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突然收敛,又开始坐下乖巧喝茶,“就如同传信中所言呀。师傅都没有处置南胥师兄,该不会处置我吧?”她小声试探的问。
羽流屏气凝神,才忍住心中的火气,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小师妹,不能再受到惊吓了。羽流道,“小阿狸本性天真,是南胥师弟对不起她。师傅也不是固执死板的人,按门规处置了南胥师弟,暂时没有逐出师门。”说着他又目光猛地凌冽,“但是你这不同,你是被拐骗的,自然不能这么算了。”
江遇想说小白鸟也是生性单纯,弱小且正义,一直在陪着她探查京中少女失踪案。可是她说完了这些,似乎只会火上浇油,江遇也没想到,差不多的事情,怎么处理起来的差距这么大。南胥师兄领了门规就过去了,她却要不能这么算了。
江遇只好给羽流师兄倒了一杯茶,旁敲侧击的问,“南胥师兄受了门规处罚,现在可还好?有没有留下什么隐疾什么的?”
关键是说明白,这处罚究竟是什么,她也好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啊。
羽流喝茶的手一顿,茶杯咚的一声落在了桌子上,一眼就看穿了江遇的小心思,道,“凡首阳山弟子,与妖族魔族私通者,雷鞭一百,生死勿论。你南胥师兄挨完鞭子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你这个身子骨,不用想了。”
本是想吓退了小师妹的,岂料江遇垂着眸子道,“也不是扛不住,当时我被关在水牢中的时候,挨了不知道多少鞭子,我都数不清了。约莫着应该不必一百鞭子少的。”
她说这些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羽流手中的杯子却在一瞬间被捏了个稀碎,拍着桌子就要跳起来,“他们怎么敢!都是谁!哪个混账东西!老子扒了他的皮!”
羽流师兄虽然看起来是个风流公子,礼仪却十分的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开口就是老子呢。
江遇笑着将暴怒的羽流师兄拉了下来,“都说了,以后要找他们好好理论一番的,现在把火气撒完了,以后怎么装出生气的样子呢?师兄先不要气了。”
她没有说都过去了。
这些伤害既然过不去,那就有机会将受到的伤害都尽数讨回来。
“不说这些了,师兄今日到京城中,怕是还没有住处吧,要不随我到国公府住,外公知道你是修仙者,说不定能欢喜的把你供起来。”江遇盛情邀请。
羽流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挥开了结界,外面送菜的鱼贯而入,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美味佳肴,“我在京城中还有一些事情要做,过两日再去师妹府上叨扰。”
江遇“啊”了一声,又想到羽流师兄好像说过,他未曾修仙入道之前的家就是在京城,便止住了声音,不再询问。
他肯定是有私事要处理。
而且在传去首阳山的传信中,江遇已经让小白鸟说明了京城中的事情,这些事事关人间安定,要等师傅过来之后再做详细商议了。
吃完了饭,羽流和江遇分开,都回到府上了,江遇才想起来,她把随自己一起出来的春草弄丢了。正要回去找人呢,看到了春草带着家丁护卫直奔她而来,春草痛哭流涕,“小小姐,你要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把你弄丢了,你要是出事,让奴婢怎么活啊。”
看着小丫头情真意切的样子,江遇抱了抱她才道,“不哭不哭,我们就是走散了,现在既然已经找到我了,我们先回府吧。”
小丫头好哄的紧,祖父和舅舅确实不好哄的。
江遇刚回府就被叫了过去,关上门,气势汹汹,像是要请家法的样子。
祖父道,“说吧,今日怕是不是走丢这么简单,你是去干嘛了?”
师兄说过,他回来这件事要暂时隐瞒,江遇低着头,正在想借口的时候,祖父却突然道,“是不是偷偷去见你那个朋友了?”
江遇眨眨眼,祖父认识的她的朋友只有小白鸟一个。现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暂时拿小白鸟来搪塞了,她低着头“嗯”了一声,多说多错,干脆沉默。
祖父轻叹一口气,似乎是已经预料到了一样,“你们的事,不是祖父不同意。京中现下这般情景,不宜提及婚事。这件事,再议吧。”
再议就是有的商量,江遇点头道,“孙女以后不会这样乱跑了。”
祖父道,“今日想必你也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过几日就是朝阳公主的生辰,你还要前去祝贺,记得提早准备,宫中礼仪众多,少说话,少做事,明哲保身为先。”
江遇点头,“孙女知晓了。”
江遇晚上和小白鸟聊天的时候,提起这件事,还有些纳闷,打趣道,【祖父好像对你的第一印象还挺不错,今日虽说让你背了锅,但是我们算不算因祸得福?好像祖父都没有强烈的反对我们在一起,至少没有像岩蛇那样,天天拜访赵将军府天天被赶出门去。】
想起岩蛇的大块头,江遇猜测,【说不定是祖父看你长得好看。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
那边【嗯】了一声,小白鸟对于她这种没头没脑的话题一向是不知道如何插话的,江遇又回归正题,【我师门中人可能不会像祖父这样友善,你尽量避开些,他们都很厉害,硬碰硬,你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楚离的掌心握住瑶花珠,温声答【好,都听你的。我不会受伤的。】
想起过两日就是朝阳公主的生辰,江遇道,【朝阳公主的生辰,我要进宫,不过是个小宴席,应该没那么多规矩,我最近又做了桂花酥,到时候给你带去,我们偷偷想见一面。】
第65章 网恋第六十五天
“朝阳, 生而我朝嫡公主,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龙脉尽断,江山覆灭呢?”男人和蔼的面容上出现诡异的神色, 一步步走向她,向她伸出自己的手, 那双手形容枯槁, 犹如死人, 他循循善诱,“过来, 道父皇身边来,献祭你自己, 龙脉就会重启, 我朝就会出现新的继承人。”
层层高台耸入云间, 她向后退, 身后出现了无数嘶吼的面容流着血泪的女子,伸出手要将她从高台扯下去。
她想要尖叫, 却发现自己竟然因为惊吓失了声。
“朝阳,到父皇身边来, 只有你能够救天下黎民百姓了。”
“公主,去死吧, 你也去死吧。凭什么死的是我们, 凭什么你高高在上。”
“去死吧, 去接受你的命运。”
身前是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身后是无数想要将她拉入深渊的女鬼。
她无助的后退,即将从高台坠落的时候,一双枯木一般的手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衣衫就像是破布一样, 从她的身上剥落。
她终于尖叫出声, 声音犹如惊雷,打破了寂静的栖梧宫。
宫女看到床上的朝阳公主犹如魅魔一般,双眼通红,抓住床边陪寝的宫女紧紧的掐住她的脖颈,宫女还未出声唤人,就已经脸部涨的青紫,快要死去之时,一道月白僧袍的男子破窗而入,金色的掌印拍出,宫女得救,在一旁拼命咳嗽喘息。
小宫女也因为这道金色的掌印昏迷过去,小宫女见状拦在了床榻,声音嘶哑接近无声,“不要伤害公主。”
净生冷声道,“你再挡着,她就真的没命了。”
佛珠从小公主手腕间脱落,随着月白僧人念诵的佛经变成了一圈圈金色的法阵,将床上的小公主包裹起来,犹如镀了一层金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明,法阵消失,佛珠又重回小公主手腕上,昏迷的小公主才咳嗽几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神空洞,大颗大颗的落泪。
她记起来了。
记起来了两年前那一晚上她是怎么登上天龙台的,也记起来了缠绕着她的噩梦究竟是什么。
“醒了?”
朝阳侧目,看到了盘坐在床榻旁,依旧保持着念动法阵模样的净生,她猛地扑上去,在男人的身上大哭起来,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净生念坐笔直的身子僵住,一动不动的等待她哭完,又将眼泪鼻涕哭了他一身。
最后,小公主哭累得直接睡着,他才将她平放在床上,对一直守着不曾离开的宫女道,“我打开房间的结界,但是你若是不想让你们公主有事,就不要将今晚的事说出去一星半点。”
宫女在地上瘫坐着,早就已经缓了过来,声音嘶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多谢高僧又一次救了公主。”
净生自从知道会有人对朝阳公主下手,就几乎时刻在各种看不见的地方守着她。今夜本身是在主殿后的梅花树上打坐,突然察觉到异常,及时出了手。否则这样被梦魇下去,很有可能失去神志,彻底变成活死人。
净生离开主殿之后,小宫女从后门出去,踉跄着奔向凤仪宫,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求饶道,“娘娘,怎么办,公主又做噩梦了,醒过来之后还哭了一场。”
茶盏摔在地上炸开清脆的声音,皇后的手握紧桌角,出血了也恍若未知,“他想伤害我的孩子,做梦!他做梦!”
一项温柔礼佛的皇后娘娘这一刻犹如附魔,恶狠狠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宫女问道,“娘娘,您要去看看公主吗?”
皇后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好像又恢复了那个端庄雍容的皇后娘娘,叫来身旁的嬷嬷问道,“在宫里的花灯节,皇上可同意了?”
嬷嬷上前道,“有了除夕守岁顺利的事情,皇上自然是同意在宫中举办花灯节的。只是……”
皇后道。“只是什么?”
嬷嬷跪下,艰难开口,“只是皇上说了,必须在子时结束。而且不能邀请太多人,宫里自己热闹热闹就行了。”
“不需要邀请太多人。公主喜欢花灯节,这花灯节又是公主生辰的前一日。邀请公主在生辰宴上邀请的人,陪公主高兴便是了。”皇后跪在凤仪宫的佛堂前,温声缓语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嬷嬷转身退下。
宫中每年都会举办花灯节,虽然与民间的花灯节人来人往不一样,但是宫中嫔妃众多,倒是也能够热闹起来的。
长长的宫道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兔子的,锦鲤的,小老虎的,都是由御匠坊的工人还有小宫女以及宫妃们做的灯笼,还有的上面写了谜题,答对了谜题可凭借灯笼去贵人那儿领取对应的彩头。
难得宫中有这样的盛事,贵妃娘娘也带着人参与其中,甚至放言道,“这里有本宫亲自写的谜题,猜到者,本宫赏一年俸禄!”
朝阳公主从噩梦中苏醒之后,就整日心不在焉,好像被抽走了魂儿一样,总是发呆。
宫女担忧的问了净生,净生瞥了一眼道,“无事。”
人的身体是没什么事,心里藏了事罢了。
净生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继续低声诵经,屋子里的少女似乎是听到了,看了一眼窗外的梅树,终于出声道,“我饿了,后日就是我的生辰,我要吃饭。”
宫女见状连忙向外面说,“传膳,公主饿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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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灯节不允许办,其实也是在江遇的意料之中的。
毕竟陈清失踪的事刚发生一个多月,现在人心惶惶,就算是允许办了,晚上或许也不会有那么热闹。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宫中竟然为了朝阳公主的生辰,要在宫中举办一次花灯节,还邀请了江遇提前一日进宫,一同参与花灯节。
晨起,江遇乘着宫里的马车进去,直直被送入了栖梧宫。
朝阳看到小姐妹,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瑶瑶,你终于来了。”
看到朝阳公主的状态,江遇有一瞬间愣神,她好像被妖怪吸了精气一样的人,眉宇间盘旋着一股浓重的煞气。她行礼,“公主。”
“外面冷,我们进屋。”朝阳公主拉着她的手道。
宫女们看到小公主终于恢复了之前活泼的模样,深深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按照公主的命令退了下去。
屋子里燃着比平日还多的炭火,暖烘烘的,将两个人的小脸蒸得红扑扑的。
桌子上还摆着半个未做完的灯笼。
江遇走过去,拿起灯笼,夸赞道,“这灯笼上面的梅花画的栩栩如生,是公主画的吗?”
朝阳看向灯笼上的梅花树,上面显然就是她殿后那一棵,梅树上的隐约轮廓,显然是还有未完成的部分,“嗯,母后的族人有一个传统,在花灯上写上自己的心意,赠与心上人,他若是接受了,两个人便能够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还有这种说法,皇后娘娘的族人好诗情画意呀。”江遇方才还没看明白为什么梅花树上有些地方线条有些乱,现在明白了这件事之后,才能够看出,原来那是一个打坐的人,只是因为头上没有头发,画又含蓄,方才她没有往这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