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甚好……”宋寻月大喜,身边有可用之人可太好了,希望等外祖家的回信来,这样的人才她能多一些。
宋寻月对钟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林穗穗的事也千万别耽搁。”
钟年应下,宋寻月便叫星儿上车,关上车门,回了王府。
而宋寻月所做的这一切,在她回到王府之前,已经原原本本的进了谢尧臣耳中。
谢尧臣才起没多久,还在懒懒的泡热水澡,听完这一切,谢尧臣在浴桶里连连咋舌。
一个将死之人,怎这般能折腾?
莫名其妙又要查什么曹庄贺府?行,她查,那他也查,就让他来瞧瞧,这贺府哪里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第33章
他的王妃虽蠢,但善。
宋寻月和钟年见完面, 回来时已是下午。
错过午饭,回嘉禾院后, 她让寄春让厨房简单准备了些吃的, 和星儿一起用了些。
今日骤然见着顾希文,又牵起前世一些回忆,再加上心里存着贺府和林穗穗两桩事,宋寻月这一下午心情都不大好, 吃完后便随便挑了一本书来分神, 但坐了一下午, 也没看进去几页。
入夜, 和星儿寄春吃完饭后在院子里走了走, 便早早沐浴歇下了。
夜里,宋寻月这一晚都睡得不安生,梦里一会儿是前世的事, 一会儿是小时候在父亲面前, 始终无法为自己辩白的绝望, 一会儿又是谢尧臣不自量力夺嫡再次被皇帝厌弃的画面……
总之这一晚,宋寻月睡的极不安生,不是过去的阴影,就是对未来的担忧。
在她塌边打地铺的星儿,在曹庄就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下午心里一直担忧着, 晚上睡得也浅, 自是觉察到宋寻月这一夜翻来覆去的折腾。
第二日, 宋寻月醒的比平常晚一点, 刚醒来, 就感觉脑仁有些疼, 连带着眉骨,眼眶都疼,就是没睡好那种疼。
从榻上坐起来,她便伸手揉太阳穴。
星儿见她醒了,揭开帘子,关怀道:“小姐昨日在车上开窗,是不是着了风,身子不舒服?”
宋寻月摇摇头:“没有,就是想着一些事,没睡好罢了。”
星儿忧心道:“那我给小姐用茯苓、酸枣仁、首乌藤磨些安神粉,这几日每晚冲泡了给小姐喝些。”
宋寻月看着她笑笑,点头应下,从榻上下来。星儿唤了人进来服侍宋寻月梳洗更衣,便去厨房吩咐传饭。
两日后的夜,谢尧臣那边先来了关于贺府的消息。
消息送来时,谢尧臣正爬在罗汉床上看话本,他在腋下垫了个枕头,书放在枕头前,书前又放了一小碟松子,眼睛看着话本,手伸出去剥着松子,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内容,唇边笑意颇有些轻佻暧昧。
辰安进来,行礼道:“王爷,贺府的事已有结果。”
“嗯……”谢尧臣眼睛没离开书,敷衍着问道:“贺府怎么了?”
辰安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俯身在谢尧臣耳边低语了几句。
谢尧臣听罢,脸色一变,注意力一下就从书本上被拉了回来,侧身,撑起半个身子,震惊半晌,随后低低骂道:“畜生……”
辰安接着道:“贺誉是京兆尹贺名的胞弟,名下有四个庄子,二十年前花钱捐了个员外,平常住在曹庄别苑。那贺誉是个谨慎小心的,有部分少年少女,都是通过其父母或其他亲眷允许,才带去府上,贺誉会给予对方家人物质方面的补偿。”
“还有父母?”谢尧臣眸色狠厉。
辰安低低眉,轻叹一声,方才道:“好几家,都是父母或聋或哑,不知孩子在贺府发生什么,只当员外待他们家好,还感恩戴德。”
“砰”一声脆响,本在谢尧臣书前的那碟松子,被他狠狠打飞出去,碟子重砸在对面桌角上,应声而碎,满盘的松子散落一地。
谢尧臣起身在罗汉床上坐下,双手平撑着膝盖,胸膛大幅的起伏着,牙根紧咬,连带着下颌至脖颈处青筋,清晰可见。
辰安眉心亦是紧锁,接着对谢尧臣道:“您那连襟,就是宋瑶月的夫君顾希文,生于曹庄,父母早亡,叔婶照料,曾有多年,常出入贺府。想来这便是王妃查贺府的缘故。”
谢尧臣猛地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辰安,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顾希文,前世那般能耐,《治国论》深入浅出,波澜老成,涵盖治国、择官、任贤、贡赋、安边、刑赦……被父皇誉为大魏传世之作。他也曾看过,令他受益良多。
可没想到,他竟是从这样的遭遇中搏击至前世的位置。
可宋寻月为什么要查?是不是因为厌恶宋瑶月,想借此事羞辱妹妹和妹夫?
谢尧臣暂且没功夫想宋寻月,眼下贺府的事更要紧,既然被他知道,就不能坐视不理。
谢尧臣起身,眸色如锋,对辰安道:“这件事得管!去查,把贺府翻个底朝天,这样一个人,本王就不信找不到他的其他罪状,必是要送他进大狱!”
辰安闻言,眉宇间担忧尽显,单膝落地,跪在了谢尧臣面前,劝道:“王爷,臣今日得到这个消息,便料到您会管。贺誉没什么,可京兆尹贺名是二皇子端顺亲王的人!您这些年,收锋芒,养韬晦,好不容易叫太子和端顺王不再视您为威胁。他们对琰郡王府警惕从未放下,您若动贺誉,但凡被太子或者端顺王查出半点端倪,以为您是要动京兆尹,那您这么些年经营的一切,可就付诸东流了。”
当年仪妃娘娘生下皇子后不久,仪妃母家邹氏,便因救灾不利而被下狱。邹大人斩首,其余家眷返回原籍,至今再无启用。
便是王爷自己,在长大封王出宫前,在宫里就有四回险些命丧黄泉,好在他们王爷命大,四回都有惊无险。
可他们能次次防住吗?
他们王爷没有得宠的生母,亦没有背后扶持的母家,但凡轻举妄动,不知何时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谢尧臣闻言,本炯炯的双眸里,流过一丝疲惫,复又坐回罗汉床边,双肘撑着膝盖,垂下头去。
他空有一颗怜悯众生的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他并非不想做一个上进优秀的皇子。可一个母妃不受宠,从出生就不得父皇重视,母族又没有权势的皇子,上进,便意味着成为他人的威胁,就意味着自寻死路。
从十二岁那年,他就明白了这一点。
辰安说的道理他都懂,这也是他这些年的做法,在太子和端顺王眼里失去威胁,变成纨绔。在府里安排类似寄春那样单纯老实的主事,什么也不叮嘱,让他的王府看起来四处透风,任何事都摆那些人眼皮底下,叫他们放心。
唯有如此,他和母妃,反倒能得一线生机,将这一生平安富贵的过完。
谢尧臣沉默了许久,许久后,他终是抬眼,眼底依旧是先前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件事到了他眼前头,他就不能坐视不理,否则午夜梦回时,他会始终想着已经知道的一切,不得心安。
既然不能用光明正大的法子,那就用些见不得光的办法。
念及此,谢尧臣看向辰安,吐出三个字:“笑仙散。”
辰安闻言愣了一瞬,随即笑开,对谢尧臣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谢尧臣冲他笑笑,而后道:“王妃的动向继续盯着,去打听一下贺誉平日都做些什么,好找个下药的机会。”
辰安应下,转身离开。
而宋寻月这边,第二日一早,便收到钟年送来的消息,说是贺府的事情已经查到。
宋寻月正好刚吃过早饭,便带着星儿和寄春一同出门。
来到街上,宋寻月命马夫,将马车找了个人少的巷子停下,便让星儿便去找钟年。不多时,星儿带着钟年一起回来。
宋寻月叫星儿和寄春屏退随行的马夫和护卫,单独同钟年说话。
钟年站在车外,将这几日查到关于贺府的一切,尽皆告知宋寻月。
全部听完后,宋寻月倒吸一口冷气,委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诧异问道:“那贺员外,不是个男的吗?为什么要少女,还要少年?”
钟年神色躲闪,不知该如何给王妃解释,毕竟王妃不是他营里那些糙汉子,什么下流话都能说。
钟年组织半晌语言,躲开宋寻月眼睛,方才道:“有些达官显贵的家里,若妻子有孕,家中又不方便纳妾,亦或有服丧不得与妻妾同房时,便会选些样貌清俊的小厮来泄火,走……谷道。”
宋寻月大惊,惊得她下意识抬手以手背掩唇,眼里甚至氲上一层泪意。
宋寻月愣了好半晌,这一刻,所有的一切方才在她脑海中连成一条线,前世贺家大火,顾希文厌回曹庄,深厌自己叔婶,以及他……为什么不行。
难怪……怕是他心中,早已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宋寻月心惊不已,到现在心还在胸膛里怦怦直跳,若让贺誉这种人继续放纵下去,岂非会有更多人受害?这世上,岂非会有更多的顾希文出现?
钟年眼底满是深切的嫌恶,咬牙切齿道:“这种人,该死!”
确实该死!宋寻月深以为然,可是她怎敢杀人?
宋寻月想了半晌,忽地想起谢尧臣,他怎么说也是王爷,解决这件事比她容易的多。
这件事若告诉他,他会不会管?他心善,王府里有那么多人都是他救下的,想来他会管吧?
可她要怎么跟谢尧臣开口?
钟年看神思不定的宋寻月,问道:“这件事王妃管吗?”
宋寻月点点头:“管,肯定要管,但容我想想法子。”
钟年忽地道:“王妃娘娘,我有个法子。”
宋寻月忙看向他,眼里含着期待,问道:“什么法子?”
钟年道:“娘娘可听过,笑仙散?”
宋寻月不解道:“那是什么?”
钟年笑意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王妃大家闺秀,想来没听过这种脏东西。笑仙散,春药的一种。从前我在边境当兵时,每月逢假,我那些兄弟们就会去当地窑子里快活耍耍,偶尔也会用此类药助兴,但唯独笑仙散,是谁都不敢碰!”
宋寻月问道:“为什么?”
钟年解释道:“这笑仙散,药力很足,比任何药都药力强劲。可但凡过量,药效过后,便会导致男子彻底失去能力。若再过量,短时间内,甚至会失去神志,成为一个只想泄欲的疯子。”
宋寻月明白了钟年的意思,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给贺誉下药,让他再也不能……是不是?”
钟年点头,他最看不惯欺负小孩和女人的东西,这种玩意死不足惜。
宋寻月长吁一口气,认真肯定道:“好法子!”那就不用去找谢尧臣了。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宋寻月寻思道:“这药要怎么下呢?去贺府不可能,短时间买通贺府的人也不敢用,咱们只能等贺誉出府。”
宋寻月似是想到什么,忙对钟年道:“去打听贺誉的行程,咱们找机会在外头下,届时人多眼杂,便是他出了事,人海茫茫的,死也找不到咱们头上。”
钟年应下,对宋寻月道:“娘娘放心,我一定办好此事。让这只牲口,再也动不了心思。”
宋寻月复又问道:“这几日林穗穗有动静吗?”
钟年道:“也就每日出去买点菜,回去自己做饭,平时不出门,暂无动静。”
“好。”宋寻月点点头,对钟年道:“那我先回去了,再有消息你还来王府找星儿。切记买那药的时候,控制好剂量,别叫人疯了。”
钟年行礼应下,看看四处,见没人,正准备离开巷子,却被不远处的星儿叫住,钟年不解道:“姑娘有事?”
星儿道:“王府里没有首乌藤了,钟大哥下次来王府,能否帮我带些首乌藤,我好给小姐磨安神粉。”
“小事。”钟年笑笑,冲星儿招呼了下,便转身离去。钟年走后,宋寻月等人也回了王府。
第二天下午,谢尧臣在屋里半躺着在贵妃榻上看话本,辰安匆匆跑进来,行礼道:“王爷,贺誉平日的行程打听明白了。”
谢尧臣放下书坐起来,食指凌空点他一下,道:“说。”
辰安道:“贺誉懒怠,大多数时候都在府里呆着,偶尔会去野外骑骑马,基本没什么下药的机会。但是他每逢初一十五的庙会,会带着唯一的儿子,进城同京兆尹会面,下午陪孩子在城里转转,买买玩具,夜里会把孩子留在京兆尹府。此后兄弟二人再一同出门,先雷打不动的去庙会李氏肠粉店,吃一碗肠粉,然后会去玉香楼,听曲赏舞,夜里会宿在玉香楼里,第二日再带着孩子回曹庄。三日后便是冬月十五,届时是个机会。若在庙会上下药,神不知鬼不觉,人多眼杂,便是他们想查,也查不到任何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