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宿敌写了封情书后——星棘
星棘  发于:2023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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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经入夜,乱葬岗上黑黢黢的,除了随处可见的尸骸,便只有搜魂铃这一处光源。
  不知过了多久,搜魂铃突然光芒大涨,铃舌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细密的铃声。
  “找到了。”
  唐峭与沈漆灯对视一眼,向前走去。
  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堆积成山的尸骸后方走出,拦住了他们。
  那人身穿素白衣裙,外罩灰色薄纱,面容明艳如旧,却是从未有过的沉郁与肃穆。
  她手持长剑,剑身如池中金鳞,在黑暗中闪烁着耀眼光芒。
  居然是唐清欢。
  唐峭暗暗叹息,拉住沈漆灯的袖子,示意他停下。
  “唐峭。”
  唐清欢低声开口,双眸紧盯着她。
  “我就知道你会来。”
 
 
第90章 
  既然唐清欢能找到这里, 那就说明她已经了解方璎的一切了。
  这个位置……想必也是徐竹萱告诉她的。
  沈漆灯很不耐烦:“怎么又是你?”
  显然,他对唐清欢的印象很不好。
  想想也是,在他眼里,唐清欢总是妨碍他和唐峭之间的争斗, 上一世还挡了他的路, 虽然最后被他砍掉了脑袋, 但他对唐清欢的印象肯定还是厌烦居多。
  唐清欢看了一眼沈漆灯,没有像以往那样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而是继续紧盯唐峭, 眼神又恨又怨,还有隐忍不发的怒火。
  唐峭收起搜魂铃, 继续向前走。
  唐清欢立即抬剑一拦:“你要去哪儿?”
  唐峭淡淡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唐清欢握剑的手倏地一颤, 脸上闪过被说中的羞恼与狼狈。
  唐峭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她侧头对沈漆灯说了句“我们走吧”便继续向前, 二人走出几步,唐清欢终于忍耐不住, 抬手挥出一道剑光——
  “不准走!”
  剑刃相接,发出刺耳铮鸣。仅仅一瞬, 唐清欢便被击退半步,她抬头怒视, 看见少年乖戾讥讽的黑眸。
  “不自量力。”沈漆灯轻描淡写地吐出四个字。
  唐清欢咬了咬唇,稳住身形, 再次站到二人的正前方。
  唐峭无奈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是来杀我, 还是来妨碍我,直接说清吧。”
  唐清欢一字一顿道:“我是想来问你,为什么要害死爹爹?”
  唐峭平静道:“我没有害死你爹, 那是他自找的。”
  唐清欢听她这般言语, 心头怒火顿起:“明明是你先出言不逊, 惹怒了他,又将他打伤在地,否则他又怎会被人偷袭致死,你还敢说不是你害的?!”
  “你也知道,是他惹怒了我。”唐峭看着她的眼睛,“既然你都找到这里了,那应该也很清楚,他是如何惹怒我的吧?”
  唐清欢脱口而出:“他也是为了你好!”
  唐峭差点要笑出声了。
  唐清欢果然还是那个唐清欢,永远理直气壮,永远强词夺理,就算在这种时候,也依然能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
  沈漆灯一脸嫌恶:“还是直接杀了她吧。”
  “没必要。”唐峭摇摇头,扭头重新看向唐清欢,“我们立场不同,我也无意与你再继续争辩下去。我还是这句话,一切都是唐行舟自找的,如果你想在这里为他报仇,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不过,有一点我先说清楚。”唐峭微顿,“我不会让你。”

  唐清欢听到她这么说,握剑的手又紧了紧,神色痛苦中夹杂着挣扎。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和唐峭站在完全的对立面。
  刚入天枢的时候,她也曾讨厌过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妹妹。她一面畏惧她,一面又想超越她,不知不觉,竟也渐渐追逐起她的身影。
  唐清欢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现在看来,那段时间的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唐峭从未将唐家放在眼里,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唐清欢语气艰涩:“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内疚吗?”
  唐峭:“连唐行舟都没内疚过,我又为何要内疚?”
  唐清欢痛恨这样的回答。
  在等唐峭出现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反复询问自己,如果唐峭真的毫无内疚悔过之心,那她会怎么做?
  答案是,她会向唐峭挥剑。即便她清楚自己不是唐峭的对手,即便她最后会死在唐峭的刀下。
  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唐峭付出代价。
  然而当唐峭真的站在她面前,说着和以往一样冷酷的话语,她却痛苦地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决心。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
  曾经她说过,想帮唐峭找到她娘亲的遗体,时至今日,她才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可笑。
  唐峭因为她的爹爹失去了自己的娘亲,她又因为唐峭的娘亲失去了自己的爹爹。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而她作为因果中的一环,并不比唐峭多多少底气。
  “如何,要动手吗?”唐峭淡淡出声,“犹豫并不会为你增加胜算。”
  这句话如同一根尖锐的针,瞬间扎痛了唐清欢的神经。
  她握紧剑柄,闭了下眼,然后一点点看向唐峭。
  唐峭看到了她眼中的决意,和她剑上的光芒一样耀眼。
  沈漆灯双手抱剑,懒懒道:“需要帮忙吗?”
  唐峭:“站远点。”
  沈漆灯耸了耸肩,信步向远处走去。
  唐峭从背后拔出九御,利落一甩,刀锋在黑暗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夜色沉沉,空气中刮过不详的腐味。唐峭与唐清欢相对而立,寒风卷过,二人的衣摆随风扬起,下一瞬,她们的身形便同时消失在原地。
  刀剑迅速碰撞交击,铮鸣声接连不断,形成一串刺耳的长啸。唐清欢的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金龙虚影,剑光辉煌而霸道,却总是被九御的黑雾缠绕、压制,二人的身形快得几不可见,看似势均力敌、战况激烈,却在一次次交锋中形成了金龙被困的异象。
  站在远处的沈漆灯抬手打了个哈欠。
  双方的实力差太多了,这场战斗从开始便毫无悬念。
  如果唐峭真的想杀了唐清欢,也只是手起刀落而已。只不过……
  沈漆灯看着唐峭有所保留的招式,眼中闪过一丝自得的了然。
  果然,能让她全力以赴的,只有他一人。
  唐峭可不知道沈漆灯此时在自我脑补什么。她的想法很简单,只击退唐清欢即可,没必要杀了她。毕竟她和唐家的恩怨在唐行舟身死那日便已结束,剩下的人,无论是唐清欢还是徐竹萱,跟她都没关系了。
  两人在夜色中交战,刀剑齐鸣,一声声紧扣心弦。
  黑雾越来越浓,金龙虚影陡然飞腾呼啸。唐峭看准时机,倏然旋身,以一个奇诡的角度挥刀砍下,唐清欢来不及格挡,被这一刀震得手臂一麻,五指一松,金鳞剑从她手中滑落而下,郎当坠地。
  “结束了。”唐峭轻声道。
  唐清欢怔怔地抱着胳膊,看着地上的金麟剑,似乎还未回过神。
  她就知道,她会输给唐峭。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结果,为什么还会如此不甘心呢?她这样,究竟是为了爹爹,还是为了自己?
  唐峭平静地看着她:“如果你还想打,我可以奉陪。但唐行舟的死,我是不会道歉的。”
  “……我知道。”
  唐清欢捡起金麟剑,慢慢站起来。
  她低着头,唐峭看不清她的表情,却看到有泪珠一滴滴落下来。
  唐峭没有动。
  过了许久,唐清欢终于出声了。
  “那个杀了爹爹的人……”她的声音有点哑,“你知道是谁吗?”
  唐峭有些惊讶,但随即便反应过来。
  观月人如此危险,徐竹萱必定也不想让唐清欢找上他。
  唐峭想了想:“问你娘吧,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叫观月人……对吧?”唐清欢抬眸看她,眼圈通红,却不见之前的迷茫挣扎,“我和你从此两清了。你要找的人就在前面……”
  “你过去吧。”
  说完,她提着剑,跌跌撞撞地离去了。
  沈漆灯走过来,偏了偏头:“结束了?”
  “应该吧。”唐峭收回视线,轻声道,“你觉得唐清欢会不会去找观月人复仇?”
  沈漆灯笑了一下:“你不会是要多管闲事吧?”
  唐峭:“你想多了。”
  虽然观月人也曾观察过她,但她隐约觉得,没有必要让沈漆灯知道这件事。
  她取出搜魂铃,碰了一下铃舌,荧光再度亮起。
  “在那里。”
  唐峭抬手指了一下,两人循着荧光指示的方向走到一堆尸骸前。
  这一堆尸骸和其他那些已经风干的骸骨相比,还算是比较完整的,看得出来死亡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年。但即便如此,他们也都腐烂得七七八八了,唐峭和沈漆灯将这些尸骸一具具翻过来查看,最后还是凭借腕上的玉石串找出了方璎。
  “这就是你娘吗?”沈漆灯歪着头打量,“和你长得不像啊。”
  唐峭:“废话。”
  方璎在这里躺了这么长时间,五官都腐化了,他能看出什么来?
  “不过应该还是漂亮的。”沈漆灯继续道。
  唐峭斜睨他一眼:“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沈漆灯轻笑:“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
  歪理倒是不少。
  唐峭将方璎的尸身小心放入准备好的棺木,然后将棺木收进储物袋,正要离开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
  沈漆灯侧眸看她:“怎么了?”
  唐峭微微蹙眉:“我还没想好把我娘葬在哪里……”
  上一世她找到方璎已经是十年后的事了。那时她将方璎葬在了一个山明水秀的村子里,但此时这个村子还未成形,她若现在就将方璎葬在那里,以后多半会被掘坟。
  沈漆灯闻言,托着下巴略一思忖,突然道:“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环境不错,也不会有人打扰。”
  唐峭立即看向他:“什么地方?”
  沈漆灯弯眸浅笑:“我小时候住的那座山头。”
 
 
第91章 
  唐峭跟着沈漆灯去了他说的那座山头。
  如他所言, 这里的环境的确不错。山上浮岚暖翠,风清月白,没有任何人为破坏的痕迹,偶有走兽在林中掠过, 草叶发出簌簌声响, 显得更加清幽静谧。
  沈漆灯住过的院子就在山崖边, 孤零零的,正对着天上的寒月。院子里有一棵粗壮的紫藤树, 花开满枝, 和沈家那棵很像。
  唐峭抬眸,视线投向那些垂挂的紫藤花:“这里怎么也有紫藤树?”
  沈漆灯耸了耸肩:“这里本来就有。”
  “那沈家的那棵……”
  “那是沈涟后种的。”沈漆灯神情讥讽, “他似乎以为只要在院子里种一棵类似的树, 就会让我对那个地方产生归属感……”
  唐峭:“我还以为你会厌恶这个地方。”
  “我为什么要厌恶?”沈漆灯笑了笑, “训练的地方又不在这里。”
  也对,这个地方太小了, 想要拿来做那些复杂的训练,显然是不够的。
  唐峭看向他:“那训练的地方都在哪里?”
  “树林, 山洞……”沈漆灯摊开手,“哪里都可以。你要去看看么?”
  他的语气很随意, 仿佛只是在谈及别人的过往,但唐峭反而觉得心口很闷。
  她不出声, 沈漆灯低头看她, 目光相接的几秒内,沈漆灯从她的眼里读出了一些少见而压抑的情绪。
  她在愤怒,就像上次一样, 但又不太一样。
  是比上次更强烈、也更复杂的情绪。
  沈漆灯不太能分辨这种情绪, 但他可以确定, 她的心正在为他触动。
  沈漆灯勾起嘴角,低头蹭了蹭唐峭的鼻尖:“又生气了?”
  这个动作很亲昵,但由他做出来,却有种说不出的自然。
  唐峭声音很轻:“我不是气你。”
  “我知道。”沈漆灯的语调里含着笑意。
  他们很少像这样相处,没有一丝剑拔弩张的挑衅与敌意,只有安静又柔软的亲密。
  或许,有点太安静了。
  唐峭听到略快的心跳声,但她不确定来自于谁。她垂下眼睫,说:“这里有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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