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儿——宴时陈羡
宴时陈羡  发于:2023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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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会哭吗?
  她想,一定是上天可怜见的。
  曲越怎么会爱祈柔呢,他贵为天子胞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那么骄傲矜高的一个人,他的骨头最硬。
  ***
  祈柔死后,曲越心悸梦魇的病越发重了。
  他总梦到倚在他床边,拉着他袖子撒娇,亲一口便会脸红。
  一口一口甜唤他阿郎的小姑娘。
 
 
第2章 
  “妻?”
  正妻吗?!除了正妻,天下哪有侧妻的说法。
  有一瞬间,江映儿险些以为是她身体不适,听岔了闻家老太太的话。
  闻家答应帮忙的条件,居然是想要娶她做闻家长孙的妻?
  为什么会选中她?闻家要什么样的媳妇没有?偏偏看中她一个罪臣之女?
  闻家老太太面不改色,话很平稳。
  “是正妻,只要你点头,你江家欠朝廷的账,我闻家会帮你料理干净,不止如此,就连你在淮南大牢中的双亲也会得到最好的照料和看顾。”

  是,若是她做了闻家的正头夫人。
  淮南官府的人看在闻家的面子上必然会对爹爹娘亲客客气气。
  这桩交易对于目前落魄的江映儿而言,简直犹如天上掉馅饼,百益无一害。
  “你可愿意?”
  听闻家老太太的语气,娶她做闻家妻,似乎是早思虑过了,难不成今日闻家小厮进来通传后,她们便私下聚在一起商榷过了?
  闻老太太身上看不出来什么怪,厅堂内小声议论的人也有,江映儿余光打量道高榻右边为首的美妇人,一双眼睛喷火似地瞪瞧着她。
  .....
  江映儿被安置在了闻家的厢房,有两个仆妇先检查了她的守宫砂,问过信期,另备了软尺来给她量了身围。
  量好了叫她在此等候不要乱跑,外头也有人看守,想来是怕她突然反悔,闹着离开。
  丹晓不明白,“小姐,您为什么要答应闻家的条件啊。”
  站了一日,终于能够坐下喝口茶了缓口气,江映儿弯腰捏着小腿,脸色平静。
  “我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不是闻家,就是秦楼楚馆。
  虽说应了闻家这桩事也与卖身并无区别,名声总归要比下落到秦楼楚馆好听,不至于给江家蒙羞。
  外头已经在挂红绸帖双喜字了,闻家是想要快速办了这场婚事,看来,闻老太太比她还要急。
  闻家长孙闻衍,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难不成貌丑无盐,有隐疾吗?又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否则依着闻家的财富地位,何愁不能淮南给闻衍娶个体面尊贵的正妻。
  才到淮南第一日,江映儿知道的消息实在有限,如今被拘在方寸之地等着完婚,什么都做不了,别说探听消息。
  当初知县门口祈求无门,还是府衙一个好心的捕快给她指了条明路,来求淮南首富闻家,说不定能有一线生机。
  无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眼下,只得人命了,江映儿长吁出一口气。
  丹晓在原地打转,”小姐,奴婢看着就是闻家财狼窝,今日小姐您一进去,那些人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瞧着就不是好相与的。”
  “再有,他们家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生等到小姐被人欺负的时候才出来,这做派一点都不像是雪中送炭,依奴婢看,反而像是刻意盘算的。”
  江映儿默默听完,她后知后觉缓过神捋捋,也感受到了,暂时不清楚闻家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先打压,要让她知道只有闻家才能够救她?想想又觉得不是,闻家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倒更像是试探......试探她够不够格做闻家的妻?
  口中干涩,江映儿一连喝了两盏茶。
  “他们家长孙成亲,婚事竟然如此仓促匆忙,小姐您当天进门,当夜完婚,闻家不是淮南有名号的大家族吗?不走三书六礼,好歹也择个吉期吧。”
  丹晓匍到江映儿跟前,“小姐,奴婢真的很担心,闻家这样不按常理做事,到底会不会信守承诺帮咱们去救老爷夫人啊?”
  江映儿看着外头忙碌不休的丫鬟小厮和婆子,顿了一瞬。
  “闻家老太太看着不像是言而无信的人,既然已入了闻家,就静候消息吧。”
  既来之,则安之。
  除了等,除了相信闻家,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主仆二人话刚落,门从外被推开,外头已然被装点有成婚的样子。
  红灯笼和红绸把长廊印照得喜庆之极,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匆忙赶出来的成婚场子,就连下人都在腰间系上了红段。
  仆妇们把丹晓带出去,丫鬟抬了一桶热气腾腾的牛乳进来。
  “请江小姐泡浴净身。”
  身后跟了一众抬着成婚所需头冠,胭脂水粉,一应俱全,除了喜服没到,别的都有了。
  两盏茶说了会话的功夫,才量了身围出去没多久,竟然这般快速,江映儿不得不在心里佩服闻家的迅捷。
  今日在门外闹了一遭,身上出了不少汗黏糊糊的,她也想洗洗。
  牛乳微烫,似乎还兑了药,褪了外衫里衣下来时,刚下水,江映儿被烫得有些抖,双手扶住桶沿,还能忍耐,便没有吭。
  身子没过的地方都被烫得有些红了,帮她搓肩揉背的仆妇解释给她道。
  “牛乳里混了些桂枝当归等药,又添了玫瑰碎,滋肤养气色的,今儿瞧江小姐体弱,老太太特意吩咐,您多泡会,对身骨有好处。”
  闻家的吩咐,就算水再烫些,也得悉数忍下,抿了个笑回,“劳烦了。”
  “江小姐客气。”
  当真是官宦家娇养出来的小姐,一身雪白玉肤,颜色竟比牛乳还要亮泽几分,再看她妙曼的身段,高是高,低是低,生的就是比旁人好。
  泡好了牛乳药浴,仆妇们给她身上擦了香花油,涿发绞透了水,穿上里衣,喜服也送进来了。
  半点不像是紧赶出来的嫁衣,上头的刺绣用的苏绣,花样栩栩如生,换上了合身得很。
  江映儿腹中空空,丫鬟们在给她梳妆簪发,不好在这关口要些吃的垫垫肚子,只能提神立直了腰。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刚刚该多喝几盏茶的,不至于腹中如此饥饿。
  *
  闻家正堂里,气氛凝固,送新郎喜服的下人在外低头候着,大气都不敢出。
  居中被罚站着的男子,身着靓蓝色团花滚暗纹镶边的圆袍,眉如墨画,面若冠玉。
  即便冷着脸,也不削减他的通身矜贵,反而多添了几分禁欲清冷的味道。
  闻衍的母亲卢氏在一旁苦口婆心劝解。
  “衍哥儿,娘深知你委屈了,起初娘听你祖母叫你娶那江家的女儿,也是百般不愿,想尽了法子在她面前替你争取,可你祖母铁了心,娘胳膊拧不过大腿,实在也没有办法。”
  闻家是老太太掌钱,家中都得听她的。
  卢氏不做假哄,想她儿子,生下来就是整个闻家最出色的男子,虽说人是恣意风流了些,可好歹身家样貌摆在这,闻家男子谁都越不过他去。
  议亲之年到了,卢氏给他在淮南挑了几户门当户对的女子,花名册一递到闻老太太那,全都被推了回来。
  只告诉卢氏,闻衍的亲事她会亲自做主挑选,谁知挑来挑去,竟然选了个罪臣之女,除了样貌出众姿仪得体之外,一无是处。
  照卢氏看,江映儿还不如她选定的女子。
  江家若是不曾没落,卢氏定然喜笑颜开举双手赞成这门亲事,可江家落败成这样,卢氏心里不愿,在闻老太太面前哭诉,谁知被她呵声训斥回来。
  “气归气,你祖母的话,不能不听,若是你忤逆了她的意思,将来闻家本该属于你的财势,就要钻到二房的腰包了。”
  闻衍本来今日在外有局,祖母身边的仆妇匆匆去找,说是祖母突然发病身子不适,诓他快快归家。
  闻老太太刚刚撂在这的话比卢氏嘴里说的严重多了。
  她只告诉闻衍,若是不肯娶江映儿,就将他逐出闻家,在闻家的族谱上划掉他的名字。
  让他站在这里想明白,若是肯就换上喜服去拜堂,要是不愿,收拾东西出闻家。
  闻衍久不见服软,卢氏真怕他负气走人,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儿啊,咱们忍一时之气,千万不要想不开,顺着你祖母吧。”
  “你爹去得早,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只能仗着你了,你可千万不能甩手走人,你要是真出了这道门,娘独留在闻家,还不如一头撞死的好。”
  卢氏一直拽伏在他肩头哭哭啼啼。
  闻衍闭上眼睛,手压着眉,阖上眼沉声道,“儿子知道了。”
  吉时早就过了,这场亲事赶,也不拘束必走的常礼。
  江映儿铺了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了,由闻家的丫鬟牵引着她去正堂跟新郎拜天地叩双亲。
  拜堂的周遭很静,偶有几声小儿嘤咛,江映儿猜测在场来的,应当只有早上在正堂里见过的闻家人。
  牵红另一头的人她见也没见过,只在夫妻对拜时,在红盖头的方寸划出的可见范围内,烛火把他的影子拉长,这才见了个影。
  后面,江映儿就被人给送入洞房了。
  及笄之时,阿娘与夫君曾经说过会给她挑选一位满意的如意郎君,造化弄人,今日就这么荒唐地嫁了。
  留恋往昔无益,江映儿神游回思,掌心紧张发了汗,丹晓也不知被她们送到哪里去了,饥肠辘辘想要寻些吃食,又必得时刻守着规矩端坐。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了。
  随着夜风卷进来一股幽幽的香气,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垂眼,见到了一双黑红菱纹绮履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靴的主人在江映儿的面前停留许久,一直没有动静。
  江映儿的心慢慢提了起来,人也稍带着紧张了,端放在面前的手都蜷握团住。
  没有等到喜秤挑开红盖头的另一角,反而被人用力掀扯而下,生吓了一个激灵,打了颤。
  江映儿杏眼瞪大了,瞳孔骤缩,惊看着他,没瞧多久,缓过神的一瞬就低下了头。
  站起来退离了小半步,欠身福礼,低眉顺眼轻唤了声,“...夫君。”
  先前猜测闻家娶她做闻家长媳的用意,因着闻家的家世雄厚,闻家长孙的正妻之位当炙手可热,奈何至今空悬未娶?
  江映儿心中冒过无数念头,闻衍貌丑无盐又或者身带隐疾,抑或身骨残缺,性情易怒暴戾有不良嗜好?
  毕竟刚刚他强扯盖头的那一下,红盖头四方都坠了宝珠,挂扯簪钗的尾巴,扯疼了头发,行径跟她心里想的暴戾也挂了钩。
  江映儿都在猜想,会不会遭顿打。
  抬眼一看,闻衍不仅没有青面獠牙,反而生得俊美无双,身姿俊秀颀长,玉冠束发,深红的喜服更衬得他清涿利落,器宇轩昂。
  男人眉眼紧拧,侧脸透着化不开的冷意与不喜。
  想必,这位闻家公子也是带着怨气结的亲。
  想想也在情理中,婚事荒谬仓促,平白多了个不相干又没权没势没见过的妻子,放在谁身上都得反应会。
  闻衍的确不喜,“......”
  一路过来,满府廊庑上的红绸与红笼处处不在碍着闻衍的眼睛,包括进门后看到塌边端坐的人。
  心里怒气难平,祖母和母亲的意思他忤逆不得,对于这位平白无故得来的妻子,就没太客气。
  翻手一把掀了盖头,却不想,见到人的一瞬,难得闪愣了神。
  在淮南一带,因着家中财富,闻衍的身份是众位公子中最尊贵的。
  祖母叫他读书却不许他乡试科考,闻衍得了空便跟着人饮酒玩乐,随场都有美人伶人跟着伺候,过他眼的莺莺燕燕成百上千。
  眼前的女人,脸不足他的巴掌大,黛眉清浅额前一点红砂,低垂的长睫纤细浓密,鼻梁挺翘,红唇娇艳欲滴。
  白皙纤细的羊脂玉颈蔓延往下,直至不见,更惹人遐想联翩。
  甚至比过了今日在幽云台上,任洵新得带过来炫耀的美奴。
  她的声音绵软中带着清透,并不过分拖泥带水的腻,声音中听,话却不中听。
  “妾身伺候夫君休息。”
  闻衍反用挑盖头的秤杆隔开江映儿欲过来给他除衣的手,“不必了。”他的声音声音又冷又寒。
  识趣归识趣,规矩也规矩。
  闻衍不打算对她不客气,最好她碰了冷壁,自个觉得委屈,明日哭哭啼啼找祖母退亲去,主动滚出闻府。
  他不叫碰,江映儿也没什么反应,思量着他也是家里的主子,正要开口询问,是否让外头的人进来伺候他更衣。
  闻衍三两下便自己褪了外衫扯掉身上的腰带玉佩饰物,进净房沐浴,很快弄好出来闭眼躺下了。
  江映儿在外头静看了会,先替他把外衫挂好,靴归正位置,才小心翼翼除却头上繁琐沉重的头冠簪钗耳铛。
  进净房卸洗了妆,闻衍适才闭上眼,怕再讨他不喜,江映儿也不敢太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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