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嗎?你倆可是待在他身邊最久的人喔。你看見的李斯.佛藍
多當真無情無義、冷血自私,像外界傳說的那樣?」
「不。」迪夫痛苦地搖頭否定。「如果是他是我就不會——」
「愛他?」接收到迪夫詫異的目光,萊安聳了下肩膀,攤開雙手。「
愛情的偉大之處在于它超越性別之分。」
迪夫輕笑,語帶歎息。「他很溫柔,在某些時候他真的很溫柔。」
在剛撿回他的時候、讓他學習知識的時候、在身前保護他的時候、甚
至是——要他的時候……若不是這樣,自己不會愛他,不會陷得這麼
深無法自拔,寧可身陷煉獄般的感情裏也不願清醒,寧可讓自己被他
傷得體無完膚也執意留在他身邊。
「你和他啊——」萊安搔搔頭,表情有點僵硬,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提
及這類的話題,不過,即便如此,該說的話還是不能不說。「雖然我
無法理解這種模式的感情,但是你們兩個就像一對配好的鎖匙。」
「鎖匙?」
「對,鎖匙。」萊安雙手環胸,搖頭晃腦地道:「李斯.佛藍多是靠
不斷攻擊別人來確認自己領域的男人,而你是以不斷接受外界的條件
來限制自己領域大小的男人——李斯不斷擴充自己的領域,你則不斷
縮小自己的領域,他一再侵略你的領域、不斷的剌傷你,就是為了確
認你屬於他的事實,而你一再退讓容忍他的侵略,無意間表明任由他
掌握一切。該說你們有默契吧,就像鎖跟鑰匙——如果李斯是把鑰匙
,你就是一個容得下這匙型的鎖。」
「不。」迪夫緩緩開口否定他的話,「他需要的是一個女人,不是我
。」
「因為這不正常?」萊安皺眉,面露不悅。「如果你認為這正常不該
說愛他。」
「對他而言我是不正常。」啊,回不了黑帝斯或許是好事,至少他不
用看見李斯鄙視他的目光——他可以想像得到一般人會如何看待一個
向自己示愛的同性人。
「如果他也愛你呢?」
「萊安,可以別再談這個話題好嗎?」迪夫迴避著,為什麼非要談一
個不可能成真的事情。「我不想談。」
「我只要你面對現實,而我向來都能達到目的。」萊安恢復一張笑臉
。「要我提醒你嗎?剛才你還急著離開這裏去找李斯。」
「那是——」迪夫急著想辯解,瞬間卻找不到任何話好說。
「這世界是不常給人挽回的機會的,如果有,你該做的是好好把握而
非眼睜睜看它溜走;否則,等到覺悟時往往已經離後悔不遠,徒留遺
憾。」
迪夫低頭彷彿陷入沈思中,許久,他抬頭,同時也下了床。
「我派人跟你一起去找。」萊安起身,也準備有所行動。
「不用。」迪夫壓下傷口止痛,強撐起微笑。「我想自己去找,也許
我會找得到。」
「憑你對他的瞭解一定找得到。」
「但願。」迪夫回以苦笑,他知道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
「你會的。」萊安像個預言家似的神秘地道,立刻呼來門外手下幫迪
夫準備出門所需。
※ ※ ※
很顯然的,萊安.雷特納並沒有本事當一個預言家。
當迪人帶著傷回到黑帝斯城時,很遺憾的,外頭看守的人告訴他主人
下令不准他再踏進黑帝斯一步,雖然如此,他還是守門人的口中得知
李斯已經有一週沒有回黑帝斯城。
而消失的時候和送他進喬爾特的時刻吻合。
這意味著李斯在送他進喬爾特之後,就沒有再回黑帝斯。
他會去哪兒呢?站在黑帝斯門外頂著大太陽的迪夫,看向車水馬龍、
人來人往的街道自頭號,搜尋記憶中有關李斯·佛藍多的片段,才發
現自己的記憶在被李斯撿回後就繞著他打轉。
他學任何知識技能都是為了李斯,強迫自己變得冷血,做出許多連自
己都想不到的事也是為他,可是當他們兩人獨處的時卻是一逕的沈默
,沒有人會先開口說話,身為下屬的他無權主動,而身為主人的李斯
是向來寡言。
所以——他不算瞭解李斯,他們從未談過私人的問題。
思及此,他有預感要找到李斯是更困難了。
再者,就他所知,李斯並沒有特定的女人,更不可能藏在那些拜金女
郎的住處,以他強烈的自尊心來看,他是絕不容許自己這麼做的男人
。
那麼,他會在哪兒呢?
「唔……」腹部強烈的疼痛告知迪夫麻醉藥已過的事實,他一手捂著
腹部,緩步離開。
「迪夫!」身著黑色西裝從黑帝斯城走出的男人瞥見他前影時出聲叫
住迪夫回頭。「查克?」
「你知道主人在哪兒嗎?」查克問,臉上淨是焦急。在黑帝斯城裏,
查克是僅次於迪夫受李斯重用的部屬,其忠誠自然可見。
針對他的問題,迪夫能做的只有搖頭。
「果然。」查克頷首。「這個主人真是讓人傷腦筋。」
「雖然話是這麼說,不過你仍然忠心於他。」
「主人幫我報了大仇,再說,我欣賞他的作風,基於這兩點就足以構
成我的忠心。」查克說道,黝黑的臉上有著崇敬的光彩。「外人也許
以為主人有種族歧視情結,不過看看我,我是個黑人不是嗎?地位卻
僅次於你,對主人來說實力比皮膚是黑是白還重要,我實在搞不懂外
界為什麼那麼喜歡把一些帽子扣在主人頭上,更奇怪的是主人從不予
理會這種傳聞。」
「因為他不把這些事放在眼裏吧。」迪夫回答查克。「你知道的,沒
有什麼人或事物能讓主人看在眼裏。」
「是嗎?」他可不這為認為。「我覺得主人很在意你。」
迪夫睜大了眼,訝然看他。
「你不知道吧,每當有人接近你時,如果主人在場,那傢夥一定會被
主人冷淡的視線嚇得半死,你以為自己黑帝斯城第二的位從哪兒冒出
來的,除了能力外,最重要的是主人在有人接近你時的表情——那種
目露凶光的樣子……唔!很可怕。」查克誇張地搓搓自己手臂,「我
就挨過不少利箭,剌得全身都是洞。」他無辜地說。
「你在開玩笑。」
「我像愛開玩笑的人嗎?」查克指著自己的鼻子反問。
因為不是,所以迪夫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難辨,有痛苦、有訝異,隱
約間更有錯愕。
「有時候我會懷疑主人是不是對你有——呃,你知道的,外界一直在
揣測你們的關係,我在想是不是真的,尤其是你受傷之後,主人親手
抱你進喬爾特,還下令殲滅大衛.史丹利的巢空和手下,不留任何活
口。」
「他……為我這麼做?」
查克回以點頭的肯定答覆。「我到現在才知道主人也是人,也有情緒
這東西。」
「是嗎?」迪夫收緊搗在腹部的手指垂首低喃,心頭隱隱作痛,想起
在尚未進入黑帝斯前和李斯相處的情形。
當第一次嘗試下廚做出難以入口的晚餐時,吃完的是面無表情始終沈
默的他;當遇見以前常找他麻煩的遊民少年時,也是他擋在他身前一
拳送那少年離開;當為了認字學字苦惱氣憤時,還是他在一旁冷嘲熱
諷要他放棄,才讓他賭氣堅持到底——
他的溫柔總會夾刀帶棍,一定要先把別人剌得一身痛才甘心,就算讓
人誤解也不為自己辯護——這樣的作法,好傻。迪夫搖頭,許許多多
有關他和李斯的記憶紛湧而上。
這世界是不常給人挽回的機會的,如果有,你該做的是好好把握而非
眼睜睜看它溜走;否則,等到覺悟時往往已經離後悔不遠,徒留遺憾
……
倏然間,他想來萊安的話。
「迪夫?」
「我會找到他。」迪夫朝查克一笑,揮別長久以來束縛自己的想法。
他一直以為李斯不在乎他,只當他是一個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工具,
但是他錯了。
最瞭解李斯.佛藍多的人是他,然而他卻任由自己的情緒控制一切,
單方面認定自己是最委屈的那個人,從來不肯仔細深思李斯執意要他
進黑帝斯理由——不是為了收留和利用,李斯只是單純地不想讓他離
開。
所以才會命令他緊跟在他身後做名心腹,也只有用這樣的理由才能留
他不是嗎?
李斯.佛藍多不是個懂得怎麼愛的人,但他的動作在層層剖析過後都
會發現有一絲溫柔的成份存在。
啊……原來如此。
「我會找到他。」迪夫重申,鄭重立誓。「絕對會。」
查克傻傻地目送他走遠,下巴脫臼也全拜他所賜。他懷疑自己眼睛有
問題,竟然看到迪夫笑了,怎麼可能!
第十章
在拉斯維加斯的街道上盲目找了一天,甚至到曾經和李斯有過關係的
女人住處詢問,但都沒有下落。尚未完全癒合的傷口隱隱作痛,加上
無暇顧及飲食,才不過一個下午,迪夫已經臉色發白。
不行,盲目釣魚式的找法一點效率都沒有。他抬手擦汗,踏上自己住
處的階梯,打算稍事休息後和查克聯絡。
「你會在哪里?」他自言自語道。「不應該悶不吭聲一走了之,你還
是黑帝斯啊。」一邊低喃,他一邊拿出鑰匙開門。
鎖與鑰匙——如果李斯和他真的像萊安所說,是鎖匙的關係,那麼就
讓他找回這把鑰匙好解開他道鎖吧。他祈禱著。
才開門,迪夫沒意料到自己找了一整個下午的人就在眼前——只見李
斯慵懶地躺在沙發上,一手屋著酒杯,一手枕在頸下,表情卻不著姿
勢來的輕鬆。
「您——佛藍多先生!」他怎麼會在這裏?
顧不得自己的傷,迪夫飛奔向他。「您怎麼會在這兒?」
聽到聲音的李斯懶懶抬眼,沒有理會找到人而一臉欣喜的迪夫,當他
是幻覺一樣,以極緩的速度抽出枕在腦後的手拍上茶几桌面,分顆白
色藥丸往嘴裏送。
「佛藍多先生!」迪夫趕緊上前,來不及阻止他吃藥,但來得及抓住
李斯又伸向桌面的手。「您為什麼又吃起迷幻藥?」
以前不知道他吃的是什為也無能為力去阻止就罷了,現在既然知道這
是名叫白板的迷幻藥,自己怎麼可能讓他繼續任意服用。
對他的聲音恍若未聞的李斯只是懶懶睨了他一眼,不一會便陷入沈睡
。
迪夫無奈地歎口氣,覺得這情況和以前好像,他總是得照顧喝酒服藥
後自顧自昏睡的李斯。
只是這一次幸好,他沒有拉自己當墊背。
※ ※ ※
昨夜,李斯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幻覺。但今天從藥效中轉醒,發現趴在
床邊的人是真的,睡眼惺忪的他立刻清醒。
這樣的景像似曾相識,在多年前曾有一個少年守在他床邊,只因為他
一次遇襲受傷;那一晚讓他印象深刻,他持續不斷的發著高燒,而唯
一能降低他體溫的就是少年一夜不停的以用冷水洗滌的毛巾為他拭汗
的動作。
但是,他為什麼又出現在自己面前?這是第一個浮現在李斯腦海中的
問號。
像是感應到他的清醒似的,迪夫趴俯的雙肩動了動,緩緩直起身。
一抬頭,看見正在凝視自己的李斯,迪夫咧唇笑道:「啊,您醒了。
」
他這樣的笑容熟悉得彷彿時光回到當初他尚未強迫迪夫進黑帝斯的時
候。李斯茫然的想著。
「佛藍多先生。」迪夫起身,神色嚴肅地俯視還坐在床上的李斯。「
我以為已經沒有任何事能讓您重新拿起迷幻藥虐待自己。」
「我沒有。」李斯否認,不肯承認自己因為他的事陷入從未有過的低
潮,只好拿迷幻藥和自己的身體出氣。
「您有。」迪夫一反往常的順從,對李斯的威嚴大作挑釁。「為什麼
要用這種方式虐待自己呢?如果沒有健康的身體,就算擁有黑帝斯也
沒用啊!」
如果沒有健康的身體,就算擁有黑帝斯也沒用啊——這句話他也曾聽
到過。
李斯眯起眼思索,久久才開口:「你曾說類似的話。」
「是的。」迪夫承認。「但是我以為現在沒有任何人能勉強您做不願
意的事,您一向能呼風喚雨,擁有黑帝斯的實權後更是如此,所以沒
有吃這種東西的必要。」
沒有嗎?李斯搖頭。他有,而且必須。透過迷幻藥,他可以在幻覺中
看見迪夫,這一週他就是用這種方法逼自己不准後悔將他進喬爾特的
決定,沒心思顧及籠罩全身的後悔。
「為什麼回來?」
「這是我的住處,我當然要回來。」該問這問題的人是他吧。「您為
什麼在這,黑帝斯城因為您的失蹤大亂您知道嗎?」
「與我無關。」
「那是您的事業,您辛苦多年為的就是它,怎麼現在——」見李斯像
拒絕上學的孩子一樣拉被子蓋住身體躺回床上,迪夫也閉嘴不說。
沈默持續了一陣,迪夫歎氣,無法克制自己關心他的習慣。「什麼?
」
「……」整個身體包裹在被單裏的李斯沒有回答他。
「佛藍多先生?」迪夫一腳步跪下床,越過李斯試圖拉開被子確定他
在說些什麼,「佛藍多——」驀的,一陣天旋地轉打斷他的試探,頃
刻間,他整個人被李斯壓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