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机行事,见机行事。
江眠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首先,她手无缚鸡之力,无法硬闯,其次,她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否则非常危险,第三,她需要至少偷到一样武器悄悄带走,这次才算是来的有意义。
趁乱,她狂奔而出,遮掩着面容,趁着所有人都注意那马厩的时候,飞速躲进了距离最近的一处宽阔广大的屋子里。
江眠月方才注意看过在这儿附近出没的官兵,穿的比其他屋子里的明显要多一些,显然不是冶炼的区域,而是囤放武器所在的仓库。
她趁乱躲了进去,果然,根据区域的划分,面前是一摞又一摞的兵器,斧钺钩叉,各式各样,当然最多的还是弓箭与将士们常用的长矛还有长刀。
长矛不好携带,长刀稍好些。
江眠月拎起一把长刀,眉头微皱。
这长刀与她接触过的兵器一般,甚至更加沉重质量敦实,表面看起来光泽漂亮,她从腰间解下江述怀那件衣衫,轻轻一划,那刀锋瞬间将衣裳划出了个大口子。
江眠月心中一沉。
果然爹爹都看不出原因的兵器,漏洞确实没有那么好找,这样乍一看,完全没有问题,甚至比寻常的兵器更加闪亮锋利。
她必须要带一把回去,慢慢找原因才行。
岂料,这时,外头传来了说话声与杂乱的脚步声。
“马厩怎么会着火,奇怪的很,好在火势不大。”有官兵的声音传来。
“偏偏在这么忙碌的时候出问题,这些新冶炼的兵器今日都要运出去,可别出了纰漏。”
“都是百炼钢,有火也不怕。”
“虽说是百炼钢,可我总觉得现在这种新的冶炼法,似乎有些简单了……”
“这话不是咱们能说的,再说,东西能炼成不就行了。”
江眠月迅速用江述怀的衣裳将那刀锋裹住,捆在背后,随手抓起一把弓和几支箭。
简单几个动作,她额头上已经见了汗,那刀实在太重,重得她背后发沉,好在带了江述怀的衣裳用来背着那把刀,不然她恐怕要扛着这大刀四处奔逃。
眼看着出入口都被回来的官兵堵住,她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往楼上跑。
楼上四下无人,堆满了武器,除了上来的楼梯之外,只有一处运货的木车挂在一旁,似乎是专用于运输兵器所用。
那木车需要两人同时使用才能升降,旋转的木轮和手摇的机关都在楼下,她皱眉看了看,这儿距离马车只有一小段距离,但若是直接跳下去,恐怕会直接摔断腿。
她屏息凝神想着对策,死死掐着手掌心。
楼梯上传来官兵们上楼的声音。
“江大人吩咐今日要将二楼这些库存全部运走,先清点一下,清点完了便能用木车弄下楼去装车。”
“数量不少,要快些了。”
江眠月急得满头汗。
东西已经到手,前半段都极为顺利,她现在只需用最快的时间逃出去。
只需,却也必须要如此。
不然就会被发现,前功尽弃。
冷静,冷静想一想。
江眠月冷静下来,仔细观察那木车。
悬挂的木车是离开这里最佳的路径,这儿距离马厩也是最短的直线,只要上了马车,就安全了。
可如今无人在下面为她摇绳,木车根本动不了。
若是砍断了绳子,木车倒是能下去,可木车下坠与她跳下去的效果恐怕别无二致。
江眠月探出身子,仔细看那摇绳处的构造,却见那是由巨大的木齿轮组成,齿轮外有一木杆,绕了粗绳。
木车若是下降,齿轮便会转动。
若是在木车下降时,让齿轮不转……即便绳子断了,木车也会卡在半途中不动。
江眠月伸手摸向刚刚捡来的,背后的长箭——天无绝人之路。
正在她准备实施计划时,她却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乱七八糟的脚步声,随即是江玉海的声音传来。
“祁大人,怎么有空忽然来此!”江玉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满与急躁,似乎很是忌惮,却也忍耐着怒意。
他做不到曲意逢迎,可祁云峥确实位高,他身为兵部官员,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闲着无事,过来看看。”祁云峥笑了笑,假意四处随意扫视,江玉海气恼道,“祁大人,也不至于如此儿戏,没有皇上的准许,此处不可随意进出。”
“哦,是吗?”祁云峥眼眸往高处瞄了一眼,江眠月瞬间探出身子,与他四目相对,又缩了回去。
江眠月喘着气,心中狂跳。
他应当明白自己的意思吧?她需要他将人带离此处,自己好开溜。
祁云峥会帮自己吗?
祁云峥眼眸深深,似乎并不意外她在此处,只是她此时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
只一眼,祁云峥已经看出她脸上的灰尘与凌乱的头发,还有她身上不知谁那儿弄来的官兵服饰,在她身上挂着着实是碍眼的很。
祁云峥她交换了一个视线,看了一眼木车,便明白了她如今的境况。
他悠然背起手,淡淡笑了笑,厚着脸皮朝江玉海笑道。
“祁某难得来一趟,来都来了,江大人不带我四处看看?”
江玉海眯起眼,对于祁云峥的“厚颜无耻”有了新的认识。
祁云峥迎上江玉海难看的面色,仿佛根本看不出江玉海情绪似的,嘴角勾起,伸手指了指一旁江眠月所在的仓库,“就从这间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祁云峥:岳父大人,得罪了。
第一百三十章
江玉海闻言, 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仿佛面前的人简直就是个涎皮赖脸的混蛋。
可祁云峥却依旧面含笑意,仿佛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看人脸色,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进退有度, 他兀自上前, 掠过江玉海身边往兵器库的方向走, 一面走一面道,“江大人请吧。”
江玉海满腹不满, 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如今祁云峥一身二职, 身兼首辅之位, 实权在握, 若是他传令过来,他江玉海还能阳奉阴违按照自己的规矩行事, 可如今他亲自来,若是撕破脸, 这兵器库的事情,便会被抓住把柄。
所以即便他是奉皇命行事, 如今也无可奈何,只能不情不愿的照办。
江玉海盯着祁云峥那挺拔修长的背影, 叹了口气, 咬牙跟了上去。
江眠月便立刻听着马上要走过来的官兵忽然道,“下边什么动静?”
“下去看看。”
她松了口气,见那两个官兵快步下楼之后, 仔细看了一眼附近, 周围的官兵都被祁云峥吸引去了库房的一楼, 正是她溜走的好时候。
江眠月深吸一口气,爬上木车,做好了准备。
时机不等人,她要用最快的速度下去。
江眠月从背后抓起那把锋利的刀,抬手艰难挥动,砍向控制整个木车滑轮的主绳,那绳索非常粗,由十几股麻绳拧成,江眠月这么费力一砍,只砍断了一半。
那刀太重,她已几乎没了力气,休整了半晌,她喘了口气,从墙边听到了祁云峥的声音,“这些新炼成的兵器,可经过部分实战使用了?”
“时间紧迫。”江玉海道,“祁大人,如今战事吃紧,这些武器都要在今日运出去,您事务繁忙,实在不该来此。”
“如今朝廷事务大多被战事影响,兵器是关键,江大人,有些事情急不得。”祁云峥声音平稳,却充满了暗示,江玉海继续反驳,江眠月听着爹爹固执的声音,心中烦乱,憋着一口气捉住那刀,使劲朝着那粗绳砍去。
她尽量控制了力道,粗绳被砍掉大半,只剩最后一丝连结在一处。
江眠月喘了口气,轻轻放下手中的刀,取下手中弓箭,搭箭,拉弓,瞄准那木齿轮的间隙。
粗绳的一丝逐渐有些支撑不住木车的重量,开始渐渐抽丝截断,一点点断开。
江眠月屏息凝神,在那粗绳彻底断裂的一刹那,在坠落的状态下迅速发出一箭,射向那转动的木齿轮间隙。
只听“咔哒”一声,木车的下坠因为那支箭的阻挡忽然一卡,木车猛地悬在了半空,可木齿轮转动的惯性狠狠的撞向那只木箭,木箭咔哒一声被折断,随即木齿轮继续转动起来,木车“砰”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江眠月因为这股力猛地扑倒在地,膝盖狠狠的跪向地面,撕心裂肺的疼。
库房里同时传来说话声,“什么声音!”
“是木车那边发出的声音!”
不等江玉海开口吩咐官兵去查探,祁云峥便率先开了口。
“怎么了江大人,为何这么紧张?”祁云峥似乎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祁大人您!唉……”江玉海看着他这模样,心中翻滚着怒意。
这兵器库一向平静,从没有出过什么纰漏,如今祁云峥一来便是乱作一团,之前是马厩走火,如今又是运送武器的木车出状况,若说这些都与祁云峥无关,鬼都不信!
江玉海瞬间便在心中把这罪魁祸首的帽子扔给了祁云峥,周围的官兵都面面相觑,等着江玉海的吩咐。
江玉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祁云峥耍了,拖延了时间,立刻怒道,“快,都出去看看!”
祁云峥看着江玉海快步往外走的模样,眼眸渐深,也迈步跟了上去。
他看似平静,实则替她捏了把汗,方才那声响那么大,她可别伤着自己。
江玉海来到木车附近,面色极为难看,周围的官兵绕了一圈也没见着什么人,喘着气回来禀告江玉海,“江大人,四下无人,但是在木车的齿轮附近发现了箭痕,木车的绳子也被砍断了。”
江玉海快步过去亲自查看,皱眉道,“这是歹人通过木车从仓库二楼下来,中途用箭射中齿轮……木车行动中仍旧能射中目标,这歹人功夫了得。”
祁云峥缓缓阖眼,遮掩着眼眸中的笑意。
“祁大人。”江玉海立刻调转矛头,看向祁云峥,“祁大人一来,我们兵器库便出现这种事,祁大人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也是很巧。”祁云峥淡淡笑了笑,“江大人不会觉得是我干的吧?”
江玉海冷笑一声,被他的态度气的无话可说。
“江大人兵器库守卫不严,怪得了谁?”祁云峥笑道,“此事我会酌情秉明皇上,江大人最好仔细查查这些兵器,可别轻易运出去,若是出了事,不好收场。”
“你!”江玉海被他气得脸都青了。
“江大人,不打扰了,告辞。”祁云峥缓缓笑了笑,转身离开,转身的瞬间,他看向不远处自己带来的侍卫,那侍卫朝他暗暗颔首,表示无恙。
祁云峥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快步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他猛地掀开车帘,车里的人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只见她脸色苍白,略显狼狈,手上满是灰尘脏污,正坐在马车的地板上,俯身正看着自己的腿。
见他进来,她立刻将衣衫放下,遮住了膝盖。
“祭酒大人……”
“启程!快。”祁云峥吩咐车夫道。
“是!”
车夫迅速驱马向前,离开了兵器库区域,祁云峥带的人不多,另在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只有江眠月与他二人。
“你好大的胆子。”祁云峥坐在马车正位上,垂眸看着马车地板上狼狈坐着的江眠月,眯眼冷声道,“你知道此举若是被发现有多危险吗?”
江眠月有些心虚的垂下头。
“学生……也是不得已为之。”
她额头上的冷汗黏湿了碎发,整个人衣裳凌乱,脸上还有不知从何处蹭来的黑灰,手指间也有锈痕,看得出来受了不少罪。
祁云峥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把用衣裳裹住的长刀和弓箭……
这些东西可都不轻。
便是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抓着那刀与弓箭四处跑,她可真有胆子去做!
“你可真是能耐。”祁云峥无奈道,“若是我不来,你准备如何回去?你在木车上留下破绽,江玉海得知定会四下搜查,若是被发现,岂不是前功尽弃。”
“学生原打算去爹爹的马车上躲到天黑。”江眠月轻声道,“爹爹即便搜自己的马车,也应当是随意扫一眼,不会撬开座椅细查,我便能躲过去,等到回了家,我便可以随意行事了。”
祁云峥闻言,颇有几分无奈,她这计划倒还真有可能成功,只是她自己会遭不少罪。
在车厢里躲一日……寻常人哪里能忍下来。
“你昨夜也这样躲在车厢之中?”祁云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