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你直说就是了。”江映儿合上账册。
“您真的能够舍下孩子吗?”都说母子之情血浓于水,丹晓害怕江映儿生了孩子,就舍不得离开闻家,又或者为了孩子留在闻家。
和离之后,闻家更不会有江映儿的位置了,她怕江映儿心软,降低身段,被闻家牵制,继续过委委屈屈,被人欺辱俺不见天的苦日。
“奴婢不想您因为孩子,苦了您自己。”
思及此,江映儿一顿,“闻老太太说,允许我偶尔几次回来探望孩子。”远远看,不能透露身份。
闻老太太还说,后面就不能来了,孩子大了,希望江映儿不要再露面,以免惹出不必要的羁绊。
“说不心疼都是假的,只是不得不这样做,没有办法。”事局所迫,就当她欠孩子的,下辈子做牛做马再还。
抛开别的不说,就算她真的能够带走孩子,孤儿寡母日子难过,何况她是罪臣之女,孩子跟她不会有前途。
“在闻家,能够得到最好的,对孩子对我...都好。”
江映儿强颜欢笑,拍拍丹晓的肩膀。
“你放心,我不会拎不清。”
*
又经一日,添了五十个人,才把赌场里的进账算完,经商出不得错,松手乏神易出暗鬼。
做大做强了,更要小心翼翼,仔仔细细,闻衍深谙此理。
纳小房的事情闹出了风声,外头也有人在说,任洵早派了人过来要请闻衍过去。
明上是喝酒,八成来打听戏文。
闻衍不想去,可一想到昨日按住他的那双手,他那妻背对他的后脑勺,唇一抿,脚抬向楚歌声乐馆。
赌场里人声鼎沸,赌徒们买定离手。
闻衍走时,目光散漫不经意往里瞥过眼,一愣。
被风吹动而微敞开的珠帘,在居中最大的牌九桌上,人群里有个站得极高的少年,他手里捏着骨牌,面前堆满了赢来的筹码,吆喝着叫荷官开骨牌亮桩码。
让闻衍愣神的不是少年稚嫩脸上的俊美出挑之色。
而是他这份出挑竟然让闻衍觉得,与他的家中的妻有几分相似?
再想看时,珠帘合上了,只听到人声。
闻衍轻嘲,像?
晃眼而已,真是查帐查到昏头见鬼了。
楚歌声乐馆任洵与肖霖泽酒过三巡,埋怨他来晚,嚷着闻衍罚酒三杯。
闻衍心绪不佳,索性喝了。
“嚯,今日难得一见我们的闻家大公子如此爽快,难得!难得!”任洵打趣道,肖霖泽摇着扇子跟笑不语。
三杯辣酒下肚,闻衍慵懒抬了眼皮,一如既往不给面子,“闭嘴。”
任洵哈哈一笑,“俗话说一醉解千愁,瞧你不快得很,莫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听就知道是打戏话,闻衍长指转着空掉的白玉酒杯,“好奇?”
嗤笑道,“你自己可以娶一个。”
肖霖泽跟说,“津与此言不差,洵兄来淮南许久,也该考量考量自己的终身大事。”
任洵往后一倒,举着酒杯。
“我倒是想啊,可惜家中甚远,津与娶了,霖泽亦有媒妁之言,你们一个个的都有家里人安排,我是没有这样的好福分咯。”
话是笑语,眼底却有人看不见,化不开的情愁。
“罢罢罢。”哀叹过后,任洵推开怀中美妾,凑到闻衍身边。
“对了,与你说件美事。”
闻衍漫不经心掠一眼。
“昨儿我听馆主讲,你那旧相好,嘶...叫什么姜泠绾的,她妹妹回淮南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来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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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男人今日还不死》
姜初和白清淮指腹为婚,青梅竹马。
成亲后更是和如琴瑟,被引为佳话,羡煞旁人。
即便是白清淮将那明媚张扬的女子带到她的跟前,
姜初依旧坚定的相信,她与白清淮会白首不相离。
直至她在父兄的灵堂前,白清淮不顾她的伤恸,执意要以她父兄遗物为聘,娶那女子为平妻。
姜初仍相信,白清淮只是被一时迷了眼。
可那女子于她跟前大放厥词。
说在她父兄遇难之际,白清淮不过十里之地,他两耳鬓厮磨,任了她父兄殒命。
说若非怜悯她丧父,白清淮早已休弃于她,娶她为正。
说识相的立马交出她想要的物件,便放过她腹中孩儿一命,不然便生剖入药。
姜初身骸皆颤,发钗刺入女子身体,噬骨之痛席卷全身,七窍流血间,扎向女子的手死死不松口。
她瞧着女子一脸狰狞,死不瞑目;她瞧着白清淮仓惶跑来,嘶吼的唤着她的名字。
她遗憾的闭上眼眸,好可惜,不能带他一起去死。
姜初再度睁眼,竟已回到金钗之年,恍惚间,她看着身边还显几分稚嫩的白清淮,直接一脚,将白清淮揣入湖中,转身就走。
狼心猪肺的狗男人,还不去死。
第21章
闻衍夹菜的筷一顿,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姜泠绾。
久到恍惚,甚至觉得无比陌生。
任洵乍然一提,有关这个名字的记忆被迫拉回从前,脑海当中仅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接着夹了剔骨的蟹粉肉酥块慢吞吞吃着,男人沉默不语的样子落到两位好友眼中,跟放不下没什么两样。
任洵是看戏,接着说道,“她妹妹是叫什么来着?”
“姜泠月?”他翘着腿,“今儿我过来的时候,馆主领着她在给客人敬茶,打了眼照面。”
“别的不说,这姜家两姐妹,那脸生得还真是像呐,我瞧着姜泠月不止年岁小,说是生得像她姐姐,却更胜她姐姐一筹。”
“只是不知道,怎么流落到了楚歌声?”
闻衍垂眸照旧吃着饭,任洵的话讲完了,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任洵给肖霖泽递了个看出什么猫腻没有,后者露出一个很不赞同的眼神。
“......”
肖霖泽点了两句,“洵兄谈那些往事做什么,津与如今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从前的事也都过了,现在讲来有什么意义,姜家人早与津与没干系了。”
姜泠绾与闻衍之间的事情,即便作为闻衍至交好友,两人都不大清楚,只知道姜泠绾是这么多年唯一出现在闻衍身边的女人。
她对闻衍来说,终归是不一样的。
当初肖霖泽和任洵几乎都要以为两人即将水到渠成,定下姻亲。
谁知,最后一次会面姜泠绾忽然提出她要另许他人的消息,闻衍还给她备办了一份极其丰厚的贺礼。
姜家人搬离淮南,自此就再也没有见到姜家姐妹了。
“我也没说什么,只当闲话聊聊,不知道这姜泠月回来做什么。”
肖霖泽给两人满上,“管她呢,来,吃酒吃酒。”
接了满上的酒盏,闻衍笑,始终一言不发。
*
推杯换盏刚喝没多久,肖霖泽被家里人叫走了,说是他那定了媒妁之言,自小身体就弱的未婚妻身子不适,叫他走一趟。
肖霖泽罕见的慌慌起身,任洵故意拦着他,“身子不适找郎中,你去能帮上什么忙?我们这酒都没喝完。”
肖霖泽讲下次再聚,匆忙带着小厮走了,任洵翘着手指点他的背影啧啧啧。
“我看霖泽日后也是个惧内的,当初你刚成亲出来那会,他还打趣梁二是个妻管严,现在看他的架势,离着梁二也不远了。”
任洵话说到此,闻衍想起那回,他刚跟家里的妻圆房,心中不满出来喝闷酒,几乎是捏着用晚膳的时辰,马不停蹄着人找他回去。
现在夜深多晚了,都不见她派人来寻他。
她如此规矩守礼,听话守信,这不是他想要的相敬如宾,不被人管制吗?
可为什么心里梗,说不出来的窒闷。
好不容易被几盏酒压下去被拒绝欢好的烦噪,又卷土重来。
握着酒杯的手指攥紧,闻衍仰头一饮而尽杯中酒,掀袍起身,“走了。”
任洵,“......”
还说没反应。
*
刚开始顺账顺得慢,时不时卡壳停顿,渐渐上手之后,后面三房及闻怏的账目,江映儿在用晚膳之间就顺好了。
闻衍又没回来,不必对着他,江映儿一整日心情都很好,用了不少。
仆妇们少见她用得多,上来收拾的时候,还打趣说着,“少夫人近来胃口好,一个人能吃两个人的量,奴婢们觉着好事要近了。”
仆妇们不来听房,阁内婆子们私下说里头也有动静呢,只是动静小,可不是好事要近了。
都是容云阁厨房内的仆妇,不知道江映儿的内事,江映儿没有明说,揉着微积食的小腹,笑着柔回,“承借嬷嬷吉言。”
用过晚膳,带着丹晓去了清韵汀看望卢氏。
丹晓觉得没必要,难得江映儿有笑容,不想她败兴。
“天也晚了,少夫人不要去了吧,清韵汀指不定要怎么为难,找您的不快活。”
江映儿心里也不想去,卢氏今日听到她掌家的消息就晕了,她忙完,走过场都得来一趟,就当路上消食了。
丹晓说的果然没有错,卢氏看到江映儿就没好气,那眼睛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江映儿请安,她愣是不答话,让江映儿站了好一会,才咬牙切齿让她起来,不情不愿叫她坐。
果然有权才能得卢氏重看,这还是头一回,江映儿到清韵汀,不用站着听她训话,稀奇。
“婆母身子可好些了?晚膳吃得多吗?”卢氏阴阳怪气反问她,“你觉得呢?”
江映儿垂着首,“媳妇不明,故而询问。”
卢氏深呼一口,没好气,“好多了。”
“吃了这许多药,还是觉着你之前为我在烟江路鲁郎中医馆拿的药好,我听人说,你的账也查完了,明儿个再去帮我排队买几帖药来。”
她再不争气好起来,闻家再有什么好处都轮不到清韵汀。
“前我也同衍哥儿提了,让他叫你去帮我拿药,他同你说了吗?”怕江映儿仗着老太太不肯动,卢氏把闻衍给搬出来。
暗里的话,是敲打江映儿,别以为你得管家了,就敢和我嚣张,你有这份殊荣,都是因为嫁了我儿子。
闻衍倒是没说,江映儿照例周全,“夫君提了,今日祖母让查帐,儿媳打算明日去为婆母排队拿药。”
手上的药估摸着葵水走了吃完,江映儿打算那时候再去找鲁老太医那助孕的药。
卢氏提了,她就提前走一趟,不误事。
听到查账,卢氏又故意哼出一口气,酸溜溜问她,“母亲真是看重你,你今天查帐查得如何,管家还管得顺吗?可不要让母亲失望,丢了我们长房的脸。”
江映儿进门才多久啊,凝云堂的老婆子就把管家的钥匙对牌给她。
虽说大权倒也是没便宜了二三房,始终是握在长房手里,可江氏素来跟自己不对付,难保她挟权暗中报复,克扣长房的用度。
江映儿站起身拘礼,“儿媳年幼无知,需要学的地方还多着,不懂之处望询婆母多指教。”
卢氏瘪了瘪嘴,“你也还算识趣。”
好听话畅顺,她得意摆着婆母的架子,絮絮叨叨在江映儿耳边说了不少于一个时辰的训话,说得她自个都困乏了,才摆摆手叫来下人。
“成了,今日就到这吧。”卢氏起身让她回去。
临出门之时,不忘记着闻老太太说的有了孩子就和离。
也不知道闻老太太跟没跟江家女说,不管说不说,结局都是注定的,看她淡定的样子,应当没说吧?
卢氏没问,重申一遍早前把江映儿叫过来的目的。
“虽然管家,你为人妇重中之重,是要好生伺候夫君,为我们长房添子添孙,开枝散叶。”
江映儿顺应,“是。”
卢氏威胁,“别叫我明儿个又见到衍哥儿耷着脸过来,不然唯你是问!”
“...好。”
卢氏难缠,江映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来着葵水也不能好好伺候闻衍吧。
回去之后,想到闻老太太给的那本册子,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江映儿沐浴净身之后,遣散了屋内的人,只燃着小盏玻璃灯,等独自在藤花软卧方椅里窝着看册子。
越看她越觉得面红耳臊,捏着书册的手都燥了。
这....不得不说一句,博大精深呐。
要不是看了,她都不知道还能有这种花样把式。
“......”
闻衍踏进门,几乎到半夜了。
在外打一场马跑了好一会,心里的不郁勉勉强强散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