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妹非要和我换亲——猫说午后
猫说午后  发于:2023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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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今日,他真切的看到了民间疾苦!
  话及至此, 魏同和不由自嘲笑笑,跟着又道:“应当说, 当地大部分官员, 都同老臣不大对付。”
  谢尧臣意会其意,了然点头。大魏各州府皆设通判,知府为正四品,知州为正五品, 通判则为正六品, 但知府和知州都怕通判。因通判相当于皇帝眼线, 于各地监察官员。
  地方出台的行政文书, 都需与通判一同签署, 方能生效,知府和知州的很多决定,都并非他们自己能够拍案, 皆受通判制约。
  谢尧臣接着道:“外祖父在静江府, 这已是第九个年头, 不知这些年,同当地知府、知州,都出过哪些分歧?”
  魏同和眉峰微蹙,回道:“整个广南西路,不似中原之地富庶,人口亦少, 钱粮两库皆无有富余。自老臣至静江府, 知府共换了两次, 如今的赵知府赵文薪, 乃两年前到任, 曾为临安府秀州知州, 颇有政绩。陛下升任其为静江府知府,想叫其亦在此地做出些政绩来,但静江府本就不富裕,钱粮都很难支撑其施展拳脚,于是赵文薪思来想去,便决定增收桥头税,但增收桥头税的文书,老臣一直不同意签署,僵持两年之久。”
  桥头税,顾名思义,设在桥头的税。百姓若是想过桥,便得交税。若不交税,便会连所带货物一同扣下,损失更重,所以桥头税一旦设立,大部分百姓若想生活不受影响,顺利过桥,就得老老实实交桥头税。
  大魏有些州府,确实是会设桥头税,但如今大魏整体来讲比较富庶,桥头税如今已是少见。桥头税,增加官府收入的一种方式,并非极其十恶不赦。
  谢尧臣听罢问道:“那外祖父为何不同意?”他的直觉告诉他,那甄娘出现在魏承贤身边,许是同这件事有关。
  魏同和叹道:“自富庶之地而来的知府,到任时间又短,如何知百姓之苦?待老夫头伤好些,亲自带王爷去瞧瞧,王爷便知。”
  谢尧臣想了想,对魏同和道:“你歇着养伤便是,本王今日便同王妃一道去静江府附近瞧瞧。”
  院里还有一堆公子哥,谢尧臣想了想,跟魏同和道:“外头那些公子哥,如若他们的家人来领人,便叫他们在厅里等着,等本王回来后再说。”
  说罢,谢尧臣复又看向魏承贤,对魏老太太道:“外祖母,家法还差十二下没打,本王等下和王妃出去后,你教训了,他要是敢反抗,你且告知本王便是。”
  魏承贤听罢看了谢尧臣一眼,复又低眉,站在魏同和塌边,甚是老实。
  待谢尧臣吩咐完,魏同和忽地问道:“王爷与王妃同去,可是要坐马车?”
  谢尧臣不知为何他有此一问,不解道:“自然。”
  魏同和听罢笑道:“乡下路不好,寻月有孕,便不要跟着去了,王爷自己去,骑马快,还方便。”
  魏同和并不是故意要将小夫妻分开,而是谢尧臣不知情况。
  他其实能够理解赵文薪和谢尧臣这类人眼里的世界,他们生在富贵中,长在富贵中,有些时候,他们并不是“何不食肉糜”,而是他们自小接触的一切,限制了他们对真正处在底层的百姓生活的想象,就像有些贫苦人,永远无法想象这世上会有人住在足以叫人迷路的宅子里。
  他曾经也不理解,若非被贬静江府九年,他竟不知,同一片土地上,近在咫尺面对面说话的人,或许就和你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里。
  谢尧臣抬眼看了看宋寻月,随后对魏同和笑笑,解释道:“可我习惯同王妃一道,除非有要紧事不得不分开……”且女医也说了,她如今虽有孕,但每日保持一定的活动量,反而有助于生产。
  屋里的人除了宋寻月其余人皆愣了一瞬,尤其魏承贤,余光看着谢尧臣,有点不敢相信传说中的琰王居然这么黏人。
  魏同和和魏老太太相视一眼,尴尬笑笑,但又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一丝欣慰,看得出,小夫妻感情很好。
  魏同和只好再次跟谢尧臣重复道:“王爷出去看看就明白了。”
  自在一起后,形影不离相处至今,彼此于他们而言,已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分开还真是不习惯。宋寻月看向谢尧臣,见自己夫君那张俊脸里隐带委屈,她便笑着宽慰道:“外祖父还伤着,我不大放心,我留着照顾外祖父,你多带些人,再去把衣服也换换,早去早回。”
  “行吧。”谢尧臣应下,起身道:“那我去换身简单些的衣服。”
  见谢尧臣起身,余燕堇忙唤来小厮,引谢尧臣和辰安去净室里更衣,魏同和则唤来府里一名小厮,负责给谢尧臣带路。
  不多时,谢尧臣出来,他已脱下今日那身黄白游绣金菊的圆领袍,换上了一身玄色武服,发冠也没戴,只以绑带拴着,一条马尾垂于脑后。
  见他底下中衣的衣领稍有些不平整,宋寻月上前给他整理,谢尧臣低眉看她:“我尽量早回,要是回来晚,你别等我,到时间便先用饭。”
  辰安则即刻出门,去点了几个护卫,其余人留在魏家守着宋寻月,又去后院备马。
  宋寻月给他整好衣领,笑道:“外祖父和外祖母还能饿着我不成,你快去吧。”
  谢尧臣笑,伸手拖住她的后脑勺,本欲在她额上亲一下,可身子刚一前倾,这才意识到房中人多,只好作罢,道:“那我走了。”
  宋寻月点头,谢尧臣转身出门。
  目送他离去,宋寻月转身坐回外祖父塌边,却正见表嫂、外祖父还有外祖母,正都望着她笑,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都看我做什么?”
  三人笑开,随后魏老太太叹道:“本以为琰王跋扈,你会受欺负,未成想,你们夫妻感情竟是这般的好。”
  余燕堇亦感慨道:“是啊,表妹和王爷形影不离,真叫人羡慕,可惜你表哥每年只过年才回来一阵子,瑜哥儿年纪又小,我脱不开身,只能和夫君分别两地。”
  宋寻月伸手捏捏余燕堇的手,宽慰道:“等孩子大些,表嫂便能和舅母一道去了。”
  说罢,宋寻月似是想起什么,问道:“瑜哥儿呢?几岁了,我还没见过他。”
  余燕堇笑道:“两岁,还小呢。奶娘看着他,这会儿约莫是醒了,我去抱来给你瞧瞧。”
  宋寻月笑应,余燕堇转身去抱孩子。
  谢尧臣出门后,辰安已经备好马,共点了四个护卫,加上魏家小厮和辰安,并七个人,一道骑马出城。
  出了主城后,魏家小厮带着谢尧臣一行人往附近村庄而去。走了半个多时辰,地形已是多山地丘陵,忽上忽下,坡很多,谢尧臣这才明白魏同和为何不叫宋寻月同行。
  谢尧臣一路跟着魏家小厮进了一处位于半山腰的村庄,几人下马,牵马步行。村庄不大,房屋稀少,人丁亦稀少。
  谢尧臣不知魏同和到底想叫他看什么。可既然叫他看,那他就认真看,周围的房屋,田地,路过人丁的衣着打扮,他都没落下。
  此地房屋简单,甚至有些家里,连院墙都没有,田地围绕在村庄周围,远处荒地虽广,但许是人口少的缘故,并未开垦。而路过的人,大多脚穿麻线鞋,衣服上基本都能见补丁。
  谢尧臣忽地意识到,魏同和想要他看什么。眼所见的一切,基本已经叫他意识到此地的贫瘠。
  一路走来,他其实也见过不少类似装扮的人,但未曾多留意,眼下留了心,他方才发觉,他虽知道此地百姓生活苦,脑海中却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足以叫他清晰的知道,到底有多苦。
  而这,大多人都不会留心。
  谢尧臣本漫无目的眼眸中,忽地有了目标,在他村庄路上搜寻片刻,最终将目光落在路边一位坐在巴掌大的小木凳上,身形精瘦的卖菜小老头身上。
  那小老头眼睛有些浑浊,精瘦黝黑,一副老实巴交的面相,面前摊着一张草席,上头摆着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绿菜。
  谢尧臣将手里的缰绳交给辰安,随后朝那小老头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单膝蹲下。
  小老头明显视力不大好,只看得清一个人影过来,却看不清人样貌,费力瞧了瞧,操着当地口音道:“买菜吗?”
  谢尧臣不大能听懂,魏府那名小厮赶忙过来,译给谢尧臣听:“问是不是买菜?”
  谢尧臣点点头:“对,阿翁,你这菜怎么卖?”
  小老头叽里呱啦的说了些什么,谢尧臣看向那小厮,小厮译道:“他说价格很便宜,都是自己院里刚长好的,今晨才摘下,一个铜板一捆。”
  一个铜板?谢尧臣眉心微蹙,拿起一捆菜,随后看了看草席上,数了数,一共也就五捆,所以他把这些菜全部卖完,一共也就五个铜板?
  不等谢尧臣再说话,那小老头又说了些什么,神色间露出些许担忧,谢尧臣不解,为何会担忧?小厮跟着译道:“他说您是不是觉得贵,若是贵,一个铜板两捆也行。”
  谢尧臣闻言了然,他担忧,是觉得自己要贵了吗?
  谢尧臣看向辰安,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辰安半蹲下,俯耳至谢尧臣嘴边,谢尧臣问道:“京里这样一捆菜多少钱?”
  辰安回道:“至少二十文。”
  谢尧臣心莫名一紧,随后又问那小厮:“静安府里,这样一捆菜多少钱?”
  小厮道:“至少十文。”
  谢尧臣又问:“五个铜板,能否在静安府城里吃一顿饭?”
  小厮摇摇头:“一碗最便宜简单的素汤面,都得八文。”
  谢尧臣再次看向那小老头,若每日都有五文,许是能维持生活,但也仅仅是维持生活,不至于饿死。他接着问道:“你自己有地吗?为什么不去城里卖?能赚多些。”
  老头点头,又说了些什么,小厮跟着译道:“他说没有地,他租不起,也买不起多少种子,这些菜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收一茬,自己留着吃些,剩下的就拿出来卖几文钱。也想去城里卖,但是城里菜贩子就那几家,他们这种散户去,会被人家排挤走。而且他的菜太少,城里来的菜贩子不收,只能在村里卖卖。”
  谢尧臣听罢蹙眉,也就是说,在新的一茬长出来前,他就只能靠这几个铜板过日子?五个铜板挨到下一波菜长出,若是遇天冷之时,许是连这点菜都没法儿卖,他完全无法想象,这阿翁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也不知整个广南西路,这样的人多不多?若是多的话,官府再增收桥头税,他们便是连村子都出不去了。
  谢尧臣向辰安伸手,辰安会意,从腰间蹀躞包里取出几两碎银子,谢尧臣接过,随后伸手将那阿翁的手拉过来,将几两碎银子放在了他的手心里,跟着道:“你的菜我都要了。”
  那阿翁眼睛不好,看了好半晌,才发现是几两银子,立时神色间满是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眼眶跟着湿润,拉着谢尧臣的手,不断说着什么。
  经魏家小厮翻译,谢尧臣得知,他起先是说不要,不好意思收,后来说的都是感激的话。
  他两手都包着谢尧臣一只手,谢尧臣清晰的感觉到,这双手粗糙的像是把手伸进了仙人掌丛里。但他面上未露丝毫不悦,只耐心同那阿翁道:“拿着便是,别叫别人看见,省得招来麻烦。”
  阿翁连连道谢,松开谢尧臣的手,忙又蹲下,将草席上的菜好生给他整齐放好,又从怀里拿出一根细麻线,无比认真的给谢尧臣捆好菜,递给他提着。
  谢尧臣冲他笑笑,伸手接过菜,这才继续往下走。
  走了几步路,谢尧臣向那小厮问道:“广南西路,这样的情况很普遍吗?”
  小厮道:“回三爷话,具体小的也说不上,若按主君的说法,和人相关的一切,总是言不尽意,就得亲自看,多看,多见就明白了,心里也就有数了。”
  谢尧臣徐徐点头,深有感触道:“我懂了……”
  说罢,谢尧臣转头看向辰安,吩咐道:“在静江府要住好几个月,接下来的日子,你帮我安排行程,我要好好看看。”
  辰安行礼应下,一行人继续牵着马慢走。
  这一整天,谢尧臣一路看下来,和不少当地人聊过后,他忽地感觉到,他们好像陷在一个不良的循环里。
  就像那位阿翁,因为穷苦,就只能自己种点菜,但因为菜种的不多,菜贩子不收,就只能自己卖一点,但又不能去城里卖,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就无法租地,无法买更多的种子……根本无法逃离这样的生活,不断的周而复始。
  不仅好些人是这般,就连整个静江府官府,也被困在这无奈的循环里,钱粮两库无有富余,知府难以施展拳脚。
  这一刻,他不仅理解到魏同和不签署桥头税文件的无奈,也理解到赵文薪要施行桥头税的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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