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200混。”
　　“……”
　　何昭宇提醒道：“你忘了你一开始练自由泳，不就是为了在200混中拿牌吗？本来报的项目就少，200自万一上不了领奖台怎么办，200混虽然不一定能超过玛佩尔，但银牌至少是稳的。”
　　道理她都懂，可是200自这个项目竞争越激烈她越上头。
　　她该怎么告诉她的教练，她想赢？
　　何昭宇大概也理解她的心情，语气缓和了点，问道：“假如你报了200自，你能保证自己拿金牌吗？要是能，我就同意你报。”
　　叶茹茹沉默了，目前来看，还真不能。
　　她的1分54秒96和玛佩尔的1分54秒63还有不少差距，这不是说超越就能超越的。
　　“平时都随你，奥运会可不是平时的小比赛，上面给咱们定了拿牌任务的，”何昭宇语重心长地说，“听话，你再好好想想，明天我们再谈。”
　　在何昭宇心中，她可能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每次她闹脾气，他都会这样哄着她。
　　挂了电话，叶茹茹自己一人在池边静静坐了会儿。
　　为了奥运夺牌的压力，报不了想报的项目，这才是运动员最大的无奈。
　　一切根源还是实力不足。
　　不远处校队其他队友正在训练，每个泳道都占了不少人。泳池的这一侧是专门为她预留的泳道，只为了她一个人训练不受打扰。
　　她明明已经是国内最强了，能拿很多奖牌，为什么还是不能自主决定报项？
　　对她来说，竞技是不断拼搏进取，超越自我的一件事，为了保证奖牌放弃拼搏，只比十拿九稳的项目，这不违背了她的初衷？
　　小林教练在旁边写着训练板，转头问道：“那今天还是按照原计划练蛙泳吗？”
　　结果发现叶茹茹没吭声，悄悄走近一看，小姑娘正坐在池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点声音也没有。
　　小林教练一惊。
　　她没敢上前打扰，结果过了两分钟，发现小姑娘抹了把眼睛，捧起池水拍了拍脸，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她站起身，收拾自己带来的训练装备，一边道，“今天晚点再练，我先去B市队跟他们一起晚训。”
　　去B市队，通常就是跟着祁嘉芸和她的教练段志平一起练仰泳和自由泳，主要提升200混的综合能力。
　　这是何昭宇说的200混。
　　但是她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妥协。
　　小林教练问：“晚上还练？”
　　叶茹茹回头比了个手势，“等我回来再商量。”
 
 
第209章 计划
　　虽然何昭宇不让她报200自, 是因为对手太强，她当前的实力不足。
　　但本质上，还是她体能分配的问题。
　　四个项目, 要都是短程还好说，偏偏其中三个都是200米，只有一个100蛙算是短距离。
　　等叶茹茹晚上从B市队练完回来, 已经冷静下来，她的头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冷静过。
　　她想好了, 她要给自己上强度。
　　——以前从来都是别人压着她上强度，她不情不愿，最讨厌的就是强度训练, 如今她要逼着自己练。
　　如果不是对目标的渴求, 谁会喜欢又苦又累的训练。
　　平时何昭宇给她安排的训练是体能和技术参半，她如果想自己上强度, 只能额外加训。

　　好在她现在课业比较宽松, 平时去游泳馆的路程又少, 空余时间就可以来练。
　　不过她当然也不是盲目地加练，她身边有很多专业人士, 比如小林教练, 运动训练学的高材生, 专业刚好对口, 可以给她的训练计划提供建议。
　　在她的计划开始实施之前，她让小林教练把一切报告给何昭宇，试试他的口风。
　　结果没过多久，喻才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叶茹茹坐在池边接起电话, “喂, 哥哥？”
　　喻才知的语气带了少许笑意, “你又惹什么事了？何昭宇为什么叫我来劝劝你。”
　　“我才没有。”叶茹茹嘟起嘴，随后露出两个酒窝。
　　她把事情跟喻才知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安排的训练计划，“哥哥，你觉得我这样可以吗？”
　　喻才知沉思片刻，“计划内容没什么问题，但是时间要改一改，你中午必须休息一阵，过犹不及。”
　　他也学过运动训练学，但是学习方向又和小林教练不一样，就像王队医总能根据他们的训练内容，给他们制定最适合的恢复计划，喻才知如今也能给她许多建议。
　　叶茹茹嘿嘿一笑，她就知道喻才知肯定不会反对，何昭宇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是给她送帮手来了。
　　两人商量了一阵，挂了电话，喻才知抬头望向坐在他对面的人。
　　“唉……”何昭宇无奈地笑了下，轻轻叹气，“天高皇帝远的，大了根本管不住，算了，随她去吧。”
　　喻才知看着他，勾了勾唇，你说你想帮就帮呗，找什么借口，还遮遮掩掩的。
　　他只不过才学了点皮毛，根本帮不上多少忙，其实刚刚说的大部分都是何昭宇给的建议。根本就是何昭宇隔着他这个中间人在指导小姑娘训练。
　　喻才知轻轻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
　　其实叶茹茹知道，何昭宇不让她200自、200混两项同时报的一大原因是怕遇到伦敦奥运那样的赛程，200米的几个项目都堆在一天比，比完200自就上200混。
　　最后决赛场的时候，两项决赛之间就间隔15分钟。
　　虽然正规赛场上，总是男子一项女子一项交替着排赛程，但决赛进行得快，通常一场几分钟就比完了，根本无济于事。
　　她的兼项太杂，既有自由泳又有蛙泳，还有混合泳，很少有选手会这么兼项，因此哪怕三项被排在同一个决赛场，两场决赛加上一场半决赛，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从现在开始，她给自己每天安排了新的任务，200蛙、200自和200混三项之中，至少拼尽全力去游两场，并且保证第三场的成绩也足以游进决赛。
　　她每天都在笔记本上认认真真地记录成绩。
　　如果她能做到拼尽全力的两个项目依然保持个人最高水平，她就去跟何昭宇说，她要再多报一项。
　　这样就不用决定到底游200自还是200混了，做什么选择，她两项都要！
　　她一开始确实应付得很困难，刚从泳池中艰难地爬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连手脚都抬得困难，却还要准备下一场。
　　小林教练在一旁掐着表，到了十五分钟，她准时站上出发台，再次出发。
　　又过了十五分钟，叶茹茹再次上场，游第三个200米，游完之后她在池边撑了两次池壁，都没能把自己撑起来。
　　她的手脚全是软的，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她连像往常一样起水上岸都做不到。
　　小林教练在旁边看得不忍心，想拉她一把，结果被她拒绝了。
　　“不用帮我。”叶茹茹说，“我自己来。”
　　既然是她做的决定，就要自己承受一切的后果。
　　上岸后，她狼狈地跪在池边，低着头，看着两滴水落在面前的地面上，分不清是她身上的水还是眼泪。
　　是她太任性了吧，她为什么要受这些苦，明明可以舒舒服服去游轻松的赛程，何昭宇已经都替她安排好了。
　　但一想，她的职业生涯又能有几个奥运年，整整四年才一次的奥运会，她不想留下一点遗憾。
　　再苦再累又如何？
　　她想起曾经在市里训练，游泳馆墙上的一句话：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
　　忍着鼻头的酸涩，她努力将眼眶中溢出的泪水憋了回去，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明天再继续。
　　又是在游泳馆泡了一天，当她顶着月光穿过偌大的校园，走回宿舍时，发现自己的指尖都泡的有些发白。
　　她沾了些润手霜，轻轻捻了捻皱巴巴的指尖，回想着今天成绩。
　　第一项游得不错，第二项稍微慢一点，第三项整整比她的pb慢了三秒，但是比昨天快了半秒，比大前天快了一秒多。
　　她打开手机上的日历，看着上面备注的日子，还有整整二十五天。
　　如果她这25天每天都这样坚持下去，他是不是就认不出来她了？
　　她会突飞猛进，到他都认不出来的程度，当初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
　　这天在B市队训练的时候，刚起水，叶茹茹看到武向荣站在场边朝她招招手。
　　“武教练好。”叶茹茹走过去，乖巧地叫道。
　　武向荣跟她说起一件事，“你现在也成年了，前两天我看到你的粉丝们在官方账号下留言，问你怎么不开微博，你自己什么想法呢，要不要考虑下？”
　　叶茹茹的粉丝绝对是队内最多的，他都不需要确认。
　　不过他现在只是在和叶茹茹商量，而不是要求她做这件事，是因为前段时间喻才知跟他说的一段话。
　　他说：“我热爱祖国和我的队伍，哪怕扛着伤病，我也会尽我所能将奖牌拿回来，他们喜欢我、关注我，是因为我身为运动员能为国家带来荣誉，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事，相应的，我也希望他们更多关注的是赛场上的我。”
　　武向荣觉得他说的有理，回去也思考了很久，所以他这次只是征求叶茹茹的意见。
　　小姑娘看着他，乌黑的眼睛眨了眨，试着说：“现在算了吧，我想以后再说，感谢他们喜欢我，但如果我能用这些时间为他们多拿一块金牌回来，他们应该都会理解的吧？”
　　作为公众人物，说话太累了，所有文字性的东西都要反复斟酌，否则很容易被人胡乱解读。
　　而且她最近确实太忙了，没太多精力想其他事。
　　有时候忙起来，她甚至连和喻才知约好的电话都忘了打，时常第二天看到喻才知提醒她注意休息的消息，才想起自己前一天沾枕头就睡着了，让他空等了那么久。
　　都说恋爱是训练的最大阻碍，在她这里，恐怕训练才是恋爱的最大阻碍……
　　多亏了喻才知和她一样都是运动员，对一切都很理解，也支持她专注学习和训练，不然换个人，早就忍受不了她这种时不时就失联的状态了。
　　叶茹茹本以为总教练会驳回她的想法，要求她必须为队里宣传，没想到武向荣只是点点头，跟她说了一些国家队合作品牌提出的要求。
　　大意就是，虽然这件事他准许了，但未来说不定还会因为一些无奈的原因不得不参与宣发。
　　“不用担心，到时候我肯定都会配合的。”叶茹茹答。
　　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她的内心其实惊讶极了，武向荣这是改性了吗？
　　可能不是。
　　他们的主教练只是认识到，他们的运动员已经用无数汗水为整个游泳运动以及国家队做出了很多切实的宣传，比发再多条微博都管用。
　　他们种花队专注训练的运动员无需取悦任何人。
　　晚上回去，叶茹茹在聊天的时候将这件事告诉了喻才知，同时看了眼日历，发现离她标注的日子只剩下最后三天。
　　叶茹茹再次确认了一遍，立刻讲这个喜讯报告给对方：“哥哥，还有三天我就回去了。”
　　视频对面的人抬起眼，目光带笑：“早就发现了，天天数着呢。”
　　今年国家游泳队一队集训的地点刚好在Z省，所以接下来一个月，她都可以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训练。
　　喻才知问：“最近练得怎么样？”
　　叶茹茹扬起嘴角，朝他眨了下眼，“不告诉你，不然到时候回去就没有惊喜了。”
　　喻才知轻笑了声，“哦？”
 
 
第210章 安排（捉虫）
　　种花队每年集训的地点并不是固定在一处, 虽然绝大多数时间都在B市大本营国家体育总局训练局，但其他各省也轮流去。
　　国家游泳队上一次在Z省集训已经是十年前，今年刚好赶上, 叶茹茹可以回家住一段时间。
　　总局下发的文件上，运动员们集中的日子刚好是周末，叶茹茹提前一晚坐飞机回来, 何昭宇开车去机场接她。
　　“明年回来，就让喻才知接你, 省得我跟着跑一趟了。”
　　叶茹茹惊讶得不行，她真没想到喻才知还在养伤期间考了驾照。
　　“哥哥，你的伤好了吗？”她问道。
　　喻才知在前排座位回过头, “早就好了, 我都已经恢复训练好久了。”
　　叶茹茹眉开眼笑：“太好啦哥哥。”
　　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好，伤病实在太痛苦了。
　　何昭宇开车把她送到了喻才知的那套房子, 临走前轻轻用指骨敲了下她的头, “虽然都是成年人了, 懂事点，别做什么让我上火的事, 明早还要到队里集合, 听到没有？”
　　叶茹茹耳根有些发烫, 什么呀, 她能不能装作根本听不懂何昭宇在说什么。
　　她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伸手把何昭宇往车子的方向推，“知道啦。”
　　求求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