挺胸,满脸都写着【夸我】。
“我一个人,捉到了三个敌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