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尚未被征服的时空忽然多出来了一股闻所未闻的势力。
咒术师,御三家,这些特殊又神秘的力量,在其他的平行世界中都没有出现过。所以白兰最开始虽然很好奇,但还是保持了基本的警惕,在彭格列和咒术界扯上关系之后,就迅速地隐于幕后。
忽然发生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但同时,隐秘的好奇和对于未知的兴奋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子,借着风势燎原。
随后,在紧急进行了大量的数据比对以及回溯之后,白兰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事。
——这些变化的最开始,是由一个叫做禅院绫香的人引起的。
白兰事后去每个平行时空找过,虽然抓出来几个同名同姓的人,但全都和这个世界的禅院绫香对不上号。
她是一切风波的起源。
她是一切异常的开端。
白兰意识到,那个自己闻所未闻的咒术世界,是在禅院绫香再次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开始融合的。
一个同样可以跨域时空的异能者。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世界顶端的白兰像是看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在朝着他徐徐展开。原本对世界产生的无趣和倦怠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强烈的,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而且最让他惊喜的是,禅院绫香的能力或许很可怕,但是本人却十足的懵懂,她似乎并不了解,也没能驯化自己的力量。
所以她羸弱又强硬,暗淡又辉煌。
白兰心想,或许我能够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将她的能力从身上剥离下来。
他就像是饿昏了头的野兽,被香味勾地快要失去理智。所以他筹划了这个“游乐场”计划,那两个咒术师太难缠,所以白兰直接无视了他们,并没有引狼入室发放“门票”,又或者说,他甚至连彭格列都并不想邀请,但是那样做的话,目的就太明显了,绫香是不会来的。
所白兰耐着性子,假装自己最重要的目标仍是泽田纲吉。
果不其然,禅院绫香来了,她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白兰发现自己的手几乎都在发抖。
因为担心相似异能的人过分靠近会带来特殊的共鸣引发警惕,白兰甚至全程都控制自己离得很远很远。并且动了一点小手脚,将自己的本体——也就是能力最为强大,也最为全面的那个自己安排在了对应[命运之轮]的那个空间。
结果却被不知道好歹的家伙搅局,也怪他当时离得太远,忽视了狱寺隼人的小动作。
还好结果还算不错,白兰从回忆中抽身,淡淡地看向地上的那个深坑。
虽然对彭格列戒指的兴趣已经不那么大了,但还是聊胜于无。
十年后的那个泽田纲吉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十年前的这个,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大量蒸腾而起的烟雾终于散去了。
明明正面挨了白兰的全力一击,却毫发无损。泽田纲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徒劳的抬手,然后接住了从胸口流淌而下的一捧灰烬。
那里原本放着绫香送给他的御守。
对于心上人亲手送上的护身符,泽田纲吉一直妥善地贴身存放。倒不是真的觉得这么一个布质的小袋子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但只要佩戴在身上,就能给他带来的无限的心灵力量。
但现在,这枚御守像是经历了烈火的灼烧,只留下一滩看不出原样的余烬。
然而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白兰所有所思的声音。
“转移伤害的道具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
“想不到纲吉君也会用这样损人利己的东西。”
心脏停顿了两秒,随后狂跳起来,泽田纲吉真怨恨自己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白兰的话中含义。
彼时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涌入,他忽然想起,绫香把御守递给他的时候,自己好像还说了两句不自量力的蠢话。
好像是——“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胸口像是被人塞了一把尖锐的石子,沉甸甸的,磨得他血肉模糊。
明明说了大话,却还是当了那个被保护的废物。
没办法原谅我自己,也没办法原谅你,白兰。
——火焰的强度是会受到觉悟的影响的。
泽田纲吉猛然抬头,金红色的眼瞳像是燃烧的烈焰,但是又前所未有的冰冷。
就连白兰都下意识地收起轻慢的神态,变得严阵以待。
禅院甚尔的动作已经是人类所能抵达的巅峰了,但是白兰实在离得太近了,所以在他赶过之前,那双手已经差点碰到了我的背脊。
是的,差点。
因为就在他距离我大概只有几毫米的时候,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呆在我身体内部的[情人眼]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暴起,无下限术式形成的防护罩瞬间将白兰的手狠狠弹开。
同时被抵挡下来的,还有一发超负荷的死气之火攻击——来自于我曾经送出去的SR道具,那枚名叫[代君受过]的御守。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哪怕是个死人也得醒了。
泽田纲吉受到攻击了吗?我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但现在没工夫想别人了,我瞬间回神,甚至连头都没回整个人往前窜了十几米,远离了原本所站的位置。
数百米的高空之上。
五条悟的六眼微微一闪,超过预期的寻找时间让他有些暴躁。
而心情上的暴躁加剧了他心底的暴虐情绪。
他的情绪压抑到了极致,满脸的风雨欲来,只等一个突破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那个被无数次折叠隐藏的不知名空间中,[情人眼]发动了。
临行前,绫香曾经当面给他展示过这招,所以在察觉到那一点微弱的,同根同源的细微波动之后,五条悟几乎没有犹豫,抬手就是一发威力拉到顶的[茈]。
五条悟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人,就绝对不会失手。
比之十年前的那一次,现在的五条悟的能力几乎已经被开发到了顶点。
刹那间,飞鸟惊落,百兽奔散。
刺目的光柱带着几乎能够毁天灭地的气势,一路咆哮向前,将远处的折叠空间瞬间击碎。
在五条悟看不到的地方,泽田纲吉体内的死气之火也调动到了极点。
[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一切滚滚向前,终于无可回转。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两道力量构成完全不同,气势却同样惊人的光柱同时出现在白兰面前,哪怕还没来得及靠近,其带来的高温就已经灼伤了他的皮肤。
在最后的时刻,白兰终于失去了惯常胸有成竹的笑意,眼神甚至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在概率游戏中抽到了必胜的王牌,却还是落败了。
明明只差一点点。
就那么一点点。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点什么,但很快,光柱将他吞没了。
白兰当着我的面被五条悟的[茈]击中了。
这个世界上能在这招下面幸免的可能只有激活了[情人眼]被动的我,白兰很明显并不在幸存者的名单里。
所以等到刺眼的光芒散去,我能够重新睁开的时候,却发现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空茫茫的,就连片衣袖都没能留存下来。
同时被击碎的还有这个被单独隔离出来的空间。
原本站在我身边的禅院甚尔表情惊怒,他也被忽如其来的大招吓了一跳,但他的反应很快,几乎是瞬间拎着我的肩膀把我拽到了他身后。
“你到底是谁?”
我都顾不上白兰了,抬手拽住了对方的衣服下摆。
“哈?”
禅院甚尔表情警惕,他一边环顾四周,一边使力不让我从他背后做出来。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明明……”
他的话并没能说完,就突然站在那里不动了,表情也变得有些迷茫起来。
随着空间的坍塌,禅院甚尔原本鲜活的身体变得僵硬,他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定格在那里。随后,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张被撕碎的老照片,忽然与这片空间一起,碎成了无数个细小的光点。
“等等……”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竭力想要伸出手,最后却只捞到了一团冰冷的风。
随着五指的合拢,它们擦过我的指间,很快不见了踪影。
“……等等我啊。”
周围的一切都在缓慢又无可挽回地崩塌,我却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两颊冰凉,像是结了冰,我抬手一摸,才发现脸上一片湿润,竟然是眼泪。
【恭喜玩家,现探索度100%,顺利通关主线任务:游乐场之行】
【检测到通关boss白兰杰索已被击败,数据结算中……】
【恭喜玩家,触发Happy End:命运之轮】
【获得奖励:SSR道具[唯一的心愿]】
【通关奖励现已发放,注意查看,玩家是否要脱离当前周目?】
明明触发了梦寐以求的he,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系统的声音使我脱离了刚才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从禅院甚尔消失的那一瞬间起,我的两只手就一直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停下,于是只能徒劳的,用力的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去哪里了?他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
系统的声音微妙地停顿了一瞬,随后重复了一遍。
【玩家是否决定脱离当前周目?】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数的回忆像是大洋彼端翻涌而至的浪潮,乱哄哄地涌过来,冲刷过我的整个身体。
我想起来了。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是什么人。
但还没等我进一步动作,异变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生了。
——白兰杰索被击中之后,肉体虽然消失,但却在原地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光屑。
我一开始沉浸在甚尔消失的冲击中,没空关心这些细微的异常。但是很快,在我的对周围的感知逐渐恢复之后,那种曾经出现过的奇怪渴望再次降临了。
我曾经,在和六道骸共享视野的时候,就间接感受过这股冲动的力量。
现在终于亲自体验,那种几乎快要吞噬灵魂的冲动越发强烈,我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像是饥饿难耐,被捕猎本能冲昏头脑的动物。
我好饿啊,我好像已经饿了很久很久了。
于是我朝着那些残留下来的光屑伸出了手。
它们原本正在这片逐渐崩裂的空间中漫无目的地飘荡,此刻,却已经温顺地顺着我伸出的指尖爬上了我的身体。
一切水到渠成。
仿佛原本就同根同源,密不可分。
恍惚间,我听到了脑海中,来自系统的轻声叹息,似乎是得偿所愿,又似乎是感慨万千。
——它不再是冰冷又毫无起伏的电子音。
那是一道年轻的女声。
那是我的声音。
第117章 尾声
禅院家作为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 家风向来顽固而又腐朽。
千年间,这里发生过无数肮脏的,见不得光的烂事。
它们一边压抑一边沸腾, 最后又全都隐没在深深的宅院, 变成了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当事人讳莫如深, 守口如瓶,用昂贵的香料掩盖了行将就木的腐气。
而出生在这里的禅院甚尔也有自己的秘密。
在禅院甚尔五岁那一年,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并不是名义上的主母, 而是真正的, 曾经十月怀胎, 将他带来人间的生母。
他曾经以为自己生性冷漠,甚至可以说, 他对自己是谁生的, 怎么生的,生了之后又为什么从来没来看过他这件事,毫不关心。
但是奇怪的是,在他的生母终于被禅院家的人找回来之后, 禅院甚尔却做了一件多余的, 自己看来堪称软弱无能的事情。
他直接逃了当天的训练, 偷偷跑去看了自己的生母。
当然了,他没有蠢到直接出现在对方面前, 只是扒着墙角,屏住呼吸偷看。
如此小心翼翼又不露声色。
毫无疑问, 他的生母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虽然只是最常见的黑发黑眼, 但是她的头发可睥睨禅院家最上等的绸缎, 乌黑的眼睛能将珍珠都衬成鱼目。
哪怕她此时面容憔悴, 十分狼狈地跌倒在地,可那娇艳的容光依旧无可指摘。
虽然和他本人长得完全不像,但禅院甚尔第一次从自己的生母身上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艳色如刀,原来美貌也能逼得人节节后退。
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此刻她正在泪如雨下,悲声哀求。
所有人嚎啕大哭的样子都不会多漂亮,但她却不然,肮脏又软弱的眼泪落在她脸上也像是林间雾凇,拥有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禅院甚尔侧耳偷听了一会儿,原来是这个女人曾经是父亲的外室,因为珍惜的美貌招人嫉妒,在生下禅甚尔后没多久,就被父亲送到了远离东京的一个小镇子。父亲甚至还专门为她建造了一个庭院,里面安排了仆人随从,一切应有尽有,却从不允许她踏出门一步,仿佛十分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