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总有种’和‘感觉’去掉,你就是被针对了。”温明蕴立刻纠正他。
瞬间就惹来男人的怒视,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儿,根本不想着消火,尽在这里拱火了。
“我那也是没办法啊,程晏太难讨好了。我和他建立信任,首先就得和他站在统一战线上,以他那副德性,要么去折腾学院里的先生,要么去对付看不顺眼的同窗,再或者折腾我这个继母。得罪先生同窗之事自然不可取,而我身子柔弱,什么都承受不住,这算来算去,正好他最近对你有点意见,我就趁虚而入,大义灭亲,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打住,你这胡乱用成语的毛病,是跟他学的吗?”程亭钰立刻抬手,阻止了她又开始瞎忽悠的话。
“我知道你出了大力气,受了点委屈,按照我们的协议,我是得给钱的。但这是用来教育程晏的,一切都为了孩子,我既不收你学费,你也别收我钱,我们两清了啊。”温明蕴边说边挥手,一副公平交易的模样。
程亭钰抿了抿唇,他真是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最后又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了。
那句“一切都为了孩子”一出来,简直像是个紧箍咒一样,瞬间套在他脑袋上,什么话都没法说。
“行吧,下回注意,有什么事儿得提前通知我!”程亭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点头了。
温明蕴又说了几句好听话,就顺顺利利地从书房离开了。
哎,不愧是生出程晏的男人,就是这么容易被忽悠。
至于程亭钰,则枯坐在桌前,久久不能回神。
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这把温明蕴娶回来教孩子,还花了那么多银子,到底是折磨谁的?
再穷不能穷教育,他为了掰正程晏,花钱倒是算了,怎么最后还折腾到他头上来了。
夜色深沉,周围一片静悄悄的。
程晏已经躺在床上,安稳地睡去了,就连守夜的小厮也迷糊过去了。
安静的院子里忽然传来几道细微的声响,就多出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两个牌位,还有一圈贡品。
不过片刻之后,程亭钰也出现在这里,显然今晚又是他向兄嫂大倒苦水的时候。
“大哥,大嫂,请容许我为你们隆重介绍,这就是程晏认得干爹。大哥,我问过了这棵橘子树属于大龄树,你快来拜见干哥哥吧。”
他上了一炷香之后,就抬手一指旁边的橘子树,语气相当平静。
白天知晓这个情况的时候,他还咬牙切齿的,但是如今已经冷静下来了,而且在看到排位后,那火气就更没了。
毕竟这是大哥儿子认的干爹,又不是他的儿子。
这么一想之后,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来,大哥,我亲自为你们倒酒,你和你的干哥哥好好喝上一杯,感谢它能给你儿子当干爹。”
他似乎还觉得不够气鬼,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洒在了牌位附近,另一杯则倒在了橘子树下。
“嗯,大嫂也要敬一杯啊?”他歪了歪头,装作在听什么话,好像桌上的牌位真的跟他讲话。
“好嘞,我就知道大嫂是个气量大的,您和阿晏的干爹也喝一杯。”
他边说边又倒了两杯酒,继续方才的操作。
“你们两口子要一起敬啊,没问题没问题!”他倒了今晚的第三回 酒。
那橘子树下的泥土,被一连灌下三杯酒,都已经开始冒泡了。
“什么,问我为什么不和它喝?与我无关啊,你们一家三口和他认干亲,扯上我做什么。况且这树一看就不能喝酒,不过三小杯下去,都已经开始打酒嗝了,要是再来几杯,明日万一直接叶落凋零了,那阿晏不得哭死,到时候还要替他干爹守灵,我可不能做这种混账事儿!”
“虽然阿晏认下的干爹,我瞧不上,但我也不至于直接要一棵树的性命啊……”
程亭钰对着牌位喋喋不休起来,越说自己气量大,不在乎一棵树,就越显得他辛酸。
影卫守在一旁,非常无语地看着他表演。
不知道是不是和夫人成亲的缘故,主子最近越发爱表演了,这对着牌位侧耳倾听的架势,还有那不停劝酒的模样,好像真的摆了一桌酒,引荐小少爷的干爹给他们认识似的。
而且光看这觥筹交错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场面多热闹,一屋子宾主尽欢呢。
实际上只有他一个活人,两个牌位加一棵橘子树。
他演戏上头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副诡异的场景落在旁观者眼里,只觉得他像神经病。
影卫心里颇为惆怅,完了完了,大业还没能完成,这主子不会被小少爷给传染傻了吧?
*
温明蕴这一次没有说谎,她是真的把专注力放在了程晏身上,隔三差五就去找他。
她毕竟是从现代穿过去的,玩过不少有趣的小游戏,拿捏这种中二少年那还是比较容易的。
原本程晏对于她的亲近,十分不习惯,觉得她肯定不怀好意,各种提防警惕。
他狠话放得一个顶俩,可是每次都禁不起刺激,温明蕴只要用一点激将法小手段,他就立刻撸起衣袖冲出来,开始玩小游戏,并且发誓要战败她。
可是一个小游戏,他玩儿了三天,仍然被按在地上摩擦。
温明蕴看他玩得脸红脖子粗,依然没能闯过关的时候,忍不住叹气。
就这智商,所有益智小游戏,都能成为程晏生命里的一道坎儿。
得亏没生在现代,要不然程晏再长十岁,去玩王者荣耀,也得人喷是小学生。
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些,程晏也发现了温明蕴的优点。
虽说她激动起来,仍然会掌握不住力道,明明是拍肩膀,结果硬生生地把他拍到跪在地上,但是好歹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
伴随着长时间的相处,他对温明蕴说话也不再那么夹枪带棒,反而偶尔还会不经意说出几句心里话。
“你爹让你上学,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书院?”温明蕴忍不住问道。
“我才不去。”程晏正摆弄着棋子,他撇了撇嘴,连头都没抬。
那态度十分敷衍,显然亲爹说话很不好使。
温明蕴忍不住挑眉,这孩子越看越欠揍。
“为什么?”
程晏一听这么问,立刻抬头翻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你看我这样子,怎么去书院?我若是去了,绝对有很多人笑话我是个秃驴,小爷才不要去当个笑柄呢!”
他太知道学堂里的二世祖们有多么讨厌,一点小事儿都要议论半天,更何况他变成个秃子这么大的事情。
“我怎么不好意思了,只是剃了你一半的头发,另一半又不是我。你有本事去找另一个罪魁祸首啊,她剃得比我还多呢!”温明蕴不满地回怼道。
程晏瞬间不敢吭声了,他连提都不敢提那女鬼,更何况还找人算账。
“你小点声,别被她听见,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要心存敬畏。”他连忙挥手,压低嗓音道。
温明蕴差点被他这副胆小的样子,逗得破功。
到底谁没敬畏之心啊。
“没事儿,有你干爹在呢!怕什么!”温明蕴大喇喇地道,似乎一点儿都不怕。
程晏却是缩了缩脖子,明显还是心有余悸,那晚鬼剃头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能让他记一辈子。
“总之少说为妙。”
“就是你干爹想叫你去上学呢,你总是待在屋子里不出去,你干爹压力多大啊,得时时刻刻维护着你,不受女鬼侵扰。但是你去书院的话,来来往往都是人气,阳气十足,女鬼根本不敢靠近的,也好让你干爹歇一歇,你看他那树干都累瘦了,你不会心疼人,总得会心疼树吧?”温明蕴这些胡话,简直张口就来。
“是这样吗?”程晏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当然,不信你去瞧瞧,你干爹是不是瘦得不成树样儿了!”温明蕴摆摆手道。
程晏立刻起身,前去查看。
树还是那棵树,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橘子树本来长得就不怎么粗壮,再加上有温明蕴的心理暗示,程晏瞧着越觉得枝丫细了不少,甚至还有诸多枯黄的叶子,看起来的确是一下子枯瘦了许多,甚至都像是要凋零的样子。
程晏顿时大骇,连忙找来侍奉花草的匠人询问,为何会枯萎得这般快。
匠人查看之后,眉头紧皱,他用手捏起一撮土,放于鼻尖轻嗅,顿时脸上的神色就严肃了许多,张嘴刚想说什么,却忽然觉得小腿一痛,明显是被人用小石子砸了。
“小少爷,并未发现不妥之处,落叶乃是正常现象。”
程晏根本不信,这叶子落得也太多了吧,正常个鬼。
“怎么办,看起来我干爹真的不大妙,这些匠人真是废物,叶子黄了好几片,他竟然还说没什么大碍。简直是庸医!哎,我得想个法子,把宫里的匠人找来看看,他们成天伺候奇花异草,对我干爹来说应该就是太医吧?”程晏踱步过来,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温明蕴听到这番话,差点又笑得抽过去,不愧是你,竟然还能联想到太医身上。
“哎,你干爹毕竟不是寻常的树,他可是你的救命恩树,是你的干爹,能够抵挡鬼神,那些草木匠人肯定看不出什么。你还是白天去书院,身上沾了读书人的人气,晚上回来,他保护你也能少受一些阴气侵袭。”温明蕴开始瞎编,这话她说出来,自己都心虚,毕竟编得有些过于离谱了。
可是程晏却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不时点头应和,完全就是信了她的邪。
躲在暗处的影卫忍不住松了口气,好险,差点被发现了。
他就说昨晚主子灌了太多酒,连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棵瘦弱的橘子树。
它只是一棵树啊,它承受了太多。
至于那个被撵走的草木花匠,离开院子之后,立刻撩起裤腿看了看,果然红了一块。
早听说少爷院子里有女鬼,没想到是真的,竟然还凭空出现石头砸他,这就是女鬼对他的警告。
但是没听说女鬼爱喝酒啊,还喝到了橘子树下,随便捧起一撮土,都是一股酒味儿。
哎,可怜的橘子树,被这么调教的话,估计没几日活头了。
*
程国公府的马车内,程晏坐在车内,十分紧张,他不停地摸着头,原本的秃顶已经不见了,反而发髻梳得好好的,还戴着玉冠。
墨海就随侍一旁,看着他这副紧张的模样,忍不住轻声问:“少爷,您是头上难受吗?”
“有点,不过可以忽略。墨海,我这发髻看起来如何?像不像假的?”他的表情略显忐忑。
“不像,少爷,您出来时夫人都说了,只要这假发髻不掉下来,不会被人发现的。”墨海安抚他。
程晏半信半疑:“她说了?”
“对啊,他还让小的给您带了张字条,不过现在不能看,得等到了书院,特别紧张的情况才行。”墨海十分确定地点头,他边说边掏出字条来。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字条就被夺走了。
“哎,少爷,都说了现在不行——”
“小爷就要现在看!”程晏根本不理会,直接打开来看。
“走,跟着小爷杀回书院去!”他看完之后,瞬间充满了自信。
第054章 战神回京
原以为还要好好劝一番,哪晓得少爷看完这张字条之后,就忽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雄赳赳气昂昂的,一改之前颓废忐忑的模样,相反充满了自信。
弄得墨海都好奇了,到底那字条上写了什么,简直堪比灵丹妙药。
不过继夫人可真是有手段,仅仅只是短暂的一段时日,就已经和小少爷关系缓和了不少,甚至还能用一张字条摆平少爷,这是得到了多少的信任啊。
程晏去了学堂之后,几个兄弟立刻凑了上来,好一阵关心。
“晏哥,你最近去哪儿了,许久不来上学?”
“去国公府找你,也说你生病了,无法见客。”
面对这么多的关心,程晏自然十分开心,但是这些问题他自然不能给出真相,只能打哈哈:“害,我让小厮出来跟你们过了,就是生病了。”
“晏哥,你骗骗别人就算了,怎么兄弟们也骗啊。你平时壮得跟头牛似的,夫子都说你该长脑子的地方,全都长身体上了,咋可能病那么久?”
“就是,晏哥,你和我们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你爹身体还好吗?你继母有没有给你穿小鞋?”
几个少年郎围着他,简直化身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一直叽叽喳喳地叫个没完。
往常带头起哄别人的一定有他,每次他都是最大声的,而如今被围着的人成了自己,他就顿时头痛了。
果然针不扎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