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知达和章麓他们也有给岑淮安准备的礼物。
蒋知达送的是厂里新出的一台BB机,章麓送的是一双运动鞋,蒋为先钱不多,送了一本书,连蒋为曦都送了,是她亲手画的画。
岑淮安拿着那些礼物,原本得奖之后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再次翻涌起来,心口鼓鼓涨涨,充满暖意。
岑淮安回到家,发现惊喜远不止如此。
初夏给他买了蛋糕,岑峥年送了他最近新做的模型,而那个模型,让岑淮安神色怔愣了下:“爸爸。”
岑峥年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志向远大,看来我猜得没错。”
初夏看着两人,脸上露出疑惑,不明白他们打什么哑谜:“你们说什么呢?”
岑峥年知道岑淮安现在还没有完全把内心的想法坚定下来,转头温和笑着说:“没什么,安安,来切蛋糕吧。”
吃过晚饭,初夏问岑峥年:“你的假批下来了吗?”
“批了。”
初夏脸上立马露出开心的笑:“我也请下来了假,咱们明天就能出发了!”
岑淮安看看两人,眼里露出困惑:“妈妈,出发去哪里?”
“去羊城。”
岑淮安神色更疑惑了,怎么突然就要去羊城了。
初夏拍了下额头,想起来自己忘记和岑淮安说了,便开口道:“你爸爸正好有假期,你也放假了,我们准备带着你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岑淮安其实在现在这个年代,去过甘州、从梁州来京城,属于去过挺多地方的人了。
有的人一辈子也没有从老家出来过,县城之外的城市从来没见过。
岑淮安心一下子雀跃起来,一股激动从心里涌出。
“表叔和我们一起去吗?”
岑淮安知道蒋知达经常跑羊城。
“只有我们一家三口。”
岑峥年已经安排好了,他和岑淮安缓缓道出一家人游玩的计划。
到羊城他们属于人生地不熟,因此岑峥年一早就拜托蒋知达在羊城找好了向导。
过去之后,蒋知仪和钱然会来接他们。
*
九十年代初的广州,已经非常繁华热闹了,高楼大厦和破败平矮的房屋同时存在,人们用的最多的交通工具还是公交车和自行车。
不过这会儿大街上已经出现摩托车、小汽车,而且数量不少。
刚出机场,初夏三人就看到了钱然和蒋知仪站在那里。
蒋知仪穿着衬衫、裤子,而钱然穿着短袖、短裤,好像蒋知仪是出入高端场合的老板,钱然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表哥!表嫂!安安!”
蒋知仪高兴地冲她们招手,脸上是没有任何隐藏的灿烂笑容:“这个鬼天气,热死了!”
蒋知仪笑着用手帕抹了把脸上的汗:“表嫂,你们这会儿来时间不赶巧,正是羊城最热的时候。”
羊城的冬天和京城比,对蒋知仪来说根本不冷,连袄都穿不到。也没有春秋的过度,一下子就进入了夏天,夏季持续时间非常长。
盛夏的时候,羊城外面根本没办法久待。
初夏也想换个时间,但如果等到寒假,又不知道什么情形了,万一那会儿岑峥年再次忙起来了,她们一家人就没办法一起游玩了。
钱然说:“家里安了空调,表哥表嫂住达子家里吧。”
蒋知达的房子和钱然的是挨着的,钱然家一周请人打扫一次,蒋知达家里也是如此,因此里面并不脏。
蒋知仪也住在蒋知达家里。
初夏和岑峥年、岑淮安出发时,蒋知达就把房子的钥匙给她们了。
“平时我住一楼的卧室,知仪在一楼的客房住,二楼的房间只放了简单的家具,床柜子什么的,可以住人,表哥你们住楼上吧,比去宾馆安全。”
羊城现在是发展最快的时期,也是最混乱的时期。
过来的路上蒋知仪就和初夏他们说了:“在路上走着最好不要戴首饰,特别金银这种,飞车党和扒手非常多。”
在羊城被飞车党抓走耳坠项链的人非常多,甚至有人的耳垂,因为拽耳坠的巨大力气被带穿了,血流不止。
蒋知仪自己就报道过很多这种新闻。她现在除了看到羊城的发展,还看到了羊城发展的乱象。
底下滋生的阴暗非常多,说起这个,蒋知仪的眼眸就低垂下去,她现在做的工作就是致力于把这些阴暗面暴露出去。
因此她的工作很多危险,她还和钱然的保镖一直学着防身术,随身带着刀和其他防身的工具。
钱然对于她的工作支持但又担惊受怕。
蒋知仪为什么和钱然能谈恋爱,就是他对于她工作的态度。他很心疼她,也想让她不要干记者的工作。
可他从来不会阻止她去做这个工作,为了她的安全,他会想办法,努力让她在工作中保住她自己。
初夏敏感地察觉到蒋知仪的情绪不对,她很快联想到了她的工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蒋知仪脸上露出动容的神色。
家里人一直不支持她做记者,现在能有初夏她们的理解,她觉得自己不是孤军奋战了。
初夏她们假期的时间不短,因此一家人并没有急着去外面游玩。
现在正是天最热的时候,蒋知达屋里有空调,她们享受着屋内的凉爽,收拾着晚上睡觉的地方。
楼上就像蒋知达说的那样,除了床、柜子、桌椅,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被褥也没有。
还好这栋楼属于高档住宅,里面住的人都是有点家底的,附近的各种设施也比较齐全,不用走远,初夏几人就置办好了所有需要的东西。
钱然和岑峥年、岑淮安抱大件的,初夏和蒋知仪提小件的。
进家后,钱然还说:“夏天不需要厚被子,洗衣房有洗衣机,毛毯褥子床单过一遍水晚上就能干。”
蒋知仪下午还有工作,中午和初夏她们吃过饭就去忙了。
钱然说要去工厂,岑淮安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眼睛看向他,又很快低下去。
钱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笑着问他:“安安想跟着我一起去吗?”
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洗晒晾绳上了,工厂还有初夏的股份,因此她站起来说:“正好下午没事,一起去看看吧。”
安安眼里露出不明显的开心,但初夏感受到了他心情很好。
工厂不在羊城,在深市,距离住宅距离不近,但也不算远,开车一个小时就到了。
平时钱然也不是每天都来,他过去的次数不定,但一周总有两次是去看厂里的情况的。
厂里有厂长,负责厂里的各种工作,钱然的工作是和各个合作的老板对接,处理其他的事务。
除了这个厂之外,蒋知达和钱然还开了另外的厂,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也更敢拼了。
厂长是轮班休息,每天机器都要开工,因此这会儿过去厂子里依旧是工人热火朝天忙碌的场景。
一路走来,初夏看到了羊城、深市和京城完全不一样的朝气活力。
它们是正快速发展的城市,没有京城那么浓厚的皇城文化,却也有自己的底蕴和魅力,而且正焕发新的精彩。
路两边到处都是摆摊叫卖的人,这是在京城很少看到的。
一切时兴的东西,你都能在这里找到。不仅仅是衣服和生活用品,还有各种音像制品、各种电子类产品。
岑淮安手中的BB机,在羊城和深市,经常可以看到有人手里拿着。
除此之外,初夏还看到了有人手中拿着大哥大,“喂喂喂!”高声喊着,生怕别人看不到他手里的东西。
“妈妈,那是什么?”
车子已经走远,岑淮安还回头看着拿大哥大的人,眼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
钱然笑着说:“那是大哥大,和电话一样的用处。就是电话需要接电话线,大哥大不用,拿着就能打电话。”
岑淮安眼里的光更盛了,再次转头去看大哥大,直到彻底看不见那个老板。
“喜欢大哥大?”
初夏目光落在岑淮安身上,语气带着笃定。
岑淮安犹豫了下,点头。
“我觉得它和BB机有相似的地方。”
“确实,它们用的都是无线信号。”岑峥年在前面说,和岑淮安解释两样东西的具体差别。
BB机是无线传呼,而大哥大可以无线通话。BB机用的是模拟信号或者数字信号,而大哥大用的只有模拟信号。
模拟信号容易被干扰,并不稳定,因为技术原因,大哥大只支持电池储存的30分钟通话时间。
钱然则和岑淮安说了大哥大的售价还有每个月需要交的通话费。
一个大哥大要上万不止,而每个月还要有120的通话费,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
也不怪刚刚那个大哥为什么想拿着大哥大炫耀了,他确实有炫耀的资本。
岑淮安一听大哥大的价格那么高,他数数自己的存款,买了也用不起,打消了想买一个的念头。
在工厂里,初夏、岑淮安、岑峥年跟着钱然参观车间。
工人们的工作都是流水线,因为是电子类的产品,没有多少重活,就是坐的时间久,会腰酸背痛。
岑淮安的注意力都在那组装的小小零件上,他每一项都会询问钱然,在钱然讲解时,听得非常认真。
参观完工厂,钱然又带着初夏一行人去研发部。
“我和达子哥听了表嫂你的建议,到各个大学高薪挖来很多人才,现在我们自己研发的BB机还有其他半导体产品,不比国外的差。”
钱然说起这些时,语气带着自豪。
工厂和研发部有现在的模样,都是他和达子一点点摸索着建起来的,跟养孩子一样,比养孩子还累。
研发部和工厂流水线的氛围完全不同。
这里的人也忙,但带给初夏的感觉和蒋知书公司后面的实验楼一样,有一种研发的严谨和严肃感。
研发部的人更多是埋头做自己的事,没有流水线上的工人那样有激情,他们的情绪更稳定,表情都是一样的认真,连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钱然也没有打扰他们。
虽然他不会研究,可他要听每次研究部研究出来的产品报告,他自己也会琢磨各种产品。
如果钱然不懂,就很可能会糊弄过去。因此他给岑淮安讲起来各种仪器设备,还有新研发的产品、每个组装的零件,都头头是道。
初夏不懂这些,只是听着增长知识。
岑淮安和岑峥年两人完全不同,他们不仅能听懂,还可以提出来自己的想法。
特别是岑淮安问的一些问题,让初夏感到惊异,钱然比她还诧异。
“安安好像对半导体、无线信号的知识了解得挺多的。”
岑淮安:“我读过关于这方面知识的一些书。”
有些书是他有了BB机之后自己找来看的,有些是岑峥年找来给他的专业书。
钱然再一次感叹岑淮安的聪明,不过也没多想,继续给他讲。
除此之外,他还带着岑淮安他们在正在做实验的房间外面,透过窗户看里面忙碌的研发人员。
“有时候我挺佩服他们的研究精神的。”
初夏和钱然感同身受,因为她丈夫工作时,就和里面正研究着的那些科研人员一样,全神贯注,一点精力都不会分给外界。
岑峥年看着里面的场景,确实联想到了他自己,他从进研究部时,就能感受到熟悉的氛围。
岑淮安则是眼睛眨也不眨地里面研究人员的动作,看他们怎么组装,怎么实验。
从厂里出来之后,岑淮安坐在车上,低头在本子上飞快写着东西。
钱然问初夏和岑峥年,他们还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初夏看向岑淮安:“安安?”
岑淮安抬头,眼里还有茫然。
钱然又问了一遍,他摇头:“我不想去了。如果回去的时候有书店,小然叔,能让车子停一下吗?”
钱然立马点头:“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初夏看着岑淮安,也能看出来些什么了。
她眼睛移向岑峥年,低声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岑峥年:“我只是猜测,并不确定。”
“现在呢?”初夏歪着头问他,眼里带着兴师问罪的意味,全家人就瞒着她自己!
岑峥年低声笑了声,伸手摸了摸初夏的头,被初夏拍掉了:“正经回答!”
“不确定。”
初夏瞪着他。
岑峥年没等她发火,赶紧解释道:“在安安没有说之前,我都是不确定的。”
初夏心里的气消散了些,岑峥年这话说得没错,安安没有明确他究竟要学什么时,她们的想法都只是猜测。
不过岑淮安也没有让两人猜测太久,晚上他写完今天所有的所见所感,合上笔记本看向了初夏和岑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