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余队向专业队输送人才, 这似乎是刻在所有人心中的固定模式。
　　马教练也没有说什么套话, “昨天赛后我大致对叶茹茹进行了评估，特意调了她的骨龄结果来看, 所以耽误了, 不然这场对话应该在昨天。”
　　也不怪体工队犹豫, 因为叶茹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多已经开始青春期发育, 叶茹茹却还是这个身高，如果不看骨龄测试结果，他们不能轻易做出决定。
　　专业队挑人，向来要综合评估各方面。
　　包括预估的成年身高, 目前技术、成绩等等。
　　这个年龄迷惑性太强, 几乎是谁先发育谁夺冠, 叶茹茹的成绩足够亮眼，谁也说不准是什么原因。
　　万一只是因为发育的早，她现在还这么矮，未来肯定走不上多少高度。
　　娄教练道：“这孩子一年来长得不算很快，应该是还没发育，你们不用担心。”
　　马教练点点头：“虽然小姑娘现在矮了点，但预估身高还挺漂亮。”
　　叶茹茹扒着椅背，突然想把自己头狠狠地扭回来，两个教练当着她的面讨论她矮这个问题，一点也不考虑她这个当事人的面子吗。
　　小姑娘不由得撅起嘴。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种伤害。
　　不过她的预估身高在一米七以上这事，她自己是知道的。
　　毕竟叶爸叶妈身高都不矮，光是叶妈身高就有一米七，而且叶妈还是所有直系亲属中身高最不能看的。
　　马教练对叶茹茹的各方面都很满意，他看着前排的小姑娘，目光中满是欣赏：“短短一年就练到二级，天赋看来是不错的，娄教练你也有经验，手下出来的孩子我都放心，想必没有过度开发潜力。”
　　娄教练抱着臂，淡淡道：“那是自然。”
　　她平时给小孩们制定的训练都驰张有度，而且时长很短。之前她得知叶茹茹和喻才知会在家里额外练习，还帮他们修改了训练计划，以保证最好的效果。
　　其实要论专业程度，她退役后曾在省队执教，比起市体工队一点也不差。
　　只可惜体育馆条件不好，能提供专业训练的器材不多，不然她也不会乐意自己被人挖墙脚。
　　有点可惜。
　　喻才知一直不去体工队，那是他的选择，至于叶茹茹去不去，她并不能替她做决定。
　　“哎呀，说到这有点可惜，这都八月末了，今年的集训时间刚过，不然还能来队里试训体验下。”马教练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不过他话音一转，说了句令娄教练都很意外的话：“不过不试训也行，我直接和管理中心打个报告，让她直接来队里。”
　　不用试训？娄教练眉毛微微扬起。
　　那不就等于不经实习试用直接转正工作。
　　没想到体工队居然看重叶茹茹到这种程度！
　　之后娄教练和马教练又聊了几句专业的，马教练给叶茹茹递了张名片，同时得到了叶茹茹家的电话。
　　这事肯定不可能当场定下来，所以只是简单谈谈，留时间给叶茹茹自己抉择。
　　“回头我会问问你父母的意见，如果决定好了，就打名片上的电话。”走之前，马教练叮嘱道。
　　叶茹茹点点头。
　　这一插曲搞得叶茹茹十分恍惚，娄教练看着有点走神的小姑娘，说道：“如果想走专业，体工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回去的路上，坐在区代表队的大巴车上，叶茹茹都在思考这件事。
　　小姑娘难得安安静静，一句话没说，喻才知悄悄瞥了她一眼，撑着脑袋偏向那边：“怎么了今天，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中耳炎问题不大，已经在医院开了药，他想不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哥哥，你为什么一直不去体工队呀？”叶茹茹终于问出这个纠结了她好久的问题。
　　喻才知一愣。
　　原来如此。
　　确实市运会有体工队的教练挑人很正常，但他没料到叶茹茹会这么快就走到这一门槛。
　　“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离家有点远而已，每天来回太麻烦。”喻才知偏着脑袋道。
　　“每天来回？”叶茹茹睁大眼。
　　“你可以选择上午上课，下午训练，只要你不累的话。”
　　“……”叶茹茹没想到喻才知选择不去体工队竟然只这么简单，忽然感觉有点浪费她之前的心情。
　　不过喻才知在学校的成绩确实挺好的，每次都能考到年级前几。在训练占用每天时间的情况下，可以说他脑子非常聪明了。
　　她自己成绩也不差。
　　叶茹茹琢磨着自己的想法也和他差不多，就将这事暂时放在了一边。
　　九月。
　　全S市中小学生都开学了，叶茹茹正式成为了一名六年级的小学生。
　　她混迹在上学的人流中，觉得自己极其普通。
　　然而她来到教室，却发现好几个脑袋齐刷刷地朝她转过来！
　　叶茹茹正懵着，忽然听一人道：“昨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叶茹茹……”
　　“啊，我也看到了！”
　　“你参加的什么比赛，居然能上市里的电视台，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在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中，成为市里的新闻背景仿佛一件天大的荣誉，叶茹茹忽然在同学间出名了。
　　也许她向来弱不禁风，运动会跑了个不错的名次，跑完却摔了，和电视中比赛的样子有着强烈的对比。
　　出名也有出名的烦恼，这回传来传去，所有人都知道她会游泳了，而且还游得不错。
　　水上运动会报名的时候，她被班长找上来。
　　一中作为游泳体育传统项目学校，非常重视这一项目，而一小作为底下的小学部，每届学生到六年级都会举办一次水上运动会。
　　说是一次运动会，其实就是方便一中校队提前挑人。
　　叶茹茹本来想着，她都参加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比赛，再参加学校的水上运动会实在有点欺负人，再者，一中校队的几个教练估计早就认识她了。
　　她没打算报名，谁知班长姑娘却委屈巴巴地来求她。
　　“茹茹，水上运动会太难找人报名了，好多项目都没人报，你既然会游泳，为什么也不报名？”
　　班长姑娘难过极了，觉得她是故意不配合她。
　　“……”叶茹茹不知道怎么解释。
　　说自己不想虐菜？是不是太狂了点。
　　她可不是喻才知，感觉这话有点说不出口。
　　不过水上运动会确实没有说参加过其他比赛的人不能参与，但全年级像她这样练游泳的女生，很不巧，她都认识。
　　除了林苗，再没有第二个人。
　　剩下的全是自己摸索，或是在普通的游泳班简单学过的。
　　在班长姑娘的软磨硬泡下，叶茹茹一打听，原来林苗也报了名。
　　既然这样的话……
　　“那好吧，哪个项目没人就帮我报上吧。”叶茹茹松了口。
　　班长姑娘面带笑容地走了，直到比赛的当天，叶茹茹才知道这笑容意味着什么。
　　叶茹茹站在公告板下看着项目顺序安排，数自己的单项——
　　1234
　　四个泳姿，一个不落。
　　他们班是没人了吗？！
　　比赛的场地位于中学部的游泳池，每年都要举办一次水上运动会，在安排上很有经验，所有班级的同学们都搬着自己的椅子，被整整齐齐在泳池两侧。
　　叶茹茹一回头，发现班里同学都用期盼地目光看着她，像是希望她能好好发挥，给班级带来荣誉。
　　那好吧。叶茹茹在心中道。
 
 
第33章 退役（捉虫）
　　叶茹茹活动着手脚。
　　林苗也和她一样, 四个项目全报，她们几乎每一组都在一起游。
　　这就有点尴尬了，林苗刚刚好和她是一个主项, 但是林苗一般都游不过她，不止是蛙泳。
　　平时比赛测试她赢对方毫无心理压力，但是现在各班都在旁边看着, 是不是有点不给面子？
　　早知道她少报两项就好了。
　　然而很快她就不用担忧了，林苗出现时一张脸蜡黄, 捂着肚子道：“我这两天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天天拉肚子，比赛可能上不了了。”
　　她班里同学也都知道这事, 希望她不要勉强自己, 还是身体要紧。
　　林苗是特意来告诉叶茹茹的，她希望叶茹茹能放开自己去游, 不要因为她而放水。
　　竞技运动永远不需要为对手考虑, 每个人都用自己的实力说话, 这才是最公平的比赛。
　　“你看到往届比赛记录了吗，我觉得不是很高, 你可以挑战试试。”林苗指着公告板说。
　　叶茹茹迎着阳光望向她手指的地方, 发现每一项比赛后真的都有标注记录。
　　水上运动会是学校泳池建起之后才开始办的, 到现在为止办了5届, 女子组记录都不算很高，有的在二级左右，有的甚至还没到二级。
　　至于男子组……
　　记录后面会标注xx级xxx，代表着这个记录是谁所留下的。
　　男子组所有的记录后清一水全是喻才知。
　　“噗哧。”叶茹茹直接笑出声。
　　看来喻才知当年也没比她好多少, 各个项目全报, 说不定提起来, 背后也很有故事。
　　她突然就觉得那些束缚她的感觉消失了。
　　喻才知都可以毫无芥蒂的刷记录，她为什么不可以？
　　比赛很快开始，放开手脚的比赛比叶茹茹以往每一次游得都要轻松。
　　第一次上场前，班级的方向传来几声加油，叶茹茹戴好泳镜转头一看，发现同桌姑娘正一边挥舞双手，一边大声喊着。
　　叶茹茹扬唇一笑，也挥了挥手。
　　“啊，那居然是叶茹茹？”旁边一个女生惊讶地说。
　　她甚至完全没认出来。
　　平时叶茹茹总是扎着包子头，发丝柔软蓬松，一张小脸又白又嫩，再加上身形长得小，提到她，班里同学对她的评价从来都是可爱。

　　但眼下那个戴着黑色泳帽和墨绿色窄框泳镜的姑娘，明显和“可爱”这个词不符。
　　一身黑色的泳衣将女孩身形衬得瘦长，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
　　尤其是站在出发台时。
　　叶茹茹双手搭在前端，微微倾身，双臂和腿又白又长，虽细却看着一点也不柔弱。
　　刚刚回头望来的那一瞬，墨绿色泳镜倾斜的窄框无比凌厉，女孩要是不笑，她完全不敢打招呼。
　　女孩笑完一下回过头，做出准备出发的姿态，在一声令下瞬发而出——
　　像离弦的箭，势不可挡！
　　"卧槽，好帅！"一个男生喃喃。
　　这场比赛完全颠覆了叶茹茹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没有柔弱的小姑娘能从出发起就将后面的人远远甩开。
　　明明只有50米，却占据绝对的优势。
　　25米的泳池，她到边转身时，其他人只游了一半不到，抵达终点时，多数人还在对岸。
　　这就是业余和专业的绝对差距。
　　叶茹茹班级的区域一片寂静，随后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其他班被他们的气势震得全都朝这边望过来。
　　原来那个女孩是这个班的呀。
　　“啊啊啊啊啊啊！”
　　“靠，太牛了！”
　　“我宣布，以后叶茹茹就是我的崇拜对象了！”
　　叶茹茹歇了几口气，又进行下一项比赛。
　　还好学校为了学生水平考虑，所有项目都是50米，没有长距离。
　　50米的短程冲刺，平时训练时练过太多，她甚至能成组一次性冲十个，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每比一项，班级方向传来的助威声响都会比先前热烈几分。
　　像有一把火点燃了每个人的内心，原先那些没打算仔细看比赛的人，也都目不转睛抻着脖子。
　　太帅了。
　　每个人心中都闪过这句话。
　　原来一个人在自己的领域可以如此耀眼。
　　女子组这边，叶茹茹一个人吸引了全部目光，而男子组，独苗杨嘉添也拿下所有项目的第一。
　　他们轮流上领奖台时，都会互相打招呼。
　　“嗨，好巧啊，又见面了。”
　　“不错，你们班总分多少了？”
　　“刚比完，还没看。”
　　比赛所有项目都是有奖牌的，叶茹茹也第一次见到了比市运会奖牌质量还差的金牌。
　　对比起来，她那块被叶爸裱起来，放进家里收藏柜的金牌质量真不错，至少到手时金漆都是完整的。
　　不过还是非常开心。荣誉加身的意义远远大于奖牌本身。
　　小姑娘站在领奖台上，笑容无比灿烂，脖子上四块沉甸甸的奖牌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着金光。
　　她比了个耶的手势。
　　这时候她摘了泳帽，又穿上雪白的运动外套，柔软微湿的发丝垂落在肩头，脸上两个小酒窝，又恢复了可爱无害的样子。
　　同她一起，勉强混上领奖台的两个同学心情都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