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燎月(重生)——白清溪
白清溪  发于:2023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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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据他方才所说,这里是他爹娘的祖宅,他好心好意将丹朱安排在这里,避免被皇太子的人发现她从而陷入危险,这种想法,根本无从诟病。
  那些事,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的他并没有做什么,自己这样的反应,对他而言,着实是有些不公平。
  江眠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学生,已经好多了。”
  祁云峥睫毛微颤,她这样说着,可祁云峥捉住她胳膊的手,依旧能感觉到她身子在不住地,不受控制的发颤。
  好多了?
  根本没有。
  “无妨,若是坚持不住,改日再说。”祁云峥轻柔道,那声音仿佛在尽力的安慰她,让她不要觉得愧疚。
  可他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愧疚。
  如今的祁云峥与身为首辅的他相差的实在太多,让她根本无法将上辈子的恩怨转移到他的身上。
  “我,我可以。”江眠月此言,不光是对祁云峥,仿佛也是对自己。
  祁云峥便看她从他的手上抽出胳膊,迈着步子往前走,额头上满是冷汗,她仿佛在克服什么障碍,咬牙忍着,目不斜视的往前行。
  “江眠月。”祁云峥开口,若是仔细听,可以听到他此时声音里暗藏的情绪,“别勉强自己。”
  江眠月单脚跨入门槛。
  风穿堂而过,她闻到宅子里的味道,看到内宅的风景,依旧如上辈子自己第一次看到的那般,一点也没变。
  唯一的区别,是自己此时身穿斓衫,不是什么人的所有物。
  她可以迈过这个坎。
  江眠月呼吸急促,手脚用力,可浑身却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似的,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与身体,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过去在这个院落里发生的事情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中闪现。
  耳朵里仿佛传来了乱七八糟的说话声,还有尖锐的耳鸣声贯穿头脑。
  “江姑娘,你身子愈来愈差了,在屋子里呆久了不好,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
  “江姑娘,你的药,快趁热喝了吧。”
  “江眠月,我会娶你。”
  “江姑娘,很遗憾,江家上下,四十多口,包括丫鬟小厮在内,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
  江眠月喘着气,反应过来时,祁云峥已经扶着她,将她抱上了马车。
  她呼吸急促浑身颤抖,眼泪已经流了满脸都是。
  “大人……”
  “别说话。”祁云峥抱着她上了马车,迅速开口,对车夫吩咐,“找处安静无人之地。”
  “是,祭酒大人。”
  江眠月被他放在马车的软垫上,那儿原本是祁云峥坐的位置,如今她浑身僵硬,脑子也是僵硬的,已然是顾不上那么多了,只任他摆布。
  她瑟缩着,不停地用手背抹泪,一面道歉,“抱歉,大人,抱歉,耽误了您的……”
  “够了。”他猛地打断她。
  祁云峥呼吸不稳,听到她的抱歉声,胸口只涌起凶猛的情绪,难以自控。

  道歉,这个时候还跟自己道歉,她道的什么歉?
  他蹙眉,伸手,直接将她拽进了怀里。
  江眠月撞在他的胸膛上,感觉他的手温热发烫,扶着她的后脑,将她摁在他的怀中,她的眼泪晕染进他的衣衫布料,换来淡淡的暖意和熟悉的墨香气味。
  很暖和,很安全。
  “没事了。”他轻声说。
  江眠月终于忍不住,不受控制的哭起来。
  她即便是哭,声音也是克制的呜咽声。
  上辈子她也是如此,不管何时都在努力的控制自己,从未有肆意的时候。
  马车“嘎吱”一声停在了某处,四下安静,毫无人声,车夫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小声道,“小的先回避。”
  车夫走后,车厢里更加安静。
  祁云峥抚着她的脑袋,轻声道,“想哭便哭出来吧。”
  江眠月原本已经快要控制住了,这种时候听到祁云峥这么一句,她便觉得一股泪毫无来由的汹涌而上,涌上她的双眼,憋在心底里已久的压抑和委屈如一道潮汐,将她推上不理智的巅峰。
  祁云峥便听她大声哭了起来,她的双手死死抓着他胸前的衣衫,哭得额头上满是汗水,脸上也泛着红。
  祁云峥轻轻搂着她,轻抚她的背脊。
  还是太着急了。
  那道门槛,便如她心中的那道坎,依旧跨不过去。
  若强行让她接受,只会适得其反。
  罢了。
  祁云峥听着她的哭声,心中仿佛被刀割下了一块又一块。
  不该如此刺激她的,不值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眠月终于哭累了,方才无法自控的情绪仿佛随着那些泪水溜走远去,理智缓缓归拢,四肢也逐渐恢复了控制。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居然靠在祁云峥的怀里,而祁云峥的手,还覆在她的耳畔,轻轻的抚慰她。
  她眼眶红肿的缓缓撑起身子,抽噎着看着祁云峥胸口被自己泪水和……鼻涕打湿的部分,脸蓦然变得通红。
  她……都干了些什么。
  “大人……”江眠月带着鼻音,“抱歉。”
  “不要再说抱歉。”祁云峥看着她红肿的如同核桃般的眼睛,“你没做错什么。”
  江眠月垂眸,轻轻抽噎,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大人,您……擦擦吧。”
  “无妨。”祁云峥看着她窘迫的模样,淡淡笑了笑,“好点了?”
  “嗯。”江眠月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现在才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着实是大了些,她也没想到,自己在走进那宅院时,会如此难受。
  真切走进去的时候,她恍惚间有种感觉……仿佛重生后的一切才是一场完美而奢侈的梦,而她,依旧留在原来的世界里没有离开。
  那种感觉让她恐惧到了极致,她不愿意去接受,更无法承担。
  “今日耽误了祭酒大人的事情,实在是……”江眠月刚想说抱歉,却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微微一滞,不再开口。
  “今日不行,改日就是,你若是对那宅院不适,只需将想说的话告知,我独自来此便是。”祁云峥缓缓道。
  他……知道自己是对那宅子不适。
  江眠月心中一动,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二人四目相对,祁云峥的眼神中是江眠月从未见过的温柔。
  “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嗯。”江眠月点点头。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京城郊外的一处野湖边,天气冷,湖边风大,吹在脸上,让人顿时清醒。
  江眠月与祁云峥并肩而立,祁云峥淡淡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与那宅子不合,我对那宅子的记忆,也是好坏参半。”
  “祭酒大人幼时住在那儿吗?”江眠月问。
  “嗯。”祁云峥道,“从前与爹娘一道,住在那宅子里的。”
  江眠月捏紧了双拳,心中情绪复杂。
  上辈子他从未提过,此时得知,却觉得心中十分难受。
  他应当对这宅子有很深的感情……
  “爹娘在我五岁时便死了。”祁云峥的声音随着风飘进江眠月的耳朵,“唯一与他们相处的时光,便在那宅院里,分别时,也在那宅院中。”
  “有好,有坏,好坏参半,乃至于后来我住在那宅院中,时刻午夜惊梦,无法入眠。”祁云峥缓缓道,“后来便干脆置办了新的宅院。”
  江眠月静静听着,微微蹙眉。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他确实时常睡不踏实。
  总是在夜半时滚烫的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之中,呼吸沉沉。
  每次这样,她便不敢乱动,生怕惹得他做些别的。
  却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因果。
  江眠月抬眸看着他,祁云峥也正低头看着她,二人对视一眼,江眠月心中一颤,飞快挪开眼眸,看向湖面。
  湖面波光粼粼,风吹,水欲静不止。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一点!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与人之间, 兴许总有某些联系,剪不断,你与丹朱,兴许便是如此。”祁云峥看她躲着自己的目光, 淡淡一笑, 也看向湖面她眼眸落向的地方。
  “宅院的事情你不必多虑, 方才你的举动也不必与我解释,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 所以你更不必愧疚。”
  江眠月听着他平静的话语, 心中也逐渐静了下来。
  他说的对,人与人总是有些联系的。
  就比如她与祁云峥, 她与崔应观, 她与丹朱……这些事情上辈子便纷乱不堪, 这辈子虽朝向另一个方向发展,可她却时常心中有些不安。
  世事无常, 她知道自己看似坚强,实则心中脆如瓷片, 若是这辈子再发生些什么,她恐怕会就此一蹶不振。
  也许她这辈子……不该再与他们走得这样近。
  “多谢祭酒大人指点。”江眠月带着些鼻音, 鼻尖和眼眶都还泛红,“学生今日有些失控, 让祭酒大人笑话了。”
  “能哭出来, 比闷在心中强。”祁云峥看向她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怜惜,那份怜惜深深藏在眼底,不被她所察觉, “酸甜苦辣生老病苦, 贪嗔痴恨爱恶欲, 人之常情。”
  江眠月点了点头。
  湖边站久了,寒风有些凉意,江眠月冻得脸上发紧,祁云峥适时提出上车去。
  “去尹楚楚新家看看吧。”祁云峥面容温和,“心情会好些。”
  江眠月感激的点了点头。
  尹楚楚新置办的宅院接近城郊,因为积蓄不足,她们娘儿俩置办不起位置好的宅院,便只买了城郊破落的小宅子,门口有一片小小的空旷地。
  江眠月下车时,便看到那空旷地上被锄头翻过了一遍,上头盖了一层干枯的稻草,似乎在为泥土中的菜苗保温。
  那宅子着实破落的很,不过收拾的挺干净,院内无人,江眠月跟着祁云峥往里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啊?”屋内传来了一声底气不足的女子声音。
  “在下祁云峥,国子监祭酒,与监生江眠月一道来看你。”祁云峥温声道。
  “吱呀”一声,门被飞快打开,江眠月一看,只见门内一位颇为端庄的妇人,年岁与她娘亲差不多大,眼眸几乎与尹楚楚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清亮中夹带着几分淡淡的傲气与倔强。
  江眠月一见她,便觉得亲切,只觉得难怪尹楚楚在那样的环境之下仍旧能养得这么好,原来是有这样一位娘亲。
  门一打开,江眠月便闻到了屋内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祭酒大人,您太客气了,怎么又来探望,上次您带了大夫来替我看病,我还没感谢您呢!”尹楚楚娘赶紧迎他们进去,“快进来坐坐。”
  江眠月倒是意外,原来祁云峥之前便已经来过了。
  二人进了屋,却没有坐下,尹楚楚娘看到江眠月,着实喜欢的紧,“你就是楚楚提到的眠眠吧?一看便是面善之人,有福气的。”
  江眠月羞赧的笑了笑。
  “楚楚啊,性子急,说话直,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如今能交到朋友,你与那玉儿,应当忍让了不少吧。”尹楚楚娘亲今日心情极好,说了会儿话,面色都多了几分红润,足以见得离开那尹家,对她而言,可以说是实打实的好事。
  “您过奖了,楚楚面冷心热,对我们非常照顾的。”江眠月赶紧道。
  尹楚楚娘亲听着她说话着实舒服,面上笑意不断,二人寒暄,江眠月听着她感激祁云峥,才知,祁云峥居然还往这儿送过银两。
  尹楚楚娘亲对此千恩万谢。
  “尹楚楚确实是位可造之材。”祁云峥缓缓道,“她如今有难,我身为祭酒,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是理所应当,不仅是她,若是别的监生,我也一样会如此,所以不必在意这些,也不必与我多礼。”
  江眠月看了他一眼,见他开口慎重而认真,绝非作伪装腔作势。
  她心中一暖。
  临走前,江眠月眼睁睁看着他将一张银票塞在了一旁的镇纸下。
  她看了祁云峥一眼,祁云峥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朝她淡淡一笑,似乎让她保密,别出声。
  江眠月面容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些笑意。
  从尹楚楚这宅院回去时,天色还早,并不像之前那般是午时用饭的时候,可是江眠月却发现,他们的马车依旧驶向了上次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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