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够送出的元素力不多,落到他身上之后,会因为散兵天生就很高的雷抗,甚至造成不了哪怕1的伤害。
所以就只剩下了几分刺激。
左手已经用力攥紧起来了,指甲甚至掐进了皮肤里面去。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安静使得思绪蔓延,甚至无法被意识自己控制。
无法控制,也没有什么能够转移。
于是就像是踩在溜冰鞋上头一样,从这里滑到那里,从雷网转到床铺很是柔软,但是比起沙发来还是要硬一点,倘若膝盖跪在上头或许更容易红。
如果是站着的,扶着对向花园的落地玻璃门……或者是靠做在书桌边沿……
但好像最多的时候还是在沙发上。
攥紧的手用力抵压进了身下的床垫里。
停停停,真的不能再想了。
散兵开始默念着前段时间在因论派读过的一篇论文。
阿丽娅睡觉有怀里抱着什么的习惯,他有经验,如果在半夜悄悄移开她的手,去冲个澡的话,她一定会因为怀里空空荡荡了醒过来。
所以,记性越好,现在的感受就越糟糕。
不过,倘若从把自己从要怎么想明白到底用什么说法送出礼物这个问题中解救出来的角度上来计较,那么,现在倒也确实起到了点作用。
*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阿丽娅意识到散兵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并非是因为被谁惹了或者怎样的不好,而是那种,没睡好的脸色不好。
换在人类身上,大概就是神色憔悴,幸好因为是人偶,哪怕憔悴一点也看不出多少问题。
最多就是显得脸色差了点。
阿丽娅习惯性捧着散兵的脸亲了一下,问他:“是没睡好吗,要再休息一会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用睡觉的人偶也会因为睡眠不好显得容色不如平常那样艳丽漂亮,但她总是会心疼男朋友的嘛。
散兵摇摇头,他一点都不想和阿丽娅讨论这种问题。
谁不要面子啊。
*
海灯节的氛围,在天光逐渐晦暗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变得浓了起来。
天空的颜色逐渐变得暗下来,西边的天空还浮着一点单薄的红色,其余的地方已经逐渐变成了艳丽的紫色。
不过,旖旎艳丽的颜色也只在天空中停留了没多久,很快,天色愈发暗沉下来,那暗调之中的紫也很快变得让人很难分辨出来。
在这时候,逐渐开始有一些灯被已经等不及了的孩子点亮放飞起来。
街上那些摊位和店面上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装饰完毕了的那些灯牌与灯笼也一点点亮起来,将整条街道,甚至是整个城市都变得恍惚还在白昼时分一般。
不过,刻晴已经提前给城中居民提醒过,今年海灯节的保留节目是烟花而非霄灯,因此需要更加注重防火等城市安全方面的项目。
阿丽娅自制焰火的想法最终还是没能成行。
因为荧告诉她,想要做烟花的话,平时有个合成台也一样能够制作,但是放在海灯节这段时间,一来找不到足够合适的烟花燃放地点,另外,和官方放的那么大一场烟花秀相比,多多少少是有点以萤火之光争日月之辉了。
但是没关系,海灯节这段日子不能制作烟花,不代表过段时间不能制作烟花。
不过是将一场订制的烟花秀推后一些时间而已,而且在这期间,还能够向宵宫下单一些烟花——万一她亲手做出来的那几款烟花不够好看,岂不是要丢人。
她抱着一袋从香菱那边白嫖来的糖炒栗子,口袋里还塞了一小包雪丽球出门。
单单从外观上来看,很难说她到底是出门看烟花的,还是准备出门春游吃零食的。
阿丽娅自己其实也觉得抱着一袋栗子出门什么的好像有点不方便。
但是谁叫她喜欢吃糖炒栗子呢,尤其是在深秋过后的这一段时间,栗子果仁经过一整年的积淀,淀粉含量已经非常高,香甜粉糯,入口的时候甚至会有一种自己正在吃经过烘烤后的糕点的错觉。
而且香菱炒栗子的技巧也很好啊,外壳已经被棕色的砂糖以及专门用来炒栗子的热砂打磨得光滑油亮,泛着一层很淡很薄,但是相当漂亮的糖光,哪怕只是看着都会觉得能够感觉到舌根
所以,哪怕为了糖炒栗子特别带一个用来装栗子壳的垃圾袋出门都是可以的。
阿丽娅在捏糖炒栗子方面有着相当的技巧。
拇指轻轻用力就能捏开一道裂口,并将那个裂口放大,把完整的栗子仁从里头取出来,并不会有任何壳或者皮的残余留在栗子仁上头。
快要走到港口那边的时候,阿丽娅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色,将手上拿着的那个非常完整,果仁上也没有什么裂痕的栗仁递给散兵:“呐,你也吃一颗嘛,反正也不是很甜?”
刚才,四周的环境让她突然间回想起来,她第一次和散兵见面就是在璃月港,而且,也是在这里。
那会儿散兵对人没啥好脸色,说话也不怎么客气,是被纳西妲差遣着过来送信的——而那时候,她手边也拿着一袋糖炒栗子。
不过那一次,她还是非常客气地把稍微捏开了一点的糖炒栗子连着壳递过去的,但是这回,她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直接捏着完整的栗子仁往他口边送,甚至手指还在散兵的下唇上头碰了一下。
——当然,是故意的。
味觉同样是记忆中非常重要的一节,至少占据着比大多数人以为更大的比重。
原本并没有回想起来的散兵在栗子仁在舌尖上被压碎、栗子本身粉糯的质地逐渐均匀地散化开来的时候,也被这种甘甜且质朴的味道提醒着回忆起了最初见面时候的那一段记忆。
哪怕是他自己,从潜意识里就会为自己稍作开脱,此时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他的态度真的不怎么样。
倘若给初见场面打分的话……他能够获得的分估计就全都是在这张脸上了。
他也就只能感谢阿丽娅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早就在游戏里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并自带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好感条。
阿丽娅忍着笑算旧账:“纳西妲好像和我说过,那个时候有人和她说啊,对人类弄的把戏没什么兴趣。”
她问:“诶,那个时候,你肯定有在心里觉得我这个人类无聊吧——在我把游戏拿出来给你玩之前?”
用无聊这个词已经算是比较客气了。
散兵摸摸鼻尖,一年之前的他的确在性格上比现在差很多,也带着点看全世界都不顺眼的态度,在看到阿丽娅的第一时间只觉得这个人要是被扔到愚人众里面大概活不过一个月。
——只是这种话,就算是他都能感觉到说出口的危险性。
于是,他委婉地换了一个角度切入:“但是你拿出来的游戏是真的很有意思。”
游戏一上手就不想放下来了,输了就想着想要下一把翻盘,赢了就想着要几连胜。
一想起来被联机教做人之后三更半夜继续在客厅里自己练着角色的自己,散兵也忍不住笑出声了。
游戏……在游戏里读过的那些时间,的确是很有意思的。
倘若将他的人生比做一条丝带,而丝带上的颜色分别代表着那些时刻的心情,那么最开始的一小段纯白代表着踏鞴砂的那段光阴,之后一长段都是浸泡着鲜血的黑色——再往后,从做为七叶寂照秘密主败在纳西妲手下之后,丝带上的颜色却开始变得绚烂起来。
并不是说生命最初的纯白有什么不好,而是逐渐绚烂起来的颜色,其实也代表着他这个人逐渐融入人群之中,逐渐体察到这个世界欢乐愉快的一面。
不是懵懂,他已经体悟了命运的曲折。
但是需要面对的却不是沉重的那一面。
纳西妲对于如何“治疗”一个有着自毁倾向的“孩子”是很有一套的,散兵心想,的确,他现在已经没什么抗拒地,可以走进人群里面去。
——当第一只烟花被点燃,金红色的光芒蹿上天空炸开的时候,摘掉了斗笠之后在人群中,与旁人一同昂首的他,表情也是一样的放松,嘴角也是一样地带着几分被惊艳的笑意。
*
再不将礼物拿出来就不礼貌了。
海灯节这一天都快过去了,要是不趁着这一天把准备好的东西送出去,那可就白瞎了那么长的准备时间。
阿丽娅本来是准备着让散兵自己发现的,但是转念一想,要是他能自己发现,昨天就已经发现了。
所以还是算了。
从枕头整,阿丽娅将红包塞过去的时候,嘴里语速飞快地介绍着红包文化的传统。
“在我们那个世界,你可以把我生活的国家理解为进入了现代化的璃月,所以我们过年和璃月是差不多的,也这样张灯结彩,在出环境保护的要求之前也会放很多烟花。”
“然后我们那边呢,有一个传统就是在过年的时候要给家里的小孩子准备红包,做为压岁钱压在枕头
但凡她穿越的时候,落在的是五百年前的提瓦特,那她肯定要给那时候的倾奇者枕头
防火防盗防博士,保护我家散猫猫不动摇。
阿丽娅将红包往散兵手里硬塞:“后来,压岁钱就演变成了给小孩多塞点零花钱什么懂,总之你不能拒绝哦,一定要收下。”
散兵:“……”
他能够抓住阿丽娅这一番话中间特别的那个词汇:
小孩。
散兵:“……我不是。”
五百岁了,或许以前还能从他的心智上说,他是还有点没长大,但是再怎么说,他也绝对和“小孩”这个词无法沾边。
“那你以前是小孩啊,在你还是孩童的时候,该获得的东西,你获得的都实在太少了。”阿丽娅振振有词:“别人家小孩有过的,我们家成年小孩也要有啊。”
就算当年没有那个条件,现在也必须有。
“这算是补偿嘛——我知道你也给我准备了礼物,所以这里就算是一种交换,没有什么我想当你长辈的意思。”
哪怕她确实还挺爱看小妈文学的。
哪怕光是那里面的那些背德感,就已经非常容易让她上头了。
但是现在她还没这个意思。
散兵沉默了片刻。
换言之,其实他们想要瞒着对方藏起来的礼物,其实都没有藏好,现在唯一的区别就是,阿丽娅或许还不知道他昨天夜里就已经意识到了枕头
行吧,反正从来都是如此,自从习惯了和阿丽娅生活在一起之后,潜移默化地就会被她影响,从而会开始注意每一个节日,并总是想着要准备上些什么礼物。
*
阿丽娅既然已经“自暴自弃”地叫破了她知道散兵准备礼物这一点,随即她就表示,大家可以背对背站着,将彼此准备点礼物拆开,而不用比较尴尬地在对方的注视下看到这份礼物是什么。
这个提议相当不错。
从阿丽娅自己的角度来看是这样,从散兵的角度来看……
也差不多。
这两个人的脸皮,在纯爱的时候都是比较薄的,虽然氛围到了的时候能很自然地说点儿突破耻度的话,但是很明显,在不同的环境下,人的羞耻心是不一样的。
阿丽娅转过去,将包裹在盒子外面的那一层丝绸解开。
散兵准备的东西并不多,除去压在最下方的一把木雕的梳子之外,就只有一对布艺小人。
布艺小人制作得非常精细,甚至是身上最细节处的一些装饰都做得很清楚,栩栩如生,完全是等比缩小之后的她本人。
要不是裙摆部位的针脚还带着些许对这种裙装并不是非常娴熟的不平整,这个人偶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从外头买回来的一样。
这个布艺小人的形象是她自己,甚至还戴着缩小版的神之眼——用紫色的水晶打磨出来的小小一颗圆球。
散兵自己也有一个依自己形象制作的布艺小人。
不过那个形象,是他刚刚离开踏鞴砂流浪时的样子。最初的布艺小人,是由他认识的那位早夭的朋友制作,只是,在那少年病死之后,被他连同着一并生活的旧屋一起烧了。
后来,他在宝商街,向那里的摊贩学习了如何制作布艺小人,花了一些时间复原了出来,并且做得比当初的少年更细致了一点。
然后他将这个小人放置在了衣兜中。
从那时开始,他的身上一共有三样,象征着他将曾经以为的“背叛”填平的象征:
对身为神明的“母亲”,他留下了象征身份的金羽。
对踏鞴砂的“家人”,他将丹羽枯萎的心脏连着神之眼一同挂在金羽之上的藤环之上。
对生命如飞鸟一般飞去的少年,柔软的布艺小人则是他将烧断的友谊重续上的标记。
在光华容彩祭上,阿丽娅送出去的那个藤环,现在悬挂着金羽,也承托着丹羽那颗枯萎的心,那些都是散兵过往的生命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