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岳:“饿不饿,要不要先吃晚饭?”
陈兮:“还早呢,没到晚饭时间,我吃了一下午零食不饿,你饿吗?”
方岳:“我也不饿,那我们先去找大洲他们?”
“好。”
车子一路往商业街区开,到了附近,方岳看到一家花店,他把车靠边停,对陈兮说:“大洲指明要开业花篮。”。
陈兮:“……你真给他买啊?”
“买吧,先进去看看。”
两人下了车,一块儿进了花店,陈兮第一次来,站在店里东张西望,方岳问了店员几句,最后他看了一圈,指了一个藤编的手提花篮,花篮大约一本杂志的长宽,里面插着现成的鲜花。
鲜花五颜六色,有好几个品种,陈兮好奇地看着。方岳付完钱,拎着花篮走到店外,上了车,他把花篮放到副驾。
车子发动,方岳握着方向盘,迟迟没有踩下油门。过了一会儿,他偏过头,手离开方向盘,从副驾花篮里抽出一枝花,半侧着头,递给后面。
“给。”
陈兮看着那枝花,一时没有动作,她目视前方。因为两人座位在同一边,方岳只是半侧着头,视线并没有完全看向后面,陈兮看不清他的目光。
方岳大概等得不耐,手腕动了动,花朵在陈兮眼前轻颤。
“拿着。”方岳说。
“哦。”陈兮终于伸手,拿住了这花篮里唯一一枝烈火颜色的花。
第55章
车子终于动了起来, 前面十字路口左转就是商业街区,绿灯直接通行。车轮滚过被烈日炙烤了一个白天的沥青马路,动态的画面在千篇一律的车流中平平无奇, 但这辆车内的时间仿佛是静态的, 长达几十秒的空白寂静中, 连空调制冷的杂音都几不可闻。
拐过十字路口,车速慢下来,方岳注视着车窗外,正在寻找停车位。陈兮捏着花枝,轻轻地一晃一晃, 花朵就像方岳刚才递给她时那样,还在微微颤动。
陈兮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干什么给我一枝花?”她这问题问得晚了,已经过了几十秒,如果在方岳刚递花的时候问, 应该会更合适。
车轮前方不知道有什么障碍物,方岳没有注意到, 车子过去时, 车轮碾过上面, 车身突兀地震动了两下。
这段时间方岳开车一直很仔细, 刚才算是他第一次疏忽, 车身稳定后, 方岳依旧目视前方, 他稳稳地回答:“你不是喜欢?”
陈兮:“……我什么时候说过?”
方岳道:“你刚才一直盯着花篮看。”
陈兮确实看了很久的花,但她也没想自己要,陈兮盯着方岳的后脑勺, 过了几秒才说:“嗯, 这玫瑰是挺漂亮的。”
烈火一样的红色, 很符合这个焚灼的夏天。
她的语气淡淡的,方岳看了眼车内后视镜,陈兮没在看这里,方岳没过脑地接了一句:“这是月季。”
陈兮:“嗯?”
前方错过一个空车位,被其他车辆抢了先,方岳继续慢慢往前开,他嘴角绷紧了一下,觉得之前那句话简直莫名其妙,但他现在也只能顺其自然地往下说。
“花店里卖得那些玫瑰其实都是月季,因为玫瑰剪下来后没法存活,很快就会枯萎,但月季剪下来后,扦插要是得当,可是养一周左右。”
陈兮只有一点基本的花卉知识,她低头看了看花|茎,玫瑰花的花|茎刺小且密集,月季的花|茎则刺大且疏散,她手上这枝花的花|茎符合后者,这确实是月季,陈兮说:“真的是月季,你怎么懂这个?”
“书上看的。”终于又找到一个空车位,方岳慢慢挪进两车之间,一心二用,十分自然地对陈兮说,“不过在英语里面,玫瑰和月季都是rose,所以你手上那枝,说是红玫瑰也没问题。”红玫瑰的花语人尽皆知。
陈兮拨弄了一下柔软的花瓣,较真地说:“很多英语单词不是来源于拉丁语吗,我记得rose起源于拉丁语里的rosa,拉丁语里的玫瑰是rosa rugosa,月季是rosa chinensis,所以玫瑰是玫瑰,月季是月季,确实不一样。”
“……”
方岳闭了嘴,车子停稳熄火,前后两人解开安全带。
陈兮还捏着花枝,想了想,她问:“这花我拿着吗?”
“……随你。”如果她手上拿着一枝花走到摊位,潘大洲肯定会问东问西。
“那我还是放车里吧。”拿手上不方便,陈兮把花轻轻放到旁边座椅。
方岳:“……”
下了车,热浪扑面而来,方岳不太想说话,陈兮看向他拎在手里的花篮,花篮少了一枝红月季,整个色调显得过于清新淡雅了,缺了点欢庆祝贺的意思。
两人沉默着走到了广场,寻找潘大洲的摊位。
广场位于商业街区的西面,之前这块地方,晚上都被广场舞群体占领,现在管理方将这里划出一片区域,用作夜市,听说是为了较劲。
文启中学边上有一家大型商场,商场里超市、服装店、娱乐店应有尽有,之前方岳喝咖啡的地方,就是商场外面的咖啡车。
两个商业体相隔太近,这里的商业街区整体完工不久,附近居民更习惯逛老商场,新街区就想了一个开设夜市的主意,把气氛炒起来,好抢占人流量。
虽然说是夜市,但这时间放眼望去,广场上的摊位大半都已经出摊了。
陈兮和方岳找到了烧烤摊,烧烤摊边上还有一个水果茶摊,两个摊位中间共享一块色彩炫目的灯牌,灯牌一半写着“大洲烧烤”,一半写着“夏夏果茶”。
潘大洲和张筱夏异口同声:“你们可算来了!”
他们俩系着同款围裙,戴着口罩和一次性手套,陈兮在他们脸上只能看到眼睛,“你们的衣着好专业。”
潘大洲正在烤串,可惜他们摊位前空空荡荡,根本没客人,潘大洲给烤串翻个面,说道:“那是,我们主打的就是干净卫生。”
不该主打口味吗?陈兮没问,她看向那只黑色烧烤炉。
以前陈兮跟着方岳去过潘大洲家,潘大洲家是排屋,排屋小庭院里就摆着这只户外烧烤炉,当时是潘大洲生日,一群人为他庆生,陈兮也在这只炉上烤过串。
旁边方岳问:“这是你家里的烧烤炉?”
潘大洲说:“哟,被你认出来了,我爸开车给送来的,嘿嘿,创业本钱一下省了大半。”
陈兮好奇问:“我以为你们只卖烧烤,怎么还卖水果茶?”
张筱夏:“潘大洲没跟你们说吗?”
潘大洲反问:“我没说吗?”
“没说,”方岳把花篮随手搁在水果茶摊位上,“你只说了你的烧烤摊开张。”
潘大洲摇头:“估计是我忙疯了,健忘,健忘。”
张筱夏说:“我是觉得夏天水果茶生意肯定好,烧烤就不一定了,而且潘大洲的手艺……”
潘大洲:“我练过,口味没问题。”
张筱夏:“就练了两天。”
潘大洲又一次给烤串翻面:“看来我不秀一把我的手艺,你是不能信服的了。”
张筱夏说:“旁边还有一家烧烤店呢,你跟人家竞争啊。”
潘大洲还没开口,陈兮先打鸡血:“大洲这边价廉物美,干得过!”
潘大洲得意:“还是陈兮有眼光。”
张筱夏也懒得杞人忧天,她眼睛指了一下桌子上的花篮,“你们就带了一个开业花篮呀。”
潘大洲说:“这花篮就给你了。”
张筱夏:“那你呢?”
潘大洲大大咧咧说:“嗐,反正咱们是一家,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陈兮就眼睁睁看着张筱夏耳朵刷一下红了,她戴着口罩,也看不到她脸上是什么颜色。
方岳并不关注张筱夏,他问潘大洲:“你们摆这种食品摊,需要办什么执照吗?”
潘大洲:“该办的都办了,这摊位之前不是小溪同学租的吗,不过我们后来问了,这边管理有点松懈,根本没什么要求,但你之前提醒了我那个健康证,以防万一,我跟张筱夏就把健康证也给办了。”
方岳:“已经拿到了?”
“拿到了,我们礼拜一去医院做了体检,第二天健康证就拿到手了,他们效率贼高。”
炭火把摊位周边的空气熏烤地更加灼热,烟熏火燎中,食物香气弥漫开来。陈兮问潘大洲:“食材是半成品还是你自己准备的?”
“我妈帮我弄的。”潘大洲只要不撒泼耍赖买奇趣蛋,潘妈给他花钱还是很大方的,尤其这次他要自食其力摆摊赚钱,方妈虽然觉得他是闹着玩,但这种有意义的玩法她十分支持。
烧烤摊无人问津,潘大洲的烤串是烤来自己吃的,有几串嫩牛肉已经熟透,潘大洲递给陈兮和方岳。
张筱夏闲着没事,给他们做起了水果茶。水果茶摊位上摆着一堆新鲜的火龙果、柠檬、青柠等等,还有两个不锈钢桶,里面装着茶水,水果盒子前方搁着几瓶养乐多和玻璃瓶装的汽水,地上有只冰桶。
水果都是现切,张筱夏往塑料杯里摆上水果,加了一勺果浆和蜂蜜,再倒上饮品,搁几块冰,这就是她的秘制水果茶。
潘大洲把口罩摘到下巴,吃着烧烤说:“你们晚饭吃了没,要不晚饭就吃我这儿的烧烤吧。”
方岳接过张筱夏做的水果茶,问陈兮:“你想吃什么?”
陈兮吸了一口冰凉沁爽的水果茶,说:“就吃烧烤吧。”
大约他们站在摊位前,让别人误以为这个菜鸟烧烤摊有生意,吸引了一群从电影院出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们勾肩搭背地点单,方岳和陈兮挪到旁边,不妨碍潘大洲摩拳擦掌开始他的第一笔生意。
陈兮吃着烧烤跟张筱夏聊天。
“白芷和楼明理他们来吗?”
“咦,我们刚还在群里聊天呢,你俩都没看群?”
方岳手机调了振动,群消息设置成免打扰,陈兮手机在小挎包里,音量开得轻,一直没听见声音。
两人一齐拿出手机看了看,群消息有好几百条,聊天时间集中在近一个小时。
张筱夏也摘了口罩,吃着烧烤说:“白芷和楼明理真的去拍微电影了,咱们省搞了一个微电影节,参赛人士不限,国内国外都可以报名。”
这是第一届省微电影节,由省电影协会、省报业集团、荷川市人民政府、荷川市委宣传部协办,作品要求微电影、微短片时长在十五分钟以内,微视频时长在五分钟以内,主竞赛单元不限主题,可以是剧情片、纪录片、商业片等等,微视频还可以拍摄MV。
陈兮听完后说:“这么专业啊,就白芷和楼明理两个人组队?”
“八中不是有个DV社吗,高二的时候我们参加微电影节,白芷跟他们不打不相识,现在他们拉着DV社的人一块儿玩呢。”
张筱夏突然提到高二那次的微电影,陈兮有一刻没听进去她接下来的话,方岳神情自若,但眼睛连点余光都没分给站在他身边的少女,两人含着吸管,只贡献着耳朵当听众。
张筱夏滔滔不绝:“主要是这个大赛还专门设置了一个最佳学生作品奖,这奖就给咱们省内的大学生,或者是虽然在外地读书,但户籍是咱们省内的也行,这样的话白芷和楼明理也不是没有胜算,最最重要的是,总奖金额度有二十五万,这个最佳学生作品奖,少说也有个万八千吧!”
张筱夏说到这里,以为他们会惊叹,结果这两人就捧着水果茶在那儿喝,木头桩子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张筱夏知道自己的水果茶好喝,但她很怀疑这茶能好喝到这份上?
张筱夏说:“你们听见我说什么了吗,给点反应啊!”
陈兮咽下一口茶,这时才开口:“奖金好高,截止到什么时候?”
“十月三十一号,所以他们时间超级充足!”张筱夏说。
方岳没搭腔,水果茶对他来说偏甜了,他松开吸管,没有再喝。
旁边烧烤摊上,潘大洲手忙脚乱。烤给自己人吃和做生意迥然不同,客人多,要求杂,问题也络绎不绝,明明贴着价格表,还有人在那儿询问价格,女生问材料新鲜不新鲜,男生问烧烤料有几种口味。
付钱也混乱,潘大洲还得给他们找零钱。
那边声音越来越嘈杂,陈兮和方岳目光被吸引过去,陈兮看潘大洲烧烤,就像不知天高地厚的钢琴初学者在那儿疯狂地弹琴,不管是翻烤串还是撒调料,潘大洲的动作总有点激情四射的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