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衍收拾好失落的心情,他还没有走追上来到江映儿身边,百姓围进来,将两人彻底隔远。
“闻公子,我们一行人都是来感谢闻公子大恩大德的,要没有您的慷慨解囊,我们大家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啊。”
“是啊是啊……”有百姓哭着说,“要不是闻大公子伸出援手,我尚在襁褓当中的婴儿,恐怕已经饿死了,您就是活佛转世。”
闻衍,“......”活佛?
见过为情所伤的活佛吗?
江映儿见闻衍被簇拥在人群当中,他摆手说,“小事一桩,不值得父老乡亲们放在心上。”
“我们没有什么能够感谢大公子的,希望能给您磕个头,将来建了居所地方,给您修庙供香,祈祝您生生长宁。”
江映儿头次见闻衍略是惊措的样子,“修庙祝?不必不必不必,实在严重。”
撒出去的银钱不过是举手之劳。
难得见他慌张,模样颇有几分好笑,江映儿忍不住勾起唇,“......”
“要的要的,要不是大善人搭救,我们一家老小一定会颠沛流离,您的那些银子和粥米,来得如同及时雨一般,救了我们啊!”言罢,扑通跪了下去。
跪倒一个后,百姓们热情洋溢,一片地跪倒下去。
闻衍让小厮进来,扶都扶不起来,他们一直称呼闻衍为大善人,要他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闻衍颇是头疼,他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此等情况。
“我闻家祖上有训,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大家同是一朝子民,相互帮衬本就是应当的,真的不用行此大礼,乡亲们快快起来,何况我也没做什么。”
说着说着,他忽然把目光放到江映儿身上,话头转向她,“若是要谢,便谢我的夫人吧,是她让我救济大家的。”
江映儿不料他“祸水东引”,听到夫人,那些百姓即刻起来朝江映儿谢礼,说她是观世音转世,菩萨心肠,人美心善,和闻衍天生一对。
当着所有人的面,江映儿也不好澄清。
说不是他的夫人纯纯就是费口舌,她说着和闻衍适才讲的差不多的话,叫他们起来,不要拘礼。
百姓们还是不起,江映儿隐隐察觉到不对,答谢恩礼,何必闹到,已经是逼迫人的份上?
“各位乡亲们年岁皆长,真说起来,算是我们的长辈,您们有什么话不如直说,或许....我夫...”
闻衍听闻挑眉,心情大好。
江映儿极快含糊过去夫君两字,“能够帮助大家。”
江映儿撇了撇唇,不想去看男人爬满笑意的脸。
话说到份上。
百姓们起来了,为首领着跪下去的那个人说,“不料闻少夫人玲珑剔透,我等挟恩以报,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今日听说闻大公子不惧官府,不畏强权,又听人说您们是去往边疆的援军,想必有些路子,怕您夜里走了,便想着来求您,能帮乡亲们做个主。”
“我们沙城的知府贪赃枉法,欺占民女,每年的税赋比朝廷定下来的还要多三倍,近几年收成不好,百姓们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啊。”
江映儿听着也是心惊。
欺占民女,税赋多三倍?!是什么样的贪官,竟然如此阳奉阴违!
“没有去汝阳递御状吗?”
“有的。”另一个百姓哭着站起来,“我家前年被逼得走投无路,我儿子去过,可再也没回来。”
又有人说,“我家的也是啊!”
“我的儿子也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知府里面有熟知的内官,背后靠着皇子,官官相护、我们递上去的御状石沉大海,敢于说话的年轻人,都被秘密处置了。”
没想到官场如此阴暗。
闻衍手里的钱再多,他终究只是一介商贾,如何能够插手朝廷之时,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江映儿见他面色凝重,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无比艰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
百姓们似乎看出闻衍的为难之处,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抹着泪站起来,“若大公子能替我等伸冤也好,若是不能,也无事。”
闻衍捏了捏眉心,“我不敢担保事情能够解决,毕竟我也只是一介商贾,但大家所托夫之事,我会尽力而为。”
有这样的一番话也是好的,百姓们个个感激涕淋,又给闻衍和江映儿磕了好几个头被小厮们送了出去。
人走后,两相沉默许久。
江映儿见他实在为难,让花珠下去泡茶,“你用膳了吗?”她问。
闻衍扯唇笑,想牵江映儿过来,想到刚刚她逃离的动作,大掌伸展到一半,搁在桌沿边,攥握成拳。
“你忘了,正是因为赴了知府的宴,因为看不惯他讨好人的模样,没有管住嘴出言讽刺了几句,麻烦招上了门,闹了你的清净,映儿,你会不会怪我?”
男人话里话外,江映儿总觉得闻衍是怕她谴责方才故意在人前曲解她身份,惹人误会之事。
他先发制人,到叫她如前不好责备他。
“.......”
“乱世当头,你也是好意,我怪不了你。”
好意。
江映儿见到他唇角染笑,“我来时,真怕你觉得我矜傲自负,惹了一堆闲事。”
江映儿缓缓摇头,“不会,若人人都不敢说实话,伸张正道,那世间也不知乱成什么样了。”
他抿唇笑,“日后我做什么都先过问你。”
江映儿看他,瞥眼,“不必,这是你的事。”
闻衍挪了圆凳,朝江映儿靠近,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想让你管我,我觉得很好。”
江映儿怕又闹昨晚的风波,如今她一听到桌凳挪的声音,后臀背便麻酥。
她挪开眼,微侧过身,小手无措动了动,“你不要离我那么近。”
闻衍没有动,拿了一只茶盏在修长的指尖转着,他听话道,“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漠然又推向了暧昧的风潮。
江映儿觉得她气息微热,正想喝杯茶压压时,旁边的男人先一步察觉到她的意味,给她倒了一杯。
江映儿端起茶小口小口地吃着。闻衍坐直身子,他的指骨敲打着桌。
喝一口终于定了些神绪。
“那你要帮吗?”
闻衍又把问题抛到她的身上,反问,像问粮道的事情,“你想不想我帮?”
江映儿,“......”
她的回答也和上次一样,“我不知道。”
独善其身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好的?可人人都做冷血之人。
江映儿知道被人逼着绝境走投无路时的心情,那时候到闻家的门前,她跪下恳求闻老太太,与今日的百姓并无半分区别。
若她不叫帮,江家现在是渐渐好转,万一那日祸也落到自家头上...
牵扯到朝廷,闻衍若是帮要怎么做?
“我真的不知道。”江映儿神色为难,皱起黛眉,陷入了沉思。
不妨男人什么时候过来,他的手指抚平了江映儿的眉头。
江映儿低头,“我......”
私心里,她希望闻衍帮,这些人真的好可怜。
“映儿,你想我帮是吗?”
江映儿缓顿半响,“我想你帮,又觉得你不好帮,若你真的帮沙城的人平反,恐怕会受牵连,危害到闻家自身。”
“祖母曾与我说,不许闻家子孙沾手朝政之事,我当时嫁你,罪臣之女身份不宜张扬,所以不曾同你讲过,你知道的。”
闻衍点头,说他知道,半响后他淡笑。
“好,我帮。”
江映儿迷朦抬眼,问他,“你真的决定要帮?”
闻衍点头,替她把耳边的发归拢好。
江映儿闻到他的气息,轻拂开他的手,男人即刻收了回去。
“帮。”
在女子生气之前,他肃穆神色,“实则,不帮也是不行了。”
江映儿深想,脑子有点懵,“为何?”
闻衍说道,“我刺了知府的话,又在沙城大行善事,我们的去向,手底下的人嘴巴管得严,并未透露过行踪,百姓从何得知我们是去边疆的援军?”
“何况,我从未与人说过我的身份,他们如何得知我们是闻家的人?淮南离这里不说十万八千里...难道一个首富会被所有人熟知?”
“你是说....”江映儿极快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局?”
闻衍见她娇容生动,粉唇微张,灵动可人极切。
昨日才亲过,没有忍住,伸手掌她后脑勺,便亲了上去。
没有过多停留,火速分开。
江映儿怒眸圆瞪,“......”她捂着被男子轻薄的唇,“闻衍!”
“你!”
罪魁祸首摸着鼻头,包含歉意,“...你打我,我真是色迷心窍。”
江映儿,“......”
猛然从闻衍手中伸出收回手,侧过身闷气,闻衍绕到另一边。
“我错了,映儿。”
偏生他的语气诚恳,江映儿推攘他离开,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怕火烧了起来,本来身上还酸疼。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着话....”
闻衍即刻说好。
见她气鼓鼓,深呼吸,闻衍立刻回到正事上面。
“沙城的知府睚眦必报,事有蹊跷,方才我听那两句话,也只是猜测。”
行商走道,最常的就是跟人嘴头上争利,闻衍这么些年别的不说,打回旋是厉害的,听三两句话,便能听出端倪了。
话虽如此,可他还总是在江映儿身上栽跟头。
“他们会不会是装的?”
“不尽然。”闻衍说,“如今朝廷局势混乱,官官相护,任洵没回去之前,五皇子只手遮天,向他投诚的官员,数不胜数。”
“若是拉拢我不成,索性打压。”
想到今天知府大腹便便,纵情声色的模样,他冷笑道,“蛇鼠一窝。”
“那怎么办?”江映儿问道,沙城乃祥和之地,尚且危险重重,不知阿弟在边疆如何。
闻衍叹一口气,摸她的头,“怕什么?”
“我说过了,给你在背后撑腰。”
江映儿对上男人的眼眸,咽沫,眨了眨眼。
*
第二日,江映儿发现,她明显感觉到周所在的院子周围多了许多人手。
闻衍说,“是我派来保护你的,你不能有任何闪失。”
两人的屋子相连,见他在整装,江映儿问,“你要出去?”
闻衍点头,“出去一趟,晚膳不必等我用膳了。”
“去哪?”江映儿无意识跟问。
闻衍弯唇笑,看向她。
江映儿说,“我是随口,你不说也可以。”
“沙城知府又约我。”
江映儿不免提心,“你去应约?”
“别担心。”
江映儿瞥眼,“......”说不上来担心,正常反应,他想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我会尽早回来, 未免他耍花招,所以我加派人手在院子周围。”
“好。”反正她也不打算出去,身上还酸着, 走不动,没心思。
闻衍如此尽心尽力保护她, 江映儿又过了过嘴皮子上的功夫。
“早去早回,你也要万事小心。”
闻衍没说话,浅笑盯着她的唇。
江映儿留意到男人的视线,以为他又要蛮来, 未免他下手。
江映儿两只手捂住唇,眨巴眼看着他。
“......”
闻衍盯着她看了好久, 闷声笑开眼, “好了。”
他出了门,江映儿把手拿下来,不料后面传来脚步声, 没反应过来之时,下巴被人捏住。
她又被偷亲了。
男人火速迈步离开,江映儿怨瞪着他的背影, 骂了他好几句。
花珠在旁边偷笑。
江映儿异常无言,“......”
知府这次没有大鱼大肉迎接闻衍了,反而用了些家常的饭菜, 说是他内人做的饭菜。
设宴的地方也不再是府衙,而是知府自家的宅子。
闻衍尝了一口, 难吃得很。
跟他的内人比起来,没有可比性, “......”
闻衍比上一次还要吃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