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的真不是黑店——崔惊鹊
崔惊鹊  发于:2023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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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车上躺着一位灰衣妇人,妇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容貌秀丽,眼尾留下岁月的痕迹。
  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气息极为微弱。
  等到入城检查,少年从怀中小心掏出路引,还有两枚铜钱。
  “樟州人士,进去吧。”守卫将路引扔还给他。
  少年急忙接过,珍重塞回衣内,拽着牵引板车的绳子,步伐沉重地进了城。
  没走几步,他鼓起勇气问:“军爷,敢问八方客栈怎么走?”
  守卫打量他几眼,说:“在南城,先往右走。”
  “多谢。”少年礼貌拜谢后,拖着板车转向右边。
  身后传来小声议论。
  “又一个找陆掌柜救命的。”
  “看他这模样,穷得叮当响,哪有钱看病?”
  “也是。”
  少年垂下眼睫,双臂用力拉拽板车,青筋迸起。
 
 
第82章 
  ◎离窍针法,医术进阶,西南计划◎
  八方客栈的伙计一大早就开始忙碌。
  院外已经排了一列长长的队伍, 燕非藏抱刀而立,维持队伍秩序。
  前院设了一书案,岳殊坐于书案后登记,记录求诊人的姓名籍贯、性别年龄, 还有患者病情。
  记录后发放号牌。
  寻常病症的患者拿的是青色号牌, 找阿迢诊治便可, 特殊病症的患者拿的是红色号牌, 需要陆见微亲自出手。
  陪同病患的家属,或留在院外,或入主厅, 由云蕙、薛关河等人奉上茶水点心, 当然, 这些都是要付钱的。
  上官瑶带着小桃帮忙一起招待客人。
  “上官姑娘, 你是客栈的贵客,怎能做这些事?都放着我来。”云蕙柔声劝道。
  上官瑶眼眸晶亮道:“怎么不能做?我觉得很热闹很有意思,以前在家里从没这么开心过。”
  “可是……”
  “云姨,我只是端端茶水,不会有事的,不然你去问问陆姐姐。”
  云蕙拗不过她, 只得放弃劝说,做事的时候常常照看着,见她越发熟练,身体也未见丝毫不适,才渐渐放下心。
  陆见微在房间继续钻研医术。
  窦亭书房的医书已经全部吃透,她隐隐触摸到晋级的门槛, 从入门到熟练, 不过时间问题。
  最大的收获就是有可能找到解决“内力寄生之症”的办法。
  她仔细研究了窦亭的心得, 他在林从月的治疗方法上进行了改善,用各种珍贵的药材压制内力的紊乱,辅以金针封脉之法。
  有用是有用,只是代价太大。
  一般人根本用不起。
  他的思路堪称奇诡,用金针封脉之法,将旁人的内力截封在一段又一段经脉之中,也就是把内力切割成细小的部分,让上官鹤可以凭自身内力压制。
  风险很大,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反噬。
  但这是因为上官鹤需要那些内力,如果患者的目的是清除旁人内力,这样的方法并不对症。
  林从月的方法虽不完善,但从思路上更显朴素。
  “内力寄生”不好医治,不过是因为“内力”难以捕捉,无法压制、调和。
  林从月的想法还是先用药压制,再利用自身潜能去驱赶抑或炼化。
  但是用什么药压制,压到什么程度,用什么方法驱赶炼化,都是一个接一个的难题。
  陆见微问:“小客,‘寻常客’是我当初从商城随手买的,可江湖上却无人能解,当时我对江湖知之甚少,没觉得不对。”
  “有什么问题吗?”小客疑惑。
  “系统里的东西,都是曾经存在过或现今存在的,江湖上对‘寻常客’无解,是不是因为此药药方已经失传?”
  “应该是。”
  “也就是说,曾经有人研制出‘寻常客’,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解决寄生之症。”
  “有道理。”
  陆见微思忖,“寻常客”就是一种可以压制内力的药,但是它不具备针对性。
  服了药,不管什么内力,都被压得死死的,起不了根治的作用。
  从“寻常客”药方失传可见,它对解决内力寄生之症没有效用。
  总而言之,压制、炼化这些方法都行不通。
  内力是依托于人体的,一旦溢散入空气,只要是少许,很快就会消弭。
  倘若能用某种方法,将寄生的内力引出体外……
  “掌柜的。”张伯在门外说道,“有位客人中了内伤。”
  “知道了。”陆见微应了一声,方才的思路一直盘旋在脑子里。
  她捕捉到一丝灵感,亟待实践证明。
  前院,少年紧紧攥着衣角,蓬头垢面,破了洞的布鞋伸出两个脚趾头。
  “齐川,十六岁,樟州人士,母亲遭受江湖客攻击,内伤不愈,是吧?”岳殊核实记录的信息。
  “是的。”齐川连忙点头,黑亮的眼睛迸射出希冀,“请问少侠,这伤能不能治好?”
  “需得掌柜的瞧了才知道。”岳殊取出红色号牌,交到齐川手中,“先去交一下定金。”
  齐川一愣,嗫嚅道:“定金多少?”
  “令慈的伤不是小伤,掌柜的出手需要担风险,诊金本就不便宜,定金一百两。”岳殊斟酌道。
  他看出少年的窘迫,但规矩就是规矩,寄生之症本就不好治,一般这种病症,掌柜的出手要收至少万两诊金的,只是这次面向的不仅仅是江湖客,还有寻常百姓,面对不同人,要钱稍有差别,但不能差得太多。
  可饶是如此,诊金也高得离谱。
  齐川整个人都懵了,把他卖了也没有这么多钱。
  他猛地跪到地上,实打实地磕头,咚咚咚的,几声就撞得脑袋发青。
  岳殊连忙去扶,怎奈少年力气极大,他没拽动,遂动用内力,硬生生将人扯了起来。
  “少侠,求你救救我娘,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我力气很大,我可以干很多很多活!”齐川不愿放弃这个唯一的机会。
  他在樟州求救无门,听到关于《青天女侠》的说书,便将这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拖着板车从樟州走到江州。
  所幸樟州与江州相邻,尚且来得及。
  岳殊无奈,这几天不是没见过没钱看病的,他心里面很同情,但客栈是做生意的,不是慈善堂,总不能来一个没钱的就要收治,那以后看病的人还付不付钱了?
  “齐公子,不是我不想救你,只是客栈有规矩,你就算去寻常的医馆看病,也得付诊金和药钱吧?”
  齐川自然知晓其中道理,可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寻常医馆根本救不了他的母亲。
  他不禁捂脸痛哭,暗恨自己无用,竟连诊金都拿不出来。
  岳殊心里面发堵,说:“客栈还有一个规定,若是一时之间真的拿不出诊金,只要能提供家贫的凭证,诊金就可以暂时减免,不过也不是完全免除,剩余的诊金以后还是要还的。你有凭证吗?”
  这是掌柜的定下的规矩,要不然是个人装成穷人来治病,客栈还开不开了?
  掌柜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跟玄镜司谈了合作,凭证可以找当地玄镜司办理,到底是否贫困,玄镜司可以查得一清二楚。
  许是消息还没传开,寻常百姓不知道这回事,若非听到说书,齐川连“青天女侠”都不知道。
  他茫然摇头:“那是什么?”
  岳殊又耐心跟他解释了一遍。
  齐川面露难色:“那、那我要返回樟州?可是我娘等不及了,能不能先治好我娘?我也不要减免了,诊金我以后如数归还。”
  “这……”岳殊迟疑不定。
  “你小子还看不看病?不看赶紧走!”后头的人等得不耐烦。
  齐川观岳殊神色,便知对方无法答应他的请求。
  他抹掉眼泪,狠狠一咬牙,下定决心,从怀中掏出一块玉。
  玉的成色不算好,看起来也比较陈旧,最多值个二三十两。
  他攥在手里,忐忑道:“我能不能用这块玉当定金?”
  岳殊心里可怜他,面上只能道:“抱歉。”
  希望彻底破灭,齐川只觉眼前一黑,连日来的疲乏与困倦洪水般汹涌袭来,单薄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倒下。
  一只手伸来,于他肩上轻轻一点。
  齐川恍然睁眼,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站在他面前,阳光洒落身后,宛如从天而降的仙人。
  “你要救你娘?”
  “救!要救!”
  陆见微颔首,说:“我可以免了你的诊金,但有个条件。”
  “真的?”齐川大喜过望,“您请说!”
  “你娘伤于武者攻击,此伤我能治。”陆见微将话说得明白,“不过,我之前用的方法于我而言有风险,我想试验一个新法子,此法若得推广,不仅仅是我,其余医者也能学会。”
  齐川艰涩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陆见微神色淡淡,“你娘是第一个尝试此法的患者,可能存在一定的风险,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免去诊金和药钱,并且治好你娘的陈年旧疾。”
  齐川沉默几息,问:“多大的风险?”

  “最坏的结果就是你娘经脉受损。”陆见微诚恳道,“倘若真出现这样的结果,我会负责的。”
  齐川尚未反应过来,身后就有不少人叫嚣。
  “我!我愿意尝试!”
  “我我我!陆掌柜!选我!”
  “不管治不治得好,经脉都有损,不如试试,陆掌柜,我愿意配合您!”
  万两诊金,谁都想贪这个便宜。
  齐川陡然回神,“好!我愿意试!”
  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再得不到救治,等待阿娘的只有痛苦至死。
  他不能放弃,他只能赌。
  赌陆掌柜当真妙手回春,赌青天女侠不会食言。
  陆见微做事周全,不会留下话柄,吩咐岳殊拟一份契约,让齐川按了手印签了字,才将齐夫人搬入诊室。
  齐夫人不会武功,经脉中残留的内力来自四级武师,这位武师没下杀手,却也没想让她好过。
  内力等级不高不低,正好适合试验。
  陆见微的思路很简单,经脉能够吸收和释放内力,是因为有“窍”,自身的内力已经习惯通过“窍”进进出出,寄生的内力却因无法听从使唤,在外力强行进入后,难以通过“窍”离开经脉。
  如果她能够找到所谓的“窍”,用针法加以引导疏通,就能将寄生的内力赶出体外。
  武者有“窍”,非武者也有,只是没有用过,需要陆见微耗费更多心思去找。
  一般而言,人体经脉的“窍门”是一样的,只要她能够研究出最具有普适性的针法,或许就能解决这个难倒江湖医师的伤症。
  陆见微打开针包,一点一点慢慢摸索。
  之前救治一个类似的病人,最多只需半柱香工夫,这次一待就是一整天。
  许多冲着她医术而来的人,不得不等待明天和后天。
  齐川坐在厅堂,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诊室的房门,心里面犹如蚂蚁攀爬啃咬,恨不得立马冲进去看看他娘到底怎么样。
  他就这一个亲人了,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到江州,他就想看到娘亲醒过来叫他一声。
  诊疗时间已过,客栈已经没有其余客人,众人都聚在厅堂内,等着陆见微结束治疗。
  岳殊低声道:“掌柜的治病,从没用过这么长时间,这次是不是很棘手?”
  “用的新法子,应当不容易。”张伯说。
  薛关河:“我再去热一热饭菜,掌柜的一天没吃东西了。”
  房门忽地从内打开,一抹洁白的衣角映入眼帘。
  众人皆止不住起身,眼里满满都是关心。
  齐川起得太猛,一个用力,条凳都往后倾倒,砸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已然顾不得,攥紧拳头问:“陆掌柜,我娘怎么样了?”
  “她已无事。”陆见微轻轻吐出几个字,转向阿迢,“其余旧伤,你替她处理。”
  “是。”
  大家瞧出她脸上的疲态,没有多说一言烦她,等她上了楼,才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齐川:???
  就这样没了?
  他颤颤巍巍道:“我能看看我娘不?”
  阿迢颔首:“可以。”
  齐夫人安静躺在诊室的床上,面上的青白已然褪去,红润而有光泽,眉心的褶皱也被抚平,看上去已无半分病痛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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