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哭不哭的,你个老酒鬼难道还想在这儿发酒疯不成?”
两人三句话不到又闹了起来,阳真掌教默默瞥了他们一眼,连劝都懒得劝了,伸手捋了把胡须,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投影上。
“宋皎,到你徒弟了。”回雁峰主喊了一声。
宋皎闻言,立即息声,将目光投了过去。
投影上,沈漆灯与另一名青年依次走上擂台。
那名青年面容俊朗,肤色较深,看着只有二十出头,身上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肃杀之气。
“看着不太好对付的样子。”回雁峰主道。
时晴峰主轻轻点头:“他的对战经验应该很丰富。”
宋皎紧盯投影,在看到青年腰间悬挂的兵器后,突然皱眉。
“他也用刀?”
第60章
听到这句话, 司空缙也抬起视线,向投影里的青年望去。
正如宋皎所言,那名青年的腰间的确悬着一把长刀,刀鞘很新, 像刚铸不久的兵器。
“巧了啊。”司空缙笑道。
宋皎冷冷地斜睨他一眼:“什么意思?”
司空缙耸了耸肩, 没有理他, 继续仰头喝酒。
他要是现在说些刺激的话,只怕宋皎会气得当场跳脚。
更何况, 过早给唐峭拉仇恨也不太好, 大比才刚开始,还是先不招惹这个小气鬼了。
司空缙见好就收, 宋皎没有理由继续发作, 只好强行忍下怒火, 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大比上。
广场上,唐峭与上官屏也看到了沈漆灯上场, 二人看着投影,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投影中的少年黑衣墨发, 腰窄腿长,身形修长而挺拔, 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张扬与疏冷两种特质却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如同一柄锋锐的利刃, 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俊呐……”上官屏发自肺腑地感慨道。
唐峭默默点了点头:“还行。”
“真该叫我爹我娘都来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美男子。”上官屏继续赞叹,“看看人家这肤色, 这气质, 这才叫成熟男人的魅力……”
唐峭:“……啊?”
沈漆灯好像还没到成熟男人的程度吧?
“你也这么觉得, 对吧?”上官屏兴致勃勃地指着投影说,“你看,他连武器都是用的大刀,一看就不是剑修那种呆瓜!”
唐峭:“……”
先不说以武器判断性情有多不靠谱,敢情她们聊到现在,聊的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
唐峭默了默:“你说的不是黑衣服的那个?”
“黑衣服?”上官屏看了一眼,果断摇头,“不是不是,是黑衣服对面那个!黑衣服那个皮肤太白了,不好看。”
居然说沈漆灯不好看。
唐峭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
虽然她并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沈漆灯,但居然说沈漆灯不好看……
唐峭忍不住盯紧投影里的少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不好看吗?
就连她这个宿敌,都说不出“沈漆灯不好看”这样的评价。
对面那个人虽然长得也还行,但明显不如沈漆灯,一定要说哪里突出,就是他较深的肤色和过于成熟的气质了。
唐峭将投影中的二人仔细比对,最后只能用“审美差异”来说服自己。
“开始了开始了!”上官屏激动地双眼放光,“美男打架,刺激啊……”
“……”
唐峭彻底沉默了。
擂台上,沈漆灯与深肤青年遥遥而立。
沈漆灯神色懒散,视线低垂,从对方的长刀上一扫而过。
也是个用刀的。
刚好可以拿来练练手。
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眉目冷峻,周身气息严正而森冷。
很快,道场前的长老沉沉宣告:“萧四对沈漆灯,比试开始!”
钟声落下,名叫萧四的青年率先出招。他拔刀出鞘,身形忽地一闪,速度极快地向沈漆灯疾冲而去。
“好快!”台下发出惊呼。
沈漆灯面不改色,一个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手中天宇开霁紧随其后,剑光闪过,如同飞旋的薄叶般扫向萧四的脖子。
萧四眉头一皱,迅速后撤,同时抬刀格挡,刀刃与剑锋快速划擦而过,星火四溅,发出刺耳的铮鸣。
他的手臂很稳,青筋凸起,绷紧的窄袖透出远超于外表的力量感。
“这个萧四看着莽,反应速度倒是很快。”回雁峰主点评。
司空缙笑道:“身经百战啊。”
宋皎没有说话,目光专注,继续观战。
刀与剑在短短一瞬迅速交锋,紧接着萧四抽刀回身,一直后退至擂台边缘,陡然停下。
刀剑相击的铮鸣声仍然余荡在空中,拨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就在台下众人以为萧四会再次疾冲挥刀的时候,他蓦地抵住擂台的一根木柱,用力一蹬,飞身跃起,自上而下骤然一斩——
雪亮的刀光瞬间如雾散开,气势汹涌,如同无数银针,密不透风地向沈漆灯倾泻而去!
“好强!”
“这一招根本避不开吧?”
“这位萧道友出自何门何派?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
观景台上有人提出疑惑,却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台上刀光如雨,杀机毕现,站在刀光中央的沈漆灯,脸上却无一丝急迫。
刀光像无数镜面,折射出他漆黑的眼眸。他身形不动,衣摆随风猎猎,如同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突然衣摆静止,整个人凭空消失在万千刀光之下。
下一刻,人随剑至,破空而来!
萧四陡然皱眉,迅速侧身躲避。
然而沈漆灯的出剑速度显然比他更快,且每一击都极为精准,台下众人甚至看不到剑身,只能看见一道接着一道刺目的剑芒不断紧逼,眨眼之间,萧四便被逼至擂台边缘。
下一击,便可将他轰下擂台。
萧四面色凝重,当机立断,突然将手中长刀向上一掷。漫天散开的刀光重新汇聚,奔雷走电,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气,向沈漆灯袭去。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沈漆灯似乎是叹息了一声,手腕一翻,天宇开霁在他手中奇异地飞旋一圈,咫尺之间,挡住了飞袭而来的刀尖。
刀势明显更强,刀尖划过长剑的刹那,剑身微震,发出细密嗡鸣,下一秒,长刀便继续向前冲去。
然,只这一瞬足矣。
沈漆灯侧身一让,被天宇开霁改变了轨迹的长刀直直刺向萧四。萧四躲闪不及,只得抬手去接,只见劲风激荡,他的衣袍与头发都被吹起肆意飘扬,紧接着,刀芒刺目,血光飞溅——
他稳住身形,堪堪接住了这一刀。
萧四仍然站在擂台上,风止,他双手紧握宽厚的刀身,弯钩似的刀尖距离他的胸膛只有分毫,鲜血从他的手心流淌而出,顺着刀刃缓缓滴落。
胜负已分。
长老宣布结果:“沈漆灯,胜!”
台下顿时沸腾。
“是沈漆灯胜了!”
“不愧是他……”
“萧四也很厉害啊,居然徒手接下了那一刀!”
“太强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这样……”
擂台上,萧四慢慢收刀。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他似乎没有用于疗伤的丹药,只得撕下自己的衣角作简单包扎。
沈漆灯冷淡地看着他,突然开口:“这不是你的刀吧?”
萧四沉声道:“刚铸的新刀。”
沈漆灯若有所思:“怪不得。”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传送阵,便下台离开了。
“可惜了。”时晴峰主柔声道,“如果他的对手不是清光峰主的徒弟,应该能多进几轮。”
宋皎矜持又满意地说:“漆灯毕竟是我的爱徒,当初连卞巽都不是他的对手……”
卞巽便是玄镜真人的首徒,同时也是唐清欢和孔正芸的大师兄。
夕照峰主偷瞥一眼玄镜真人的脸色,小声道:“你们说话注意点……”
今天这话题怎么就绕不开玄镜真人了呢?没看到玄镜真人的脸已经越来越黑了吗?
“确实可惜。”回雁峰主也感慨,“同样都是用刀,我还挺想看他和唐峭比一场的。”
“那有什么好看的,没意思。”司空缙打了个哈欠,“连姓沈那小子都能打赢,我们唐峭肯定也是轻轻松松。”
宋皎冷声道:“你说什么?”
司空缙:“你没听到?”
宋皎一把握紧座椅扶手:“你……”
二人谁也不让谁,观景台上很快又热闹起来,与此同时,上官屏也在看着投影激动感慨。
“你看到了吗?最后他接刀的那个姿势!”她一把抓住唐峭的肩膀,疯狂摇晃,“真的好帅,流血的样子也好帅,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样子也好帅……”
唐峭:“……我要回去了。”
按照大比赛程,第一天每人只能比一场,她这一场已经比完,沈漆灯也结束了,对她而言,剩下的比试已经没有了观看的价值。
唐峭转身便走,上官屏见状,连忙跟上她:“哎,你别走呀,你不看比赛啦?”
“不看了。”唐峭道,“没什么好看的。”
“我也这么觉得。”上官屏面露赞同,“不如这样吧,我们去看美男!”
唐峭:“?”
她还没反应过来,上官屏已经拉着她走进传送阵。
她们踏入的传送阵直通刚才那一场比试的道场,不过沈漆灯已经离开了,剩下萧四还未走远,正站在擂台下面,认真端详自己刚包扎好的双手。
上官屏拉着唐峭便大步走了过去:“你伤得重吗?我有治疗外伤的药膏,你要不要?”
唐峭觉得上官屏是她见过最自来熟的人,俗称社牛。
萧四闻声,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你们是谁?”他问。
上官屏笑道:“我叫上官屏,她叫唐峭,我们和你一样,都是这场大比的参赛者。”
萧四默默打量她们,没有说话。
唐峭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里带有一种审视的味道。
“你刚才那场比试,我们也看了。”上官屏继续道,“好精彩啊,尤其是你最后接刀的时候……”
“但我还是输了。”萧四打断她。
上官屏流利地接下去:“虽败犹荣嘛。”
唐峭:“……”
可太会说话了。
萧四:“你们比过了吗?”
“比过了。”上官屏点头,指了指唐峭,“我输了,她赢了。”
萧四闻言,又看了唐峭一眼,目光沉沉,似乎不太友善。
唐峭觉得自己该走了。
“你们继续聊吧,我先回去休息了。”她说。
“啊?你这就要休息啦?”上官屏有点惊讶,旋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连忙挥手,“那好吧,你快回去休息,我们明天见!”
说完,还在背后竖起大拇指,已然将唐峭当成了自己的好僚机。
唐峭非常配合地走了。
一天下来,参赛者已经淘汰了一半。
晚上殷云和殷晓来浮萍峰找唐峭,他们带来了很多柿子和青梅,也是夕照峰上的果树结的,顺便将他们晋级的消息告诉了唐峭师徒。
司空缙表示要好好庆贺,又给自己开了一坛谈风月。
“听说明天就没有今天这么轻松了。”殷云担忧道。
“明天人少了,再加上都是今天胜出的,难度肯定上升啦。”司空缙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过你们不用考虑太多,尽力就是了。”
殷云:“也是……”
殷晓盯着司空缙手里的酒杯,短促道:“晓晓,想喝!”
“这可不是给小孩子喝的东西。”司空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唐峭无奈,正要将手里的茶杯递给殷晓,外面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
“请问唐峭在这里吗?”
唐峭与司空缙对视一眼,殷云连忙从案前起身,说:“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